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不，灵雀来！》挽风墨歌

12、第十二章

　　微红的光线隐约指向前方的某一处，脚下踩过一片片的银杏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此时此刻，那声响更像是死亡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跳也莫名快了一些。
　　来到一处池塘边，刚刚的那道微光忽而消失了。周围的雾气将散未散，月影稀疏下的天幕已微微泛白。微风拂过，夹杂着几片银杏叶，落在那平静的池水之中，池面上升起淡淡烟雾，久久不散。这养的宁静似乎太过刻意，空气中隐隐透着不太寻常的气息。身边的端午好像嗅到了什么，对着不远处吠叫了两声，撒开腿向前跑去。蓁蓁抽神回来，跟着端午一路而去，绕到池塘的另一头，见它正扒着池边的鹅卵石，不出片刻忽然停了下来。寻着看过去，鹅卵石的缝隙处夹着一片棕灰色的羽毛。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耳边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那片羽毛湿漉漉的覆在青石上，如今以全无光泽，细细看去羽毛之间似乎还沾着一抹血迹。
　　“你觉得，它是不是已经死了？”望着那一片羽毛，端午傻愣了半天方才开口问起。
　　“我不知道。”握着羽毛的手微微用力，那片羽毛逐渐变得透明，慢慢的，消失于掌心之中。上一秒，蓁蓁瞧见那青石旁分明散落了一颗小小的石豆。
　　“端午，我还要问你一件事，麻烦你替我想一想。你们家里可有哪位少年，面容清秀，眉目含春，不过却是行为轻佻，气质下流，他或许还穿白色衣衫！”
　　“为什么这么问啊，这跟麻雀有关系吗？”
　　“或许有关吧。”照着白天里经历来看，也许这麻雀遭遇了跟自己同样的境况。刚刚瞧那羽毛，还未完全僵硬。若还有一丝可能，或许它还没完全成为某人的盘中餐。
　　被蓁蓁这么一问，端午陷入沉思一时半刻答不上话来，左思右想之余喃喃开口道：“家里是有一位小主人常穿白色衣服，面容很是清秀，但要是说他气质下流倒是不怎么看的出来。”
　　眼瞧着天色快亮了，出那银杏园时偶尔看到一两个巡夜人的身影，蓁蓁只得变回鸟儿的模样，与端午一道往那位小主人的院子寻去。
　　到了院外，蓁蓁小声叮嘱端午守好门，自己扑腾起翅膀寻着一扇虚掩着的窗户溜进了屋子里。这屋内的陈设与暮炎房间里的大体相似，连房间的格局也相差不到，这般找起东西来倒算是方便。
　　四下查探一番，却在这屋内找不到半点雀鸟的踪迹，也寻不到它的半点气息。而且不仅看不到这鸟，连人都不曾看见。眼见天色微亮，想着暮炎或许要起来了，蓁蓁盘算着先回去，等暮炎出去了自己再来查探一下。
　　转身之际却听得身后某处隐隐发出奇怪的声音，时续时断扣动着心神。寻那声音，她的目光落在了长桌上的玲珑玉塔之上。那玉塔隐约闪着暗绿色的微光，引得蓁蓁移不开眼睛，似中了魔咒一般向那玉塔靠近。手控制不住的抬了起来想去触碰那玉塔。指尖接触的一刹那，一阵电流瞬间穿过她的身体，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栗起来，不过片刻，蓁蓁已然失去了控制思想的能力，身子越发透明，最终变回朱雀的原形……
　　暮炎醒来的时候已然不见原本睡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他猜测她或许是在院中，起身推门到院外走了一番，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回到屋内，一眼瞥见沙发旁边的窗户是虚掩着的，来到窗前，抬眼正好瞧见院中的古树，瞧着那树上的鸟巢，似乎比前些天看着的破落不少。忽然想到昨日她问自己的那个关于血燕的问题，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离开院子找了许久暮炎依然没有寻到小朱雀的踪迹，隔着花坛远远瞧见欣姨牵着端午一路走来。他本是不甚在意的，只是无意间瞥过一眼瞧见那端午的脸上不知是被谁挖出了几道血痕，一瘸一拐、哼响唧唧，样子十分凄惨。
　　欣姨见到暮炎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牵着端午三两步走了过来：“怎么这么早起来啊，还穿的这么单薄。都入秋了，这么不注意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端午的身上，深色的瞳孔猛地震了一下，伸手略过它的头顶，从那黑色的毛丛中捻出一根红色的羽毛。
　　瞧见暮炎手指间的那根羽毛，欣姨立马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禁抿了抿嘴角继而感叹道：“早上，不知从哪飞来的一只红色小鸟，啄的端午毫无还手之力。还好你爷爷晨练的时候看到了，从它口中救下了咱家的端午。哎呦，真是可怜啊，这么个大家伙居然被只小鸟欺负的这么惨。”
　　“后来那只小鸟去哪儿了？”
　　“那小鸟被你爷爷带回去了，说来也是奇怪，老爷子向来不爱养雀鸟的，怎的今儿要把那只小鸟带回去了？我猜啊可能是看那小东西长得好看，你是不知道啊，那小鸟全身的羽毛都是鲜红的，好看的很······”
　　在欣姨滔滔不绝之时，少年的脸色似乎愈发冰冷，深沉的双瞳中不知何时升起一抹薄霜，沉默了片刻向着某处快步而去。

