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实验兔》斎子焉

3、（3）猩猩出场

　　中级分院的课程主要还是理论课和危险性小的实用魔法为主。如果说德尔能够自习完成路德凯恩下院的所有课程还是在兰斯可以想象的范围内，那么“奇诺匹亚火焰”就是在“空口说白话”这个认知里。

　　攻击性魔法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它们全部会对使用者造成相对冲击力。能以魔力抵抗的最佳，魔力不足以抵抗的就会对□□产生伤害。佣兵和士兵们必须通过魔力测试和身体检查才能学习攻击性的黑魔法。

　　而退一万步讲，就算德尔的魔力和身体能够承受住冲击……他是怎么用出来的？！

　　兰斯盯着德尔问：“你真的成功了？”

　　少年冷笑着反问：“需要现在示范吗？”

　　“……”在如此破陋的宿舍里施展的话，绝对会把房子震塌，但是……兰斯正色：“你是怎么学会的？谁教的？！”
　　教导路德凯恩下院中级分院的学生学习“奇诺匹亚”，让人查出来的话足以使传授它的教师即刻被扫地出门，终身列入魔法协会黑名单。

　　德尔显得很镇定：“没有人教，看书学会的。”
　　“中级分院的课本上没有这种内容！”

　　“图书馆借来的书。”

　　“图书馆也……”兰斯倏地瞪大眼，“你偷偷溜进上院五星书库了？！”

　　“没有。”

　　“不……”兰斯想说不可能，只有五星书库才会收藏黑魔法类的书籍，但看德尔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况且，五星书库有结界保护，和下院那种可以让学生偷偷溜进溜出的结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没那么简单进入的。

　　于是年轻的教师困惑了。

　　少年直视兰斯的眼睛，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初学者通常认为不用先念元素咒文的黑魔法比较简单，但实际上将魔力分流要比背诵元素咒文困难得多。——《魔力控制原理》第十五页末。操纵物体的魔法和黑魔法在使用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一个是将意念集中在操纵对象上，一个要集中于‘无’。——《操纵类魔法全集》第九十九页第七章。”

　　“……”兰斯沉默。

　　德尔继续说：“奇诺匹亚火焰是攻击魔法中相对简单易操作的，但是作为攻击魔法入门，它也可以用来测试魔力控制。笨拙的法师往往会把具有爆炸威力的火焰变成一个有界限的热气球。——《趣味黑魔法》第一章。”

　　希雅听得迷迷糊糊，他知道德尔是在背诵书籍内容，可不明白这些句子背来干嘛。

　　德尔把书中引用的句子背完，长长地舒出口气：“形成咒，有界限的热气球，集中意念于‘无’，魔力分流，再加黑魔法基本咒，没什么难的。”

　　“……”对于这个少年的聪明才智，兰斯的感受已经无法用“惊讶”来表达。“就是说……其实奇诺匹亚火焰是在路撒多先生考问你之后，你才临时想出来的？！”

　　德尔耸耸肩，没有表示异议。

　　“也就是第一次用就成功了？！”

　　这绝对是奇迹！就算能够从那些书中学到基本原理，可是使用魔法绝对不是只知道原理就够的，没有成百上千，乃至成千上万次魔力操控的训练，根本不可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黑魔法！

　　德尔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丝得意。

　　“啊，这样啊。”青年突然笑着说，“那么你烧光路撒多先生的头发眉毛胡子……是真的控制不住而非故意吧？”

　　德尔“哼”了一声，不理他，兰斯却笑得很灿烂。

　　晚餐在德尔的强烈要求和希雅的“自告奋勇”（实际被德尔凶恶的眼神所威逼）下，由希雅做了三个人的晚餐。

　　兰斯非常有兴趣学习烹饪，在希雅打鸡蛋的时候就跃跃欲试地去切西红柿。

　　希雅睨着青年纤长的手指，默默想：只要他不用魔法切菜应该没什么……结果兰斯第一刀下去，就迸了身旁少年一脸的番茄汁……

　　吃过饭，兰斯又让他们看了会儿书，到临睡前便喊他们去洗澡。

　　青年带着歉意笑了笑：“热水准备了很多，但是我这里没办法把它长时间保温……那个……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一起洗……”

