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佬记事薄》琵琶和美酒

7、第 7 章

　　小鱼和太子过着幸福、平淡、美好的生活。

　　小鱼每次写作文时，但凡有提及朋友的，都会添加上这么一句。
　　仿佛这样，就真的回到幸福没有忧愁的日子。

　　太子自从上次肠胃炎突发事件后，对于小鱼看得更紧了些。
　　午饭，要吃可以，但是必须回家吃，外面的食物，别说咬上一口，就算是闻一下气味，都会惹来太子的不满。

　　小鱼自此再也没有吃上山脚下新开店子卖的鸡柳。等到长大了，身体好些了，肠胃能够接受油腻食物时，小鱼和太子再次故地重游，发现这家鸡柳店关门了。

　　但是小鱼并没有不满。
　　因为有太子陪伴，他就很满足了。

　　小鱼也是通过这次机会，知道原来世界上有种好吃的水果叫火龙果，草莓酸甜可口，梨子不一定是山上那种皮又厚又难嚼的酸梨，还有皮薄汁水多甜味爆棚的香梨。
　　而这一切，都是太子提供的。

　　太子这人也有趣。
　　他从前最不爱的就是家里的水果。

　　要知道，在九十年代，高等水果别说进入平凡老百姓家里，就连接触都没有机会。
　　太子家庭条件好，桌子上经常摆着好吃的水果，却从来没有支手拿过。

　　在某次，太子妈妈听说太子非要削水果带到补习班吃，还以为这小子转性子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给一个经常提在嘴边的朋友送去。
　　从太子这从不计较的性子，就能够明白他的家长也不是什么静静计较的人，太子妈妈从那天起，每天都会准备足够两人份的保鲜盒，让太子将水果带过去。

　　小鱼刚开始不接受，后来在太子半强迫下，偶尔吃点。
　　但在吃完的第二日，小鱼准会带自己最好的东西返还给太子。
　　就像曾经的小汽车一样，虽然价格不对等，但是却能让他得到一种满足。
　　一种互换的满足。

　　真正打破这个平凡日子的，是小鱼一个尊重的学长。

　　绘画班比较大型，不仅仅有低年级的学生，还有为了艺考而在里面奋战的高考生。
　　这里的老师比较出名，在教学生方面独具一套优良正统的教学方式，每个学生进入学校学习的时候，需要一定测试才能进去。要不是二姨以前是校长的学生，小鱼要进去，估计够呛。

　　太子有太子的事要做，小鱼有小鱼的事要做。

　　故而在绘画班的时候，小鱼再次融入一个陌生群体，缩在角落进行独自世界构想。
　　他已经习惯这样频繁换置环境的日子。

　　我记得初识小鱼的时候，他就被老师不停夸赞。有些人需要花一年甚至两年练习时间在绘画上取得一些成就，小鱼只需要靠天赋和些微努力就能超越他们，是我这辈子遇到最有天赋的天才。

　　可是这样的天赋让他哭恼。

　　人有慕强心态，当一个人的成就轻而易举超越自己，并且是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示范，那么再不显眼低调的人，也会成为人们眼中闪耀星星。

　　尤其是小鱼逐渐展开的五官，和那一身格格不入群的孤傲气势，让人在仰慕的同时，也会不敢靠近。

　　小鱼就是在这样的环境被盯上了。

　　学长海，是一个高三学生，他是第一个主动朝小鱼释放善意的人。

　　学长海长得老实，国字脸给人憨厚感觉，外表上极具有欺骗效果，让人放下心房。
　　小鱼初开始并没有理会他，有时学长海找他说话，他也会冷着一张脸，，既不回答也不答应，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学长海在学校人缘不错，见小鱼这么不识抬举，私下对小鱼的抱怨也多了起来，甚至流传出不利传言，暗自中伤小鱼。——但没人敢在小鱼面前放肆指出这些话，对于不好接近的“天才”，孩子总会抱有畏惧。

　　表面上不说，不代表暗地不做些小破坏。

　　小鱼最喜欢的事，就是在正午，蹲在提供给学生休息的休息室里的那台黑白电视机。——那是他唯一了解世界的途径。
　　那段时间，西游记是每个电视台钟爱的对象，小鱼每个午休准点都会蹲在电视面前观看。
　　这新鲜活力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是他除了听太子口述之外唯一的完整故事。
　　小鱼最惆怅的是，在分享故事方面，自己永远不及太子，他还在讲田螺姑娘的故事时，太子已经将现下最流行的故事讲了一顺溜。
　　所以，能有这么一个经典故事，他绝对不放弃在太子面前展示“才华”的机会。

