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茧》周冲

4、第 4 章

　　她没有说话，微微一笑。
　　“哎真的有情况啊？晓晓你不会吧，连我都不说！”
　　小玲突然的咋咋呼呼，在一片午睡的安静里十分突兀。本来声音并不响，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百叶窗背后的眼睛也望了过来。
　　她拉住小玲袖子，让她轻点。
　　小玲乖顺地坐下来，凑在她身边，“是谁这么幸运？”
　　她一直不知道她那个对面的男人的故事。
　　张承志，那个男子的姓名。和她多年前喜欢的一个作家同名。这也是她之所以同他见面的缘由。
　　她拣着凌乱的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绪，但是她刚才给他打电话。他邀请她晚上参加同事的聚餐。
　　她答应的匆忙，后知后觉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可是也没法抛去承诺从头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问小玲应该怎么办。
　　小玲却吵着要那个男子的照片。
　　她并没有。
　　她只好让她以后给她拍回来，她得替她参谋参谋。别的不说，面相她还是懂一些的。就比如那老姚，她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同性恋。
　　“马后炮。”她笑了起来。这个人精人精的小玲，总能在意外的时候，让她开心起来。可这开心短暂地犹如昙花。她想起那个词。女朋友。
　　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她遗憾什么，本来也没有她的位置，本来她也什么不是。她何必如此。
　　晚上的时候，张承志开车来接她，地下室碰到早走的姚霖知。两个人点头，他在车旁等。他开车而过，他看到他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佳人。
　　很好，又少一个对手。
　　他在意她公司的每一个男子。她是他的势在必得。他不信有什么是不能得到。他要做的，不过是一步一步瓦解她的防线，让她对他信任，对他逐渐依赖。爱情不就是这样开始吗，从一点一滴的浸润，到海枯石烂。还有什么比耐心与恒心更让人惊叹。时间的魔力，全在于此了。
　　她还在做最后的资料汇总。姚霖知今天走得早，没有通知公司加班，所有人也在他一走后一哄而散，小玲关了电脑，跟她说祝福的话，让她玩得开心，也风一样跑掉了。
　　她在这空旷里，更感受到自己的寒气逼人。她急匆匆关了电脑。他只是给她发了短信。
　　她坐在电梯里一直想，这么好教养的男子，是怎么修养得来。他到了此处，却怕她着急，只敢短信同她说，叫她慢慢来，叫她不用着急。
　　男人的话不可信，可不是所有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她在意念里反驳姚霖知前几天说的话。
　　刚下电梯，就看到倚在负一楼停车库电梯门侧的来人。
　　他立马端正了姿态，关切问候，“下班啦。”
　　他体贴地接过她的包包，问她是否觉得累，跟她说今晚聚餐的同事。
　　她听得潦草，回的更加潦草。她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能同意赴他公司聚餐，已经是很进一步。他在心中窃喜，也不顾得其他情绪。
　　汽车往飞驰的远方奔去，她看到有什么留在了后面，像是自己的一部分，早已不知飞向了哪里。这分离的魂魄，有多少是为她自己拥有？
　　张承志公司的聚餐，很是热闹。七七八八男女坐了十来人。好像今天是张承志做东，她一到的时候，他们就让出主座来让她落座。她不好意思，张承志带着她入主上座。
　　像是武林的前辈，她心里有这样慌乱的感觉。只是这名不副实，她心里清楚的一丝二白。
　　她一直没说什么话，问来的问题，她笑得最多。偶尔接上几段回话，那也是关于行业方面的。“世间所有的公司都需要广告。世上的一切都可以广告。可广告是浮夸的东西，广告代替不了人心。只是因为人心朴实，太需要这样绚丽的温暖。就像阴暗里潮湿生长的植物，那是它一辈子的见所未见，如果见到过阳光，谁会不需要这温暖。广告也是这个道理。”
　　能说服人，不过它的一个特征。
　　她说起专业术语来头头是道。温婉内敛的神态之下，是足够的专业和敬业，竟把一群人唬的头头是道。
　　她笑笑，结束话题。
　　一顿饭吃得也分外和谐。张承志公司的男女都不拘束，彼此关系好像都很不错。吃完了饭还要赴第二场。
　　众人在酒吧与KTV之间推推搡搡。
　　她想说不去了，找不到别的借口，只能推口她不习惯酒吧。没想却为一群人做了主。
　　大家急忙同意去KTV，没有一个人反对。
　　她骑虎难下，变成了又坐在他的副驾。一行车队只有他一个还在开。其余的喝了酒叫车前往，一路上倒也是浩浩荡荡十分规模。