　　清冷的晨风吹在木门上，发出犀利的声响。暮炎快步走进房间，一素色背影正在内堂擦拭着许久未用的墨骨剑。那骨剑已收于剑冢多年，如今却被取出来，擦拭的隐隐透着凶光。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丝血腥味，环视四周却不见其他，当下的情形着实让人觉得怪异。
　　“别看了，这里没你要找的东西。”
　　“她在哪儿？”
　　话音未落，老者一手骨剑扣在了剑台上，剑身与石台相碰的一刻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震得旁边花瓶中的灯笼果竟掉下了一只。
　　“你这是什么规矩！大清早跑来质问我，看来是昨儿睡得晚，眼下还没清醒吧！”
　　空气中酝酿着某种细微的情绪，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契机喷薄而出。暮炎抬起头，不带任何表情，直直看向面前的老者：“我早起的时候遇到了欣姨，听她说起今早您捉了一只红色的鸟。因为那鸟是我前几天救回来养在屋子里的，不敢让您劳神，所以打算过来领走。”
　　“混账！就知道那是你房里的东西！”刚刚捉了那朱雀的时候，老者便在其身上闻到了七参霜的味道，想来这家里只有一人经常用这膏药。不过片刻就急着上门来要东西，果然与自己的猜测一模一样。老者的脸色十分不好，泛白的眉毛几乎快挤到一起了，又见暮炎这般冷淡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跟着提高了一个度：“今天要不是我晨练的时候走到暮辰那儿，见到这鸟发了疯似的啄着端午，我倒不知道，你竟也学起那些个不务正业的，在院子里养起这些个消磨时间的东西！”空阔的房梁下回荡着厚重的声音，久久不散。一字一句，敲击在冰冷的剑鞘上，某一刻，那剑鞘也生出一丝共鸣，慑人心神。
　　“我收养这只朱雀，是因为当初见她身上受了伤，出于同情才带回来照顾几日，并非用来消磨时光。”
　　“受伤？我今儿早上见它啄起端午来身子倒好的很，可不像受了什么伤！再说，这小鸟本就长于山林，生死自有命数，哪里劳烦的到你来救助？”
　　老爷子的话铿锵入耳，不容半点质疑。暮炎眸色沉沉，漆黑的瞳孔一眼望不到底，叫人看不透半分情绪。
　　半晌，他于一片寂静之中冷冷的开口回道：“家训中有记，万发缘生，皆系缘分。荒山野外，这只朱雀身上受伤，不出几天就会病死，既然我遇到了她，能救她一命，为什么一定得袖手旁观呢。”
　　“你看看你！一大清早就衣衫不整就往我这儿跑，怎么平日里没见你这么孝顺，大早上跑来看望我？如今跟我说你处处记着家训，简直是笑话！”上下打量着暮炎，见他一身单薄，额前的发梢略显杂乱，老者心中越发恼火：“既然你熟记家训，那我问你随意带这些个生灵进入家门是该如何？”
　　“我违反家规，自愿承担相应的惩罚。”暮炎眼中的神色淡淡的，清冷的面庞上像是结了一层薄霜。身侧的手默默握紧了些，指节分明出显出一丝青筋，不经意间收拢至身后，无人察觉：“那只小鸟是我带进家里的，所以请爷爷也让我把她送走吧。”
　　空气突然凝固于这一刻，老爷子深邃的眼中渐渐升起一丝疑虑，他从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孙子对什么事物特别上心过。如今看着面前的人，虽然脸上是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但老者的心里却隐隐觉得似有不妥。
　　老者背过身子目光落于屏风后的某一处，微浑的瞳孔散着幽邃的光芒，几乎将点燃目光所及之处的东西。回想刚刚从院子里捉回来的那只鸟，竟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奇怪，真是奇怪！
　　良久，他叹了一声气转过头与暮炎说道“罢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你这鸟刚刚跟端午打架也挨了几口，我就暂时许你养在院中，等它身体痊愈，你就给放回山中，可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