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佬记事薄》琵琶和美酒

15、第 15 章

　　说起来，小鱼和父母感情开始淡薄也是从弟弟飞来到家里开始的。

　　小鱼从小到大，被疼爱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就像一粒种子，被家人囫囵丢在地上，随着天地给予的营养，成长。

　　小鱼从未抱怨过母亲，也未怨恨过父亲。

　　他每次透过门缝，看着因为事业睡不着的父亲，隐约了解到，父母在事业上面的压力。

　　他只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优秀，不给家人增添麻烦，不敢胡乱吃垃圾食品生病。
　　小鱼越大，就越是学会如何将身上没有磨平的棱角隐藏起来，他小心翼翼将自己内心尖锐的一面，遮盖在内里。

　　直到......母亲不放心家里刚满八岁的弟弟，辞去工作，成为一个全职太太。

　　父亲，就像世间所有男子汉一样，独自一人撑起公司，承担起一家四口的开销。

　　母亲辞职，可以说是经过万般思考才决定的。

　　弟弟终究是她姐姐家的孩子，不像自家孩子，能够不管不顾。母亲害怕弟弟吃不饱穿不暖，或者心理上出现什么问题，导致成长出现问题。

　　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小鱼只感觉内心一片凄凉。
　　心脏仿佛被深深挖出一个大洞，凉飕飕的风从洞里贯彻而入。

　　这时候，他才慢慢明白，原来，母亲也有柔情一面。

　　她会在初晨，为弟弟做好早餐。会骑着她的电动小摩托，搭着弟弟去学习。也会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为弟弟的成绩操碎心。

　　这是小鱼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看到，母亲脸上母爱的光辉。——可惜，都不是属于自己。

　　原来他珍惜许久的小汽车，弟弟玩丢了，母亲还会再买一个。原来不被允许食用的冰淇淋，母亲可以填满整个冷藏室。原来，曾经在玻璃柜外憧憬的小火车，弟弟可以有两个.......

　　小鱼坐在餐桌上，看着母亲对着弟弟嘘寒问暖，弟弟用不好意思又无措的眼神求助自己时，他放下筷子，冷冰冰说道，“母亲，弟弟可以自己吃，你要总是给他夹菜。”

　　“这孩子自打来到我们家，就没有多长一两肉，肯定是不敢自己夹菜。”母亲自顾自说，筷子在半空中晃出一片虚影，不用片刻，弟弟飞的碗中便被堆积一座高山，“小飞，多吃点，在姨家不要客气，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小鱼手指顿住。
　　五官透着冷意。
　　他以前也很瘦，却从没有被母亲如此关照过。她只会抱怨，小鱼之所以长得这么瘦，是因为挑食。

　　小鱼还记得，曾经自己有段时间被寄住在外婆家，外婆看着瘦骨嶙峋的小鱼，指责母亲几句。
　　母亲生性倔强，当然不服。
　　她将一切原由都推给小鱼没有努力吃饭的原因。回家当天，便让小鱼跪在老太爷爷生前练习的木剑下，忏悔一晚上。

　　第二天，小鱼是带着跪青红肿的膝盖去上的学。当时还被太子询问打听好一段时间。

　　母亲对于弟弟的态度，和过去截然不同，仿佛突然变成两个人。

　　小鱼无法接受这样的母亲，仿佛自己过去努力成了一个笑话。

　　小鱼沉默半晌，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耍了次小别扭，“我吃饱了。”

　　母亲一瞅，见他只吃了点青菜，语气不满，“小鱼，你现在不吃，我等下不会再给你热饭了！”

　　弟弟飞无措地看了眼小鱼，再看向小鱼母亲，为了不让两人的关系变得这么难堪，他小心拉扯下母亲的衣角，轻声说，“姨姨，我还没吃饱，你能不能帮我夹一下青菜？”

　　“哎，还是小飞乖。”母亲眼角一弯，筷子使力，一大串青菜被夹起，差点溢出飞的饭碗。
　　“来，多吃点，不够还有。”

　　飞在暗处皱起小眉头。
　　他体型小，刚才解决一大碗，早就八九分饱的状态，再这么继续吃下去，等下估计得吐出来。

　　可他又不想因为自己，让小鱼和母亲的关系变得僵硬，他只能勉强扯出开心的笑容，“太好了，谢谢姨姨。”

　　小鱼看不下去了。

　　弟弟飞前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怎么不明白这孩子食量是多少。
　　母亲这就是强人所难。

　　她可以做一个好妻子，做一个好女儿，却从不知道做一个好母亲。
　　她自以为自己将最好的给了身边的孩子，却从不知道，孩子们被伤得多深。

　　“够了，”小鱼褪去原先乖巧坚韧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不满，是自嘲，“母亲，他吃不下，你不要总是勉强别人，你能不能反省一下自己？！”