　　昏暗的灯光，仿佛把一切都照暧昧。张承志护着她，有扯开了嗓子歌喉的人，有不知何时拥抱在一块的男女，她刚才根本没看出来两人是情侣。她坐在张承志的右边，她喝着杯里的水。
　　有人过来邀张承志上台唱歌。他邀请她一起合唱。她推拒了几次，她并不适合唱歌。
　　张承志怕她为难，没太久便点了歌在那里唱。却更像是告白。他一直望着她的眼睛。他的深情全都在眼神里。她拼命喝水，不知该把双眼往哪里放。
　　刚才饭店已经是一巡，眼下的包厢，众人又喝了一轮，地上零零落落散着几十个啤酒瓶。这群人实在是能喝。
　　她忽然想到桐城的晚宴。姚霖知挡在她面前，他喝下了许多酒。她以为他肯定醉了，所以才变得那么大胆。是她太过轻敌，还是她根本不能想到，他竟然可以伪装的这么厉害。
　　她的思路被人打断。张承志已经结束一曲，过来问她是否累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已经夜晚十二点零七分，她也该睡了。
　　他套上外套要带她回家。
　　有过来扑在门前的，他便说着大伙儿使劲喝，都算我的。
　　那行人就爽快闪到了一边。
　　他没有喝酒，车也开得慢。她问你们明天不用上班吗？
　　他看着前方，“我让他们晚一个钟上班。”
　　“你是领导？”她惊奇道。
　　“我看着不像领导吗？”他回过头来望她。正好是红灯。被堵在了十字路口。
　　她收去目光，摇摇头。她没有想过他会是领导，这么温和的领导，和姚霖知显然不是一个套路的。
　　“那是因为有你在。”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回应不及，只感受到手上的温度，火辣辣的烫。
　　她的手有些瑟缩，想往回抽，脑海里不知怎的想起那天姚霖知看那女子的目光。她忍住了一时冲动。
　　“那是你表里不一咯？”她试图缓解紧张，以调皮的口气。
　　他笑了出声。“是呀，小仙女果然是仙胎，人间一点一眼都瞒不过你。”
　　她也笑了。
　　这个笑话要延续到多久。红灯跳了，他抽开手去控方向盘。
　　她的心才稍微缓解那么一会儿。可心脏咚咚咚地跳，直到躺在床上都依然如此。
　　她是害怕了。可害怕什么，她并不知道。
　　车开到楼下的时候，他试图吻她，被她巧妙的回避。她的目光闪躲，她一下下去车下，他没能过来给她开车门。
　　她站在车外挥手跟他说晚安，叫他回去路上小心。
　　她躺在睡床上，不知何时开始失了眠。这是她第二次失眠。为的同一人。
　　她到底是怎么成为他的女友的？她一直想不明白。她多羡慕那样的女子，可是她成为不了她。
　　她心知肚明的绝望，渐渐随着旭日东升消退去，被藏到了暗夜的后面。
　　她不愿起床，可手上的时针一点点飞过。她看着手上钟点，还是下了床。世上有很多由不得己的事情，朝九晚五亦是其一。
　　她迟了到，姚霖知劈天盖地的骂。她停在原地等他骂完，
　　她的后面来了宁婉，那个昨天的新人。姚霖知看见她过来，问她路上怎么耽搁了，是不熟悉路还是怎么。
　　他的语气收放自如。她在这边听他骂着，听他对另一个女子柔情款款。
　　她们俩都在他的办公室。小玲一见她来就让她去老姚办公室，她匆匆赶了去。现在看来是迟到的人都到了姚霖知这办公室报道。
　　她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听见了宁婉的对不起。她叫他姚总，是我不对，我起晚了。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可偏爱也是事实如此。
　　他并没有骂她，循循善诱温和的语气，告诫她以后上班准时。转头面对她，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的目光。这明晃晃逼人的对待，她心里如刀刃过。
　　她默不作声回到座位。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她也说不好。直到在办公台前趴了一个多小时，小玲过来喊她吃午饭，许久不见回应，她才烫到了她额头的温度。
　　她睡得迷迷糊糊，不知她说的什么。
　　小玲要去让她看医生。她摇摇晃晃脑袋，“看什么医生啊？”
　　“你是不是昨晚太嗨了，几点回的家啊？”小玲质问她。
　　这种天气虽然也冷，但大不如隆冬寒月的，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发烧了，想起昨天她说的要同那张承志出去聚餐，一伙子年轻人聚餐，怎么可能就一顿就没下文。
　　她不停问她几点回的家。
　　她实在是晕晕乎乎，想了想，几点？“大概是两点吧？”在小玲的惊呼声中，她又反应过来，“不，不是两点，”两点是她还醒着的时刻。她是在十二点零七分的时候被他送回去的。“十二点四十到家。”
　　她记得时间。
　　她只是头有些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