　　学生们显然没有说介意的余地。

　　兰斯宿舍的浴室自然也破得可以，好在德尔和希雅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看到那间阴暗得像牢房的“浴室”，还是没有任何怨言地踏了进去。

　　希雅不介意洗澡的地方有股阴湿的霉味，可他很介意和别人共浴……

　　兰斯脱掉衣服，在腰间围了块小毛巾，看到希雅赤裸上身双手紧紧抓着裤腰，笑问：“会不好意思吗？”

　　少年红着脸脱下裤子，不过还是背对着另外两个人。

　　德尔坦然自若地冲洗身体，兰斯笑眯眯地问：“我帮你擦背吧，很舒服的。”
　　“……”德尔瞟了他一眼，不说话。

　　兰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笑着说：“希雅，过来我帮你擦背吧。”
　　希雅仿佛受惊了的小动物，瞪大两眼看看兰斯，又看看德尔。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兰斯和德尔都不要注意自己，可是这里只有三个人，而德尔又那么冷淡……

　　看到青年拿着毛巾有些尴尬地站着，希雅还是心软了，他微微点点头：“好……”

　　兰斯立刻兴高采烈地让他坐到板凳上。

　　希雅缩成一团，非常不习惯光着身体被人直接触碰。

　　可是……

　　背上不轻不重的触感却很舒服。

　　从小，大人们都对他呼来喝去，除了让他干活还是让他干活，似乎印象中最和善的对待就是被摸了摸头。

　　兰斯的手劲控制得恰到好处，希雅的小脑瓜随着他一下一下的抚触渐渐往下垂……往下垂……枕到膝盖上……

　　当兰斯说“好了”时，希雅慌忙振作精神坐直，耳根飞红。

　　洗完澡，青年送他们回房睡觉。

　　希雅想向兰斯道谢，可低着头，最终也没能挤出什么感谢的言辞。他只敢飞快地在青年手上握一下，然后说：“晚安……多瑞先生……”

　　一张不太像床的床，可是意外的舒适。

　　这一晚，在窗外树叶的沙沙声中，希雅度过了自进入路德凯恩以来最安稳祥和的一晚。

　　然而命运之神总是不会让事情太完美，正当他全身心地遨游在梦乡中时……

　　“咚！”

　　熟睡着的两个少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撅跳起来。

　　“谁？！”德尔口齿不清地大声叱问。希雅用手帮忙才把自己的上下眼皮分开。

　　眼前有个巨大的阴影，希雅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惊恐起来。

　　他六神无主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忘记了喂牲口，是不是又做坏了早饭，哦不，这是在学校，一定是忘了给谁写作业……他紧紧闭上眼，等待下一秒自己被拎起来掼到地上，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狄！我都说了让你轻点！”听到兰斯的声音，希雅这才清醒，而且莫名地安心下来。
　　叫“狄”的人哼了哼。

　　希雅眯着眼去看，发现他正猫腰摆弄着什么。

　　兰斯站在门口，看到德尔和希雅都醒了，说：“我让狄把他们仓库里的旧地毯搬来了……铺上地毯的话不但可以把地面铺平，房间里也会显得比较温馨……”

　　果然狄用木板把地面上那个巨大的凹坑垫平，然后费力地在狭小的房间里铺地毯。

　　质地还算不错的地毯已经在长期使用后丧失了它本来的色泽，边角也脱线严重。不知道是被泼到过什么，上面还有许多颜色不一的色块。

　　狄“啧”了声：“既然都醒了，那就过来帮忙！”