　　母亲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小鱼。

　　平时清冷何时都能保持镇定的儿子，优秀令她自豪的儿子，眉宇多了一股陌生戾气，嘴角勾起的，是她从没有看过的嘲讽笑容。
　　这样的他，看起来矜傲又难以接近。
　　——不想事事听话的儿子。

　　“有必要发脾气吗？”她提高声调，将筷子砰地摔在桌上，想遮掩自己内心惑意，“小鱼，你将我曾经跟你讲的事都完哪去了？我不是和你说过，身为君子，该不骄不躁，该知书达理，怎么能够对长辈如此没有礼貌？！”

　　“母亲，你永远是这么自以为是。”
　　小鱼双眼红通地望着母亲，眼底是无人察觉的失望。

　　这几天母亲的态度，一直压迫他每一根神经，这样差别待遇，无时无刻不在嘲笑，自己是多么可笑的存在。

　　“您该反省一下了。”小鱼冷冷丢下一句，穿上鞋子，“我们的情绪都不太对，先各自分开冷静一下吧。”

　　他摔门离开。

　　大门被关上，如巨雷突然降临，将母亲砸得三魂丢了两。
　　她胸膛急促起伏，愤怒憋红她的脸颊，却不知道如何发泄出去。

　　“姨姨？”飞吓得放下手中碗筷，声音微弱地问道。

　　“没事，别管你的表哥，他饿了就知道回来了。”母亲冷笑，坐了下来，斯条慢理地吃着碗里的饭，如果忽略她碗中并无米饭的话。

　　飞担忧地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从来保持冷静模样的表哥，突然出现暴戾情绪。
　　但他有种感觉，这场矛盾，将会持续很久。

　　另一边

　　小鱼走出家门后，并没有母亲想象中的那么饿。

　　在出门前，其实他就吃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母亲和自己相处的时间比飞来到家里的时间还少，所以不了解自家儿子的食量而已。

　　此时正值下午，外边太阳晒得他全身不舒服。

　　炎热的夏天，除了热意，就是没完没了的知了。

　　太子热得将外套脱下来，围在腰间，勾勒出线条完美的腰肢。
　　这个时候的男孩，正值青春最佳时期，有着茂盛生机，无论如何打扮，都阳刚帅气。
　　此时他口中还塞着剩下半截的冰棍，鬓发被汗水全部打湿，雄性荷尔蒙爆棚。

　　他远远就看见站在树下的小鱼，眉眼一喜。

　　这可不是他故意去找小鱼的，是突然偶遇！相熟朋友偶遇后，打声招呼总没有什么大碍吧？

　　想到做到。

　　他顺手将口中的冰棍丢进垃圾箱，用纸巾在嘴巴上一抹，扬起灿烂笑容，“小鱼！”

　　站在树下的背影没有动静。

　　太子不甘心高喊几声。

　　那道身影却浑然未决。

　　莫不是不想搭理自己？
　　太子有些无名火上头。
　　就算小鱼再怎么讨厌自己，友好打声招呼总没有什么错处吧？为什么要如此避如蛇蝎？

　　太子毫不留情一掌拍在小鱼肩膀上，口气不佳，“嘿！你这小子，和你说话没听到啊！”

　　“啊？”口中吊着一根烟，满脸青春痘的混混回头，撅起的嘴巴，勾出讽刺弧度，“我认识你？”

　　太子手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手。
　　想象中清隽绝伦的面容被小混混满脸青春爆豆代替，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太子差点以为小鱼整容去了。
　　他强扯出一个友善笑意，拍了拍小混混身上莫无须有的灰尘说，“大哥，刚刚看见你背上有虫子，帮你打走了。”

　　“哦，”小混混慢悠悠应了一声，说，“谢了，不过我不是大哥，我才刚刚初一。”

　　太子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他差点想说，大哥，你初一就长得这么显老的吗？

　　不过这种吐槽显得尤为不礼貌，太子不至于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抱歉说完，转身就走，手指还不停抖两下。——吓的。

　　“你在干什么？”冷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子心里突了突，连忙说，“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就见小鱼狐疑地看着他，说，“大哥？”

　　太子长松一口气，比之前态度热情百倍，“小鱼，好巧啊，在这都能碰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啊？”

　　以多年的了解，太子知道小鱼会拒绝。
　　到时候再顺势问出小鱼想去哪，一块去，增加感情。

　　太子在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好啊，去哪？”

　　啥？
　　刚才莫不是听错了？小鱼怎么会答应下来？
　　太子猛地抬头。

　　就见敛下眼睑的少年再次重复，“去哪？”
　　漆黑的眼底倒影着太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