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佬记事薄》琵琶和美酒

6、第 6 章

　　爸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小鱼没有印象了。
　　小鱼这人很奇怪，没有造成大感情触动的事件，很快就被遗忘到脑后，没有声息。

　　唯一首次对老爸有的深刻印象，是小鱼因为成绩的事被训斥了。

　　小鱼讨厌学校，讨厌学习，讨厌隔壁班已经没了交集的大小姐。

　　老爸年轻时候性格暴躁，没多大耐心，也不怎么打听过去的事，上来就是训斥。
　　什么上课开小差，只会和同学玩，上课传纸条，这种在他曾经所发生过的事，被脑补到小鱼头上。

　　被大声训斥的那天，小鱼恰巧在马路边上。
　　也许是起了叛逆心理，小鱼直接调头就跑，完全不看左右有没有车。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不知哪个角落冒出一辆卡车，带着沉重轰隆声从远处驶来，眨眼间就离小鱼非常近。

　　小鱼一下蒙了，这是小鱼第一次意识到，人是会死的。

　　有人从后面飞快揪住小鱼的衣领，把小鱼差点揪飞出去，小鱼还没站住脚，就被吓得魂都没了的老爸甩了一巴掌。

　　小鱼觉得好多人都对小鱼脸不友好。
　　不知道长大后他会不会长残。

　　小鱼神游开外。
　　有人担忧，小鱼奇妙的觉得不再紧张了，反而有种暗爽滋味。

　　巴掌打得半张脸都失去知觉，左边耳朵只剩下耳鸣，听不见声音了。
　　然而令小鱼心悦的事，对比大小姐的巴掌，小鱼一点都不生气，更多的是由心底深处散发的喜悦。

　　原来，爸妈也很在乎小鱼啊。
　　那就好。

　　非常好！

　　小鱼找到了乐趣。

　　这个乐趣小鱼可不敢和太子说，因为他知道，准会找他算账。

　　小鱼学会自虐。

　　不是那种割腕出血的，而是更喜欢往危险的地方乱钻。

　　小鱼学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爬桃树，然后在半树腰上对准下面的石头，松开手，做垂直加速度运动。
　　脑袋和石头相撞，就像西瓜和地面接触后发生开裂砰咚声，格外动听。
　　小鱼还学会在干枯的井内爬上爬下，几米深的枯井，令人兴奋。
　　井内璧上有钢条，小鱼体重轻，身体骨骼小，钻上钻下没有任何问题。
　　小鱼还学会在没有护栏的三楼屋顶上，踩着房屋边缘，下方就是自家开采出来的菜园子，来回走动，被风吹动时，摇晃身体，直到快要掉下去的时候咯咯大笑。

　　没人知道小鱼在笑什么。
　　有的人无意看见小鱼做事，就会摇头，骂了句疯子，便冷漠离开。

　　他们这些俗人，当然不会懂，当危险来临，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心脏快速收缩，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如今想来，小鱼那段时间的作死，没有出什么意外，简直是奇迹！

　　后来，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不是父母，不是奶奶，也不是姑姑，反而是太子。

　　太子长大了，懂得观察人了。

　　嗯，也懂得体会人了，至少小鱼那个年龄段，没有听到太子劝说小鱼任何一句话，他只是粘小鱼更紧了，带小鱼玩正常游戏的次数也多了很多。

　　最后，太子终究和小鱼回家了。

　　说到回家，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小鱼的爷爷。

　　老爷子厉害，是个木匠，手指灵活，平时种花弄草抓鸟打鱼，冬天温上一壶小酒，乐呵呵在雪地里洒两把米，抓麻雀。
　　不过每次米吃完了，鸟毛却一根都没有。

　　他什么都好，就是说话难听，不爱他人来家里串门。

　　所以太子来小鱼家，小鱼都是瞒着其他人的。

　　小鱼家有后门，连接着菜园子，是小偷最爱关注的地方，小鱼会偷偷溜进后门，将木头栏杆打开，将太子放进屋，顺着脏兮兮的猪圈，溜进三楼。

　　如果有人来，小鱼们就一起躲在小鱼的床下面，紧张兮兮盯着人影走动，深怕爷爷那沟壑脸蛋从角落冒出来。

　　有一次躲在床板下，太子愁着脸，说硌得慌。
　　“什么硌得慌？”小鱼嘴贱一笑，“难不成.......有鬼？”

　　“不是。”太子趁着人影走远，往下摸索，摸瞎半天，找到罪魁祸首，“对！就是这个！”

　　小鱼从床底下爬出来，凑近一看，脸瞬间不好，“快！快扔掉，脏死了！”

　　“啥东西脏死了？”太子爬出来，把手中的东西凑近一看，瞬间乐呵了，“牙齿？”
　　他揶揄看着小鱼，“你的？”

　　“脏啊！”小鱼往后退，嫌弃这个曾经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东西，“估计是我妈打扫得不到位，快扔掉！”

　　“好吧，我扔掉。”他故作无奈地往床下一扔。

　　“扔垃圾桶！”小鱼有点奔溃。

　　“那我再爬进去拿出来？”

