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茧》周冲

2、第 2 章

　　她看着他开走，他的车像黑夜的颜色，不像姚霖知的，就是清一色的黑，那纯粹是属于黑夜的颜色。她站在窗台上看楼下的灯柱。静悄悄的深夜，那灯光依然挺立着骄傲的膀子。她胡乱洗漱一通便趴到床上睡觉。
　　她果然迟到了。一觉睡到十点。再快的飞毛腿都打不了卡点的考勤。饶是这样，她还是着急，姚霖知有个习惯，每周四都要在办公室开会。她知道他脾气不好，也从不敢惹恼他。
　　一路飞车去公司，她撞到了旁边的行人，还好避让得当，那行人没有大碍，她却连人带车栽到了旁边的绿化带上。十点的CBD仍然拥堵，她骑着车在巷子内外穿梭。飞驰带来耳畔的风，让她觉得开怀，一觉匆忙的睡眠也没那么精疲力尽了。
　　她小声地敲门，里面的训话终于有短暂的歇息。有人来给她开门。她战战兢兢，喊一声姚总。
　　给她开门的是她的隔壁，一个叫小玲的苏州姑娘。她偷偷跟她嘀咕，“老姚心情不好，悠着点啊。”
　　意思是要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她走到人群中间。看来这十来个人已经被骂过一通。她轻轻抬起些头，看到他一脸怒气的脸。他明明睡得那么晚，为何一点倦意都看不见。她心里发呆，就听到有人点她的名。
　　洗耳恭听，是她唯一的准备。
　　她坐在座位上喝热水。旁边的小玲凑过来跟她说话。“晓晓，有时候我真佩服你啊。”
　　她看着她，知道她不用问她也会把话说下去。
　　“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喜怒不形于色就好咯！”她说着她的羡慕。
　　她说的是刚刚办公室里姚霖知劈头盖脸骂她的时候，她一声不吭，也一句不反抗。对的错的，她全都任他说。
　　这样的委曲求全，真像个小媳妇。
　　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笑笑，“生活所迫啊。”
　　小玲挤挤眼，“懂得懂得。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够这个城市的一套首付啊？”
　　金钱，永远是人生永恒的问题。她不说话，点开电脑今日的任务。
　　小玲也振作起来，就算日常怎样难过，也得好好工作，毕竟有钱是大爷。她好歹得看着这大爷的面子嘛。
　　她没想过今晚又加班，姚霖知是个铁人，还是个不讲感情的冷面杀手。
　　同事这么说他的时候，又有更多的八卦被发掘出来。传闻很早之前公司有号美女喜欢他，那是公司里公认的美人儿，被人宠惯了，早就知道自己长得一张好脸，没事就去姚霖知办公室请教问题，后来不知怎么就被辞退。从相熟的人事那儿打探到小道消息，竟然就是姚霖知主动辞的她。
　　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不近人情。
　　“脾气又差，要不是有几个钱，估计没人会喜欢他......”小玲话还没完，就被后面的女生接过。
　　“不，我喜欢！”
　　“我也是！”
　　“我也是！”
　　公司里暗恋姚霖知的真不少。以他那要命的掌控欲，这些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熟视无睹，偏偏对她的醉话当真，他也以为她好玩么。或许正是像小玲说的，她的喜与怒太厚重，就挑起了人的好奇心。这样的清汤寡水，她本来也不想要。
　　她不想多想。那不过是他的玩笑。
　　晚上十点半，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她们这一组的人全部严正以待，姚霖知不走，没有人敢走。可她害怕他又待到凌晨三点。她已经困得眼皮打架，她实在没有效率。
　　她偷偷对小玲说，“我好困。”
　　“我也困！”小玲说着便打起了哈欠。
　　她看了小玲一眼，仗着年轻，她是能有好多年可以撑的。可她不行，她是真的觉得吃不消了。
　　从这里打车回去，这个点旁边的信德大厦又正好是晚晚高峰的下班期。她至少得有四十分钟才能到家。
　　这也就意味着，再待下去，她今晚十二点前保准睡不了觉。
　　“我真的撑不住了。”她再一次对小玲说。
　　还未等小玲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起了身，站起来去敲姚霖知办公室的门。
　　小玲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她喊不住她。又害怕办公室里的那双眼睛看到外面，她立马坐了回去，继续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可眼睛和脑袋却一门心思地瞅向那背后的大门。
　　她走到办公室内，她请求早些下班。
　　姚霖知抬头看了她一眼，问话却直指人心。“是等着和那小矮个约会？”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像从来没把她看在眼里。
　　她摇头，他不过比他矮一点，可一米八的身高怎么也没人能说他矮。姚霖知的眼里，似乎谁都算不得什么。
　　他是那样自大的人。
