《竹马最好拐》绿冰红雪

2、少不更事

　　周二天，周子冉醒的时候，岳悦已经醒了。他瞪着岳悦，还维持着夜里抱趴趴熊的姿势。岳悦什么都没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亮亮的。

　　周子冉的脸腾地红了，以为自己睡觉要抱趴趴熊的秘密被发现了。他推开岳悦，吼了一声：“你干嘛跑到我床上？”

　　岳悦抿抿嘴，暗暗收回了之前的决定。周子冉还是个傻子。

　　早饭之后，吕楠平送两个小孩去上学。这还是岳悦从家里出事后第一天上学。原来的学校因为家里的事已经不能去了，周家把他转学到了和周子冉一个学校，一个班级。

　　末了，吕楠平叮嘱儿子：“好好照顾岳悦，有事就跟老师说。”

　　周子冉非常响亮地答应妈妈，牵着岳悦的手往校门走。他觉得自己也像当初牵着大白在小区招摇的岳悦，特别神气。

　　岳悦看着两个人相牵的手，他有些排斥，想缩回来，又不敢。他又想哭了。可是，在别人家不能哭。

　　周子冉一直牵着岳悦到座位了才放开。“妈妈说我要照顾你。以后我都牵着你上学，放学你也要等我。”还要牵！

　　他觉得自己从此多了一个小跟班，特别神气。

　　岳悦什么也没说，任他每天牵着上学放学。

　　岳悦的成绩从转学后就没再好过。以前一直名列前茅，到了新学校都是考倒数了。老师不知道他以前的成绩，以为小孩本来就是这个水平，没太多在意。吕楠平稍微有注意到，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不是亲生的，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亲生的那个行就可以了。

　　这下周子冉得意了！以前岳悦老考得第一，大人都表扬他。现在不行了，得靠他了吧？他卯起劲来，天天写作业，写完特别大方地往岳悦面前一推，颐指气使。

　　“来，给你抄！”

　　岳悦有题不会写，作业直接抄，也没人告诉他不能抄，当然就抄了。这么抄啊抄的，学习就更差了。周子冉不在意，他能帮岳悦写作业，自然也能帮岳悦考试。

　　期末时，周子冉卷子一写完，就塞给了岳悦。岳悦还没开始抄，就被老师截获了。

　　“周子冉同学，你做什么？”

　　“我写完了，给岳悦抄。”一脸理所当然。

　　老师板起了脸。“考试不能作弊。”

　　“我没有作弊。”理直气壮。

　　“给别人抄就是作弊！”

　　周子冉不懂，还觉得是老师不懂。“我没有给别人抄，是给岳悦，这些题他不会写。”

　　老师脸都绿了，直接把试卷给他收走了。“考试就是考试，不能给任何抄。”

　　周子冉还不服气。岳悦坐在他旁边没有吭声。没有周子冉的答案，他一大半的题都不会。他又想哭了，因为自己变笨了。

　　周子冉泄气了，问：“那我可以教岳悦写吗？”

　　“不可以！”老师觉得是时候教教这些熊孩子，什么叫规矩了。

　　周子冉被赶出了考场。

　　但他还是考到了第一，不止是班级第一，而且还是年级第一。他受到了很多表扬，还要上台去接受校长颁奖，接受全校师生的鼓掌。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岳悦，挺挺胸，昂昂头，觉得自己很神气。

　　回到家里，他又得到了爸爸妈妈的表扬。周家爸妈还专门带他们去高档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个小孩在面前，亲生的这个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管是颜值还是大脑还是性格，都比这“别人家的小孩”优秀得多，自豪之心溢于言表。

　　“岳悦，你看看子冉哥哥，要向他学习啊！”

　　岳悦低着头，把脸埋进饭碗，只点头，不说话。

　　周子冉坐在他身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神气的。

　　那一年，他们都是九岁。

　　周子冉考过了第一，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满足，他就不想学了，到处物色新事物。周家夫妻没发现儿子这倾向，还给了他自由，让两个孩子自己上下学。

　　这下可好了，回家路上看到路边有新开的门店，特别热闹，周子冉一见也要往里面挤。

　　“那里好多人，我们去看看！”

　　他拉着岳悦，往新开的游戏厅里去。

　　岳悦不想去。“周姨说放学要回家。”

　　“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妈妈不会知道的。”周子冉不由分说，拉住岳悦就往里面钻。

　　游戏厅里人很多，周子冉钻来钻去，看别人游戏机的画面，画面上小人儿跳得欢乐，又觉得拉着摇杆的人拍拍打打操纵着小人十分神气，他也手痒了。

　　“我们玩一会儿吧。”他并不是在征求岳悦的意见，说完就去游戏厅老板那里买游戏币。

　　岳悦拉不住他，只能提醒他：“周姨说放学就要回家。”

　　“我就玩一会儿，等妈妈回来我们早就回去了。”周子冉满不在乎，把游戏币塞进游戏机，开了就玩，还问岳悦玩不玩。

　　岳悦不想玩也不敢玩，只好在旁边看着他，数着“一会儿”。结果，一会儿过去了，两会儿过去了，三会儿过去了，好多会儿都过去了，周子冉还不下机。

　　他拉拉他的袖子。“周子冉，要回去了。”