　　“......”
　　算了，感觉更恶心了。

　　后来读了大学，他们确立关系后，太子才将小鱼的牙齿拿出来，让人难以启齿的，是......他做成项链，用白金链子衔接起来，配上一身名牌，让小鱼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自从牙齿事件发生后，小鱼就对躲在床底下产生了心理阴影，于是他找到了新的地方。——厨房下方空柜子里。

　　柜子不大，上面还铺着九十年代人最喜欢的白色蕾丝花布，不锈钢银白材质，空间不大，但塞下两个小破孩绰绰有余。

　　躲在厨房的唯一好处就是，家里人只有在吃饭时间才会到这里聚一聚，平常没有多少人去。

　　就这样，春来秋去，太子偷溜进小鱼家的事，从来没有被爷爷发现。
　　可能母亲有所察觉，但她并没有提起一句。

　　小鱼的快乐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好像命运看不惯他悠闲度日。

　　在多次成绩下滑被找家长后，父母咬咬牙，决定掏出不少创业资金，给小鱼报补习班。

　　书法、绘画、数学以及语文，将一个星期唯二的周末塞得满满当当。

　　那时候小鱼长大了，已经是三年级下学期的学生了。

　　父母的回归改善家里的伙食，至少没有顿顿都是鱼豆腐和酸豆角，偶尔上个肉菜。这么养了一段日子，小鱼的脸上不再那么惊悚，继承父母优良基因的五官也开始慢慢展开。

　　长大不少的小鱼，其实特别漂亮，漂亮的不像个小男孩，反而像个女娃子。
　　偶尔他穿着姐姐留下来的衣服，都会听到爷爷摇头叹息，他们家怎么出了个这么女气的男娃子。

　　然而长得好，也有长得好的优势。
　　补习班的老师对于这个身体不好长得漂亮的男孩子产生不少好感，对于他的态度也温和不少，这是小鱼第一次体会到，长得好的优势。

　　在补习班中，他不用与垃圾陪伴，也不会被他人忽视，反而能够坐在亮堂的小教室，捧着画板，涂抹着五彩缤纷的颜料。

　　小鱼很喜欢补习班，尤其是绘画板，他喜欢色彩，仿佛将他的世界都点亮了。

　　比起逐渐开朗不少的小鱼，太子就不乐意了。
　　平常周末，两人都会靠在一起玩耍，如今一个去了补习班，就留他一人呆在家里，怪无聊的。

　　小鱼不知道太子用了什么办法说服父母，在补习班开始后不久，太子爷急匆匆地带着资料，和小鱼跨进补习这个海洋。

　　小鱼绘画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山坡上，四面都是花草，要下山后，才能看到市区。
　　而太子没有迁就他学画画，而是在绘画班的山脚下，报了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班。

　　有时候小鱼画累了，就会望着窗外，听着山脚下传来若有若无弹琴声，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太子的钢琴声。

　　他能够想象，太子坐在黑白钢琴边，穿着时髦小马甲，笑得一脸灿烂，站在他人仰慕的讲台上，和老师一起和声。

　　等下了课，太子会爬上那333台台阶，在绘画班大门口等小鱼。

　　小鱼因为补习，难免要在外面解决午饭。

　　刚开始，太子根本不知道小鱼肠胃有多么不好，小鱼也没有在外面吃过饭，也不知道自己根本受不了不干净的油烟。

　　在初次尝试外面炸鸡串后，小鱼在放学期间犯病了。
　　是简单的肠炎，疼得他眼泪直往外冒。

　　肠子好像在肚子里打结，被一双无形的手卷起，又被熨平。

　　他蹲在太子的脚边，痛得不停呻.吟。

　　太子急了。

　　一是他没有手机，二是绘画班在山坡上，唯一的路就是那333台台阶，要想去医院，就必须有人将小鱼背下去。

　　“你别管我，我休息会就好。”小鱼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他只知道，看病又需要一大笔开销，对于自己的家庭，已经成了难以言喻的负担。

　　太子焦躁地来回踱步。
　　小鱼的哀痛声，就像铁钻，深深扎进耳朵里，让他没法安静下来。

　　他闭眼，下定决心后，在小鱼面前蹲下，瘦小只有一层薄薄肌肉覆盖的背，只比小鱼稍大一点。
　　“你上来！我背你下去！”

　　小鱼不乐意。
　　肠炎最可怕的，不是痛，而是你根本没法直起身子，只有蜷缩成一团，才能减轻痛楚，要是这么趴在太子背上，他还没到山脚下就痛晕过去了。

　　“上来！”太子这是第一次朝着小鱼发脾气。
　　他也不再注意形象，用袖子将溢出的汗全部擦干，回头，眼神催促。

　　小鱼被呵斥吓了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被太子吼。

　　以为太子真的生气的小鱼，不想失去太子的他，忍着痛，直接趴在太子背上。

　　其实真的很疼。

　　太子背部没有多少肉，脊椎分明，精致蝴蝶骨，咯在胸膛，压着肺部，让他呼吸都困难了些。

　　加上太子走的是台阶，左摇右晃，晃得他整个人都眩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