　　以前，大家会有意无意给他空出比较靠前的位置，让他看个尽兴。但自从学长海靠近他后，中午，再也没人愿意为他空出一小天地。
　　为了能够赶上更新，小鱼会坐在人头攒动的后面，透过一个个黑压压脑袋，从间隙中抓捕画面。
　　这件事在有意无意的放纵下，逐渐发展到，洗调色盘水龙头被抢，掉了的橡皮被路过的人一脚踢走，新的画作被他人甩颜料不小心污染。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小鱼，是一年夏天，我被母亲送到这个绘画班，恰巧碰上写生活动，在山后集合，被老师安排与小鱼一组。

　　那孩子穿得连我都不如，灰扑扑的衣服，洗得在干净，在视觉上也令人不喜。
　　他就安静站在大树下，细碎阳光从叶缝间露出，洋洋洒洒在他的身上，长期病弱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即将被摔碎琉璃的晶莹感。

　　这是我见过最干净的男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一直排挤他。
　　他太干净了，透露着一种极致脆弱，好像轻轻一用力，便会被人毁去，沾上污.秽。
　　这种干净，不仅没有勾起人们保护欲，反而更加激发人们的破坏欲和毁灭欲。想亲手将这个干净的男孩，与自己融为一体。

　　凭什么他能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又凭什么保持如此干净？

　　我不知道，学长海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理。
　　在绘画期间，学长海总会有意无意靠近小鱼，他知道，在如此大量人群排挤下，成人都会产生脆弱心态，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他并不知道小鱼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每天恬不知耻地在自认为小鱼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用似是而非的言语安慰他。

　　打破两人僵硬氛围的，是某一次，太子的玩具被小鱼弄坏了。

　　之前也说过，太子喜欢般小鱼拿书包，久而久之，小鱼的书包成了太子另一个‘安全屋’、‘寄存点’。
　　为了不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小秘密，太子总会偷偷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零食全部塞在小鱼书包，自己背着两人份书籍，间接告诉母亲，自己每天没有一心二用，而是非常热爱学习。

　　这样总会有翻车的时候，某一次中午回校，小鱼来早了，教室空无一人，无聊的他拿出太子的玩具，惊愕发现，电动玩具好像在来时挤公交车挤坏了。

　　他顿时急了，拆了电池又装上，来来回回几次都没用。
　　在做了多次无用功后，小鱼第一时间拿出自己的存钱，靠着最近宽裕不少的零花钱，计算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玩具能不能行。

　　学长海在这个时候出现，他装作一副老好人样子，温和问，“小鱼，这是怎么了？”

　　小鱼防线早就在玩具坏掉后跟着损坏，他眼底滑过若有若无的水光，声音都低哑不少，“玩具坏了。”

　　“无论我怎么拼，它都不能再活动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学长海首次意识到这点。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轻声诱导，告诉小鱼，他寝室有不少工具，如果小鱼不介意，可以和他一起去房间里修一修。

　　在花钱再买一个和可以修好之间，小鱼妥协了。

　　他和学长海去了寝室。

　　当然，请收起你们偏离的思想。

　　学长海是真的认真帮小鱼修好了玩具。

　　这一举动，算是将小鱼城墙般的心墙破了一个洞，只需日积月累凿开，便能随意进出。

　　学长海很狡猾。
　　他知道小鱼不喜欢人群多的地方，就会带着小鱼去后山防空洞玩。当时建设没有这么先进，许多山内还保持民国时期躲避战争建设的避难所。
　　里面没有什么新奇，洞口又小又窄，上面堆砌的石头布满青苔，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荒废这么多年，有没有蜘蛛毒蛇霸占在里面。

　　但就是这么又小又窄又肮脏的洞口，吸引了小鱼身为孩子的好奇心和探险心。

　　通常学长海带他去后山逛一圈，第二天，小鱼准会带着太子一起在外面探索。——两人还不至于熊到随意进去，洞口才二十公分宽，连转身都不行，万一有什么意外，被困在里面，估计叫天不灵叫地不灵。

　　但这不妨碍两人像找到新基地般兴奋不已。

　　学长海真是一个了解小孩喜好的人。

　　如果不是后来他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在这么日积月累的攻略下，学长海迟早会受到小鱼和太子的爱戴。

　　可惜，在某一日的下午，一切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