　　希雅迅速穿上衣服跳下床，德尔则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饰。

　　不得不说，希雅的身材总是给人一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感，所以当他拉住地毯边企图帮忙时，

　　狄大叫：“你还是放下吧！”
　　“……”希雅愣住。

　　大个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说：“兰斯，这孩子真的已经十四岁了？！他看起来还没有我十岁的时候高！”

　　兰斯尴尬：“每个人发育的速度不一样……我和你同岁不也比你矮很多，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狄盯着希雅，忽然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捏了把：“撇开身高不说，摩鲁人有这么瘦小吗？他们不是以骁勇好战而闻名的？还是说这孩子是变种？”

　　兰斯恨不得把狄的嘴巴缝起来，他不安地看看希雅，少年埋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啊，还是说摩鲁族的血统在弗拉多生活会水土不服？”

　　“狄！”兰斯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把你的探究精神还有身高优势都发挥在家务劳动上，我会感激得多！”

　　狄乖乖闭嘴，不过眼睛还是黏在希雅身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早餐吃的是甜甜的面包圈，但在听到面包圈是狄带来的后，希雅顿时胃口全无——虽然面包圈是无罪的。

　　通过兰斯的介绍，希雅和德尔知道这个“狄”和兰斯自基础分院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狄从下院毕业后在研究院做了两年的助理书记员，上个月通过了研究院考试，等假期结束，他就可以升为初级研究员，正式开始做实验、写报告。

　　希雅偷眼打量那个一头乱糟糟褐色短发，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在心里哼了句：他那样也能算是22岁的年青人？！

　　狄在胡子的掩盖下剔着牙，大刺刺地问：“你们俩在弗拉多有没有遇到过同乡？”

　　他所谓的同乡，就是指拥有相同血统的族人。

　　德尔也不说话也不看他，完全无视这个人的存在。希雅则是惯于安安静静地当“隐形人”的，于是也从容地喝茶吃面包。

　　兰斯正要为少年们没反应而庆幸，狄一伸杯子：“摩鲁小野人，茶。”

　　“……”

　　“……”

　　“……狄！”兰斯暴跳。

　　狄回过头，嘿嘿笑着：“怎么了，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没有分寸的玩笑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大个子耸耸肩：“我又没有恶意，何况摩鲁小子也没什么意见不是么。”

　　几个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到了希雅身上。

　　希雅昨天和兰斯相处之后，刚刚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地方，却没想到才过了一天，这里就出现了令人不愉快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愤慨一点，毕竟由于血统问题他被狄侮辱了。可是……

　　希雅无力地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

　　混血畜生……白毛杂种……浪费食物的贱民……和这些相比，“摩鲁小野人”简直又温和又没创意。

　　见他不说话，狄再伸手：“茶！”兰斯咬牙切齿，想也不想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希雅木然地抬起右手握住茶壶手柄，微微抬眼，往狄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红茶。

　　狄挑着眉问：“为什么不吭声？我的话打击到你了？”

　　静。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吧？”狄抖腿，“没道理啊，我记得下院的小鬼们一个比一个恶毒，‘野人’这种词应该都用得过时了……”

　　兰斯忍无可忍地大吼：“狄！闭嘴！”

　　“别那么认真嘛。小野……小子，你过来。”

　　希雅懒得理他。

　　狄把他强拉过来，拨开乱糟糟的胡子说：“如果我刚才的话真的让你不悦了，你就该反击！狠狠地反击！这才是男人该做的。”

　　“……？”希雅的脑袋上方清楚地显出一个问号。

　　“我叫你小野人你不高兴，你也可以让我不高兴。”狄摸摸下巴，“比如：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弗拉多毛驴！只长毛不长肉的黑猩猩！吃饭像猪拱食的原始人！……先就这样，试一下。”

　　“……？”希雅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说啊。”
　　“说……什么？”

　　“我刚刚说的那些。”
　　“对……谁？”

　　“对我。”
　　“……”希雅终于明白了：这个人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