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茧》周冲

9、第 9 章

　　他走到驾驶室去开车，她在原地愣了一会，跟着坐上了副驾。

　　“怎么不坐后面了？”他反问她。

　　上一次还是要他给她开门，她才有勇气坐在副驾驶。

　　她咬着唇，心里却是窃喜。

　　脸上的喜色洋洋在表，却又强忍着喜悦。她看向窗外，明明没什么风景，明明满地下室的都是车和空白的路，她却看得认真。

　　“嗯？”他还在等她回复。他总是咄咄逼人。

　　她侧眼只敢望他一眼，立马收回来，“你副驾又没有人坐。”
　　她嚅嗫的话带着好玩的孩子气。他发现自己想笑。

　　“下了班我就不是姚总了？”面上却仍旧端着。他在暗示她的不知礼貌。

　　她咬唇，被突如其来的冷静攥住咽喉。

　　他是姚霖知。

　　或许是空气中的奇异气氛传染的太快，姚霖知不再追问，只是让她系好安全带，车子往外驶出，从地下室的暗中带亮到外面夜空的亮中带暗。

　　这座城市是个不夜城。

　　五光十色的璀璨灯火，街头四巷的灯红酒绿。她坐在车里，姚霖知打了空调。十二月份的开端，并不太冷。她其实想开窗户看夜空。

　　“你是怎么认为我跟婉儿是男女朋友的？”

　　姚霖知不肯放过这个问题。

　　她听着他语气里的亲昵。

　　“姚总下班了也不避嫌了？”她气恨他叫她婉儿那么亲密。用他刚才的语调。

　　姚霖知打左方向盘，换了道路前进。

　　“婉儿是我姑姑的女儿。自小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她十八岁就出国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人比较单纯。所以家里长辈让我照顾着她。”

　　姚霖知说了一通，见林晓仍然没有说话，他看着前方，说道，“她是我妹妹。”

　　她的心突突跳。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些？他就不怕她把八卦传出去？他不是才说不要在职场里跟同事过分亲密，他为什么反做不到自己出口的话呢？

　　她在计较他话里意思。却听姚霖知又开了口。

　　“你跟那个张承志......”

　　“他不是我男朋友。”林晓依然望着窗外。公司的事情果然得低调。连他一个老总都知道她一个小员工朋友的姓名。

　　“他......很好，我们......我和他有话聊。”

　　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其实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该同他聊什么。大多的时候都是他在讲话。她说话的时候，他也是认真地倾听，看着她微笑，可是她知道他接不上话。他是很好的人，这是唯一一点正确的，她不用撒谎的事实。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仿佛同时进入到难以自拔的塌陷地域。幸好再没有多久，就到了宁婉的公寓。

　　姚霖知把车停在外面的路边，刷卡进入公寓大门。这里的公寓貌似管理很严格，没有卡无法进入。

　　她看着姚霖知轻车熟路的往里走。却一改早前已有的阴霾。她跟在后面，想赶上他的步伐，她只好喊他，“姚总，我要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姚霖知回过头来。

　　“水果。”林晓走到他身边。她要踮起脚来看他。

　　看望病人要买些水果。她补充道。“这里有没有水果店？”

　　姚霖知带她去小区外面，不到两百米的位置有一家连锁水果铺位。她进去选了半天，出来时手上满满的大袋。

　　姚霖知在门口抽烟，见她拎着一大袋东西出来，好笑地看向她。“你这怎么像回家省亲的样儿？”

　　她两只手有些重，姚霖知一边接过一边说她，“心思够凶，没那点能耐还买这么多东西，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她没有回对，手上却落了空。他把她买的所有袋子都拿了去。

　　外面已经全黑了。小区的两边路灯长长竖着，灯下面的影子像要到无限的长远地方去。

　　她看着来往这边的人来来去去。这公寓修建的跟普通小区差不多，管理却是极为严格。走在路上半眼落叶都看不到，别说垃圾。

　　她跟着姚霖知上了电梯。第22层。

　　姚霖知把东西往地上一丢，就去前面开门。她只好拎起袋子往里走去。

　　他先走了进去。她惊奇的是他居然有她家的钥匙。

　　宁婉一见到姚霖知来，就熊一样抱住自己的兄长。她正缩在沙发上看剧。

　　“什么时候了还看电影，好点了吗？”姚霖知把她掰下来。

　　她这才看到门口的林晓。

　　“晓晓姐？”

　　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林晓急忙把水果放到地上，“听说你生病了，好点了吗？”