　　“我有点累了，现在工作没效率。”她实话实话。她不喜欢这样为延长时间而埋没的效率，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她大可以明天一早起来继续负责，休息好的身体更有动力。
　　“不是约会就不能走，继续留下来加班。”姚霖知仍然没有抬头。
　　他不想做不近人情的老板，她咬咬嘴唇，开口说道，“是去约会。”
　　他的目光忽然袭来。他总算抬起了头。他看着她。脸上笑意渐渐绽开。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是体贴下属的上司？”他在问她。
　　她回答不了。他根本不是。
　　“你去约会，为着私人感情耽误项目进度，你把同你一起战斗的同事看作什么了？把他们的时间当成什么？”
　　他总是有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是不是去约会？”他逼近她。
　　他一下子近到她面前。她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的目光。她咬着唇，终于实话实话。
　　“我累了，我想睡觉。而且工作没效率。不如好好休息。”
　　毫无保留。
　　她昨晚才熬夜到三点。他看到了她的黑眼圈。今早迟到他还大骂了她一通。
　　“以后不要对我说谎。”他望着她的眼睑。“想什么就直接说，你应该知道骗不过我。”
　　她点头，心里暗暗想，当然骗不过。千年的老狐狸，哪能这么容易上当的。
　　“去吧。”
　　她总算如释重负，一转身往外去开门。身后他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她开了门，在走廊里跟大家说，“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多人立马围上来，争着问真的吗，老姚说什么了？
　　他们都好奇她到底在里面说了什么，这十多分钟的时间，外面的眼睛一只只如雪一般亮堂。
　　正叽叽喳喳聒噪着，姚霖知的办公室突然开了门。
　　门外的小兵有点哆嗦，一下子无主地呆在原地。
　　“还不回去休息在干什么？”
　　不怒自威的口气，让外面的人急急如律令的行动，各自走回到办公桌前收拾行李。
　　姚霖知走到她面前。“以后再替这群人求情，你可以给我递辞职信了。”
　　他口里的恶狠狠，她却是不知缘由。她不知怎么回答，有些呆愣在原场。有人挤过来。
　　“我说老姚怎么这么好心，晓晓你怎么这么大胆，居然敢去向老姚争取福利啊！”
　　“晓晓你好厉害！”
　　她望着再次关阖上的姚霖知办公室。他的背影冷冰冰，他的言语眼神也是冷冰冰。可他那样赤裸裸的话，他为何对她好？
　　反而是睡不着。也许困意过头，就变得清醒。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拿起手机来看。没有。没有消息。没有任何人的消息。
　　她竟然有点期待那个男人的来信。她知道她根本不爱他，可为什么也会期待？难道就是为了分心？她不愿再想，不愿头脑总是被那个又自大又狂傲又冷冰冰的身影占据。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找到别的方式缓和。
　　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找不到答案，就比如今晚的姚霖知，他这样反常的行为也没有答案。
　　她把脸埋在枕头底下。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醒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她仍然有些懵，想到昨晚的场景。那个姚霖知她有些陌生。她竟是一早醒来就是他，睁开眼睛就想到他。她有些发疯了。她立马跳下床去洗漱。
　　到公司的时候，由于起得早，前台都还没来人。她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立马拿出来看。她已经把震动调成了铃声。
　　是那个男人来的信息，对她说早安。
　　她想了一下，回了一个早字。
　　一路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昨晚的热闹仿佛近在眼前。她打开电脑工作，准备心无旁骛，却看到手机上的消息继续传来。
　　今晚有空吗？
　　她看了手机，手指继续在电脑前面打字。
　　有一个铃声响起。
　　她拿过手机来看。
　　周末不能陪你去爬山了，抱歉啊。今晚约个饭怎么样？
　　她端着手机在回复，他又打来一行字，她一下笑出声来。
　　她回复，小仙女是已经得道升仙的人了，不会生气的。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她急忙放下手机。姚霖知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在打量她。
　　她站起来跟他问安。“姚总早。”
　　她的笑消失得太快，也过于迅速。他摆出官方的态度来。
　　“同天项目的文案，今天必须做好，下午三点之前我要看到方案。”
　　她喏喏说好。他已经回去。
　　他的办公室，是她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