　　“再等等！”周子冉头都没回。

　　岳悦又等，一直等到周子冉口袋里的钱都花没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看着游戏机的画面，一边跟着岳悦回家，一边还要怪岳悦老催他。

　　回到家，吕楠平已经先回家了，正着急地要出门去找他们。见他们安然无恙回来，又气急败坏地问他们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

　　周子冉脑筋转得快，立即说：“今天学校大扫除。对吧，岳悦？”

　　岳悦看了他一眼，抿嘴没有反驳。

　　晚上，周子冉又钻到下铺来，兴高采烈地讲，他打游戏打得可好了，大人都只比他打得好一点点。岳悦觉得他很吵，又不敢让他别说话，就当他讲故事，自顾自地睡。

　　从此，周子冉迷上了那家游戏厅，三天两头往里钻，回去晚了就说学校大扫除，今天值日，去同学家写作业，等等等等，各种理由层出不穷。

　　刚开始岳悦还能给他当挡箭牌，过了几次，岳悦就觉得不能这样。周子冉是傻子，他可不是。再这样下去，周子冉肯定会露馅。一露馅，周子冉倒打一耙，说是他要去，周叔肯定就会打他了。

　　于是，岳悦不再和周子冉一起放学。周子冉还觉得甩掉了个扫兴的跟屁虫，自由无比。

　　岳悦参加了课后补习班，和别的同学一起写作业，不抄周子冉的作业了。但每次结束学习小组的课业回家时，路上他总忍不住去看看周子冉回去没有。有时候回去了，一切都好。若没回去，他也只是叫叫他，周子冉也不会跟他走。还有几次，人回去了，衣服没回去。因为现在学校管得严，不让穿校服进游戏厅，周子冉脱了校服就直接扔游戏厅忘带走了。

　　岳悦无语。回家还听到周子冉在跟妈妈扯谎，说落在教室忘了带回来。岳悦把衣服递过去，也不说什么。周子冉不知道他也去了游戏厅，还真以为衣服是落在教室里了。

　　这一年，周子冉对游戏的痴迷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成绩自然一落千丈。学校的老师发现苗头，便找了家长。双方一核对，就发现了周子冉打游戏的事。周立夫回家就揍了周子冉一顿，断了他的零用钱。

　　周子冉哭过嚎过，记打不记疼，自己没了零用钱就找岳悦要。刚开始还骗说买文具，后来骗了几次后，岳悦不信了，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我去打游戏。”

　　岳悦觉得他再这样下去，还得再挨打，好心提醒他。“上次挨打你都忘了吗？”

　　吕楠平对儿子有点溺爱，周立夫却是信奉棒子底下出孝子，平时溺着爱着，过分之处那也不会手软。

　　周子冉一哼，“男子汉大丈夫，挨打算什么？” 末了，又补一句，“只要你不说，爸爸不会知道。”

　　果然是个傻子。岳悦觉得他无药可救了，不理他。周子冉要钱没要到，生气了，觉得岳悦这个跟班当得一点都不上道。但岳悦就是不理他，他也没辙。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岳悦的钱藏在哪里，他气得扑到岳悦的床上想揍人。

　　“你这个小气鬼！亏我每天晚上给你讲故事听！”

　　抡起拳头半天揍不下去，最后只能使劲压一压解气，结果就直接趴在岳悦身上睡着了。

　　岳悦要推他下去，他稍一动就把岳悦抱住，岳悦就不推了。

　　周子冉是个傻子。岳悦觉得自己跟傻子呆时间长了，也变得有些傻了。他居然觉得周子冉讲的游戏像妈妈讲的睡前故事一样，很好听。

　　但是再好听，他也不敢把钱给他去打游戏。

　　周子冉从他这里没拿到钱，把主意打到吕楠平那里去了。

　　吕楠平有把买菜的零钱放在冰箱顶上的习惯，以为小孩人小不会找得到。结果，周子冉老早就注意到了，一个凳子就给她把钱抽走了。吕楠平丢了几次钱后起了心眼，最终确定是家里出贼了，就在两个小孩身上。

　　“不是我，我没拿！”周子冉说得理直气壮，还一指岳悦，“不信你问岳悦。”

　　他还没有意识到，如果他没拿，就是岳悦拿了。他还以为，只要他没拿就万事大吉了，还以为岳悦一直都是大人会表扬的孩子。

　　岳悦急得眼睛都红了，又不敢回嘴。如果说了实话，被周叔知道周子冉偷钱，他会打人。岳悦很害怕家里有人动手。

　　吕楠平以为他沉默是默认，自以为很有母爱地问岳悦：“岳悦，是不是哪里缺钱用？需要钱时直接跟周姨说。”

　　岳悦紧抿着嘴，摇头。

　　毕竟不是自家亲生的，打不得。周家夫妻只是很语重心长地把岳悦教育了一番。周子冉在一旁很得意，像得胜的大公鸡一样耀武扬威。他等着岳悦看他一眼，看他多么神气。

　　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岳悦都不敢反驳他。

　　但得意着得意着，看着岳悦低头眼眶红红的模样，他又觉得，这神气好像也不是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