　　宁婉忙过去把她迎进来。她就那么站在玄关处，这样生分。

　　“没事没事，我就是感冒咳嗽。”

　　秋冬之际，冷空气交汇到一处，常常就不知不觉得了风寒。她那次的发烧，已是前车之鉴。
　　她想问怎么不去医院，公司不是能报销吗，却听宁婉惊奇地呼道，“晓晓姐，你买了这么多的吃的？”

　　她有些局促，“生病要多吃些维生素。”

　　“晚饭吃什么？”姚霖知走过来岔开话题。

　　“哥你看我都病了，我还怎么给你做饭啊？”宁婉一脸为难诉说。

　　原来他每次都来宁婉这里蹭吃的？她听着两人言语的交锋。

　　宁婉拉开冰箱，“你看这还有汤圆，要不我们煮汤圆吃吧？”

　　姚霖知一声叹气，敲打她的额头。“就你小懒虫！”

　　“哥哥这意思是要亲自动手了？”宁婉灵光乍现，机灵鬼一般盯住他。

　　“那我先走了。”林晓站在一边有些尴尬。这本是他们兄妹两个之间的事情。她站在这里，分明是个外人。

　　“走什么走，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先发话的是姚霖知，宁婉都还没吭声，不过宁婉也是留客。她一个人拗不过两个，只好一同坐在沙发上。

　　姚霖知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样子，让她恍惚有种幸福的感觉。

　　就以为这是家了。

　　可她分明记得，这里是宁婉的公寓。这是姚霖知为宁婉做的晚饭。她不过是顺便留下来。她都记得的，她怎么能忘。

　　“晓晓姐——”宁婉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她剧也不看了，就那么盯着林晓。

　　她被她看的发毛，又怕她注意到了她刚才的出神，急忙抢话，“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水？”

　　她急忙要往沙发上下去。宁婉一下子拉住她。

　　“我不渴。”她笑笑说，眼睛却一直不离打量她。

　　她实在是尴尬，却听到了更为震惊的一句话。

　　“霖知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呀？”

　　她的一口水没有顺下去。她把杯子放下。解释，“我只是顺路跟姚总过来，我跟姚总不熟！”

　　她过于匆忙的辩解有些假造。宁婉明显不信。

　　“我问霖知哥去！”她说着就下了沙发。

　　她抓她不及。

　　她听到她拉开厨房门的声音，听到她跟姚霖知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姚霖知转头望向这边，她一下子收回视线。

　　她是有些做贼心虚了。

　　她喜欢他，她自己知道。

　　但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多么天方夜谭的故事。

　　她听见厨房的推拉门再一次打开的声音，宁婉蹦蹦跳跳走过来，拿着一块做好的豆腐要给她吃，“晓晓姐，快尝尝霖知哥的手艺！”

　　她正进退为难，却听到推拉门背后的声音响起，“宁婉，你自己吃别传染人。”

　　原本伸出去的手一下子缩回来，宁婉调皮地吐一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把手上食物吃掉，嚅嗫有声，“还说不关心人家。”

　　她是故意的，故意试探，故意让他的姚霖知大哥哥着急。她可从没看过他看谁的眼光这样柔情。眼神藏不住话的。

　　晚饭吃的沉默。她在旁人面前向来不善言辞，又是姚霖知那么冰冷的一副面孔。好歹宁婉性子活泼，饭桌上与姚霖知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

　　她是第一次和他同台吃饭，以朋友的姿态。可反而不知怎的，不觉得味道有多好吃了。食物的滋味平平淡淡。

　　宁婉想下楼送他们，被姚霖知阻止。“给我睡觉去，要是宁伯知道你来我这还没一个月就感冒咳嗽的，我拿什么脸去见他？”

　　“知道了知道了。”宁婉急急挥手，暗自里却翻着白眼，他姚霖知什么时候怕过她老爹？一边又转身藏在门缝后面，露出了半个脸跟林晓说再见。

　　她有多羡慕她的活泼。因为有人疼爱，知道自己被爱，所以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撒泼打滚也不过分。

　　她也曾经恃宠而骄。却已是上辈子一样遥远，连回忆都觉生疏。

　　电梯里的封闭，令她有一瞬间恍惚，好像姚霖知也是她很亲近的人。只可惜这样的错觉，在电梯叮咚一声开门后就消失了，伴着晚风吹来的，还有无法逃避的现实。

　　她说，“姚总，我打车回去。”

　　姚霖知看着她不置可否。从宁婉公寓下电梯，还要走一阵才到姚霖知停车的位置。他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看向她。

　　“林晓，你就没有话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