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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生(2) ...

  •   第二天,芙柳叼着一小枝梅花去找肖渐寒,本还勉强晴朗的天忽地飘起大雪。
      到府前已经浑身湿透,头发上银白一片。
      这次,守卫没有给她开门。
      其中一个面带难色:“老爷吩咐了不许给开门,梅小姐也不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
      另一个也道:“是啊,若是小姐进了府里,我们是要受责罚的。”
      芙柳看着两个守卫,打消了轻功进府的想法:“你们少爷在府里吗?”
      “在。”两人见芙柳不想强行进府,便好说话多了,“复小姐也在里面陪着呢。你知道复小姐吗?就是左相小女复昱妍啊,她……”
      芙柳只觉得血气上涌,退后几步:“肖渐寒!”她加了内力大吼一句;“你出来——”
      半晌无人,雪越来越大。
      芙柳吸吸鼻子,忽觉脸上两行温热,才发现自己哭了。
      守卫见路人皆投来奇异目光,再加上平日里芙柳可爱讨喜,多少
      有些不忍:“梅小姐,要不您先回去吧。”
      芙柳不言,依旧站着。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府前停下,随行的小丫头捧了把做工精美的伞给芙柳:“我家公子给的。”
      芙柳看着小丫头跑开的背影,撑开伞:“也不知是谁送的。”
      守卫道:“好像是复公子吧,复小姐的胞兄,生得也可好了。”
      芙柳也没怎么听,一个劲儿看自己湿掉的裙摆。
      府门开了,冲出来个锦衣玉冠的公子,他的脸如玉石般无暇,完美的下颚隐藏在蓬松的狐裘里。
      守卫对视一眼:“公子……”
      他不理他们,冲上去狠狠抱住芙柳。芙柳手一松,伞落在地上。她也不惜那价值连城的伞,只是伸出双手环紧他。
      脚下是无垠的冰天雪地,头顶是飞舞的鹅毛大雪。
      渐寒紧紧搂着她。她的身上湿透了,肌肤冰冷。
      这个傻丫头!他恨恨的想,不知道他会心疼吗?
      芙柳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他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闻到过一样。
      她的脑海大片空白,突然转红,像几欲滴下的血。其中仰面躺着一个女子,鬓云乱撒,面目模糊不清,腰间被剑穿过,双手捂着伤口,伤口处流出的血沾湿了她的黄色的衫子。
      女子声音尖锐:“你害的巧儿好苦!”
      心痛。
      芙柳身子摇晃,坠下去。

      再醒来,已在屋里。
      火炉暖暖的,身上的衣物也被换掉了。
      芙柳盯着袖口的大片鹅黄发呆。
      “怎么起来了?”渐寒进来,将大氅往芙柳身上一披,“放心,是煌儿帮你换的。”
      芙柳嘻嘻一笑:“我还指望是你帮我换的呢,好让你对我负责!”
      “贫嘴!”
      渐寒拍拍手,有侍女端了东西来。
      渐寒伸手接过,是一碗炖好的雪梨:“啊——”
      芙柳小嘴一噘:“苦。”
      “我让煌儿多加了很多糖。啊——”
      渐寒亲手喂她。芙柳乖乖张嘴,一口咬住勺子,渐寒抽了几次都没抽回来,屈了食指敲下她,板脸:“怎么病了还不乖。”
      喂完把碗给煌儿。一转身只见芙柳长发披在肩上,小脸红扑扑的。她有一双最无辜的眸子,好像泪光隐隐。
      渐寒心中一动,走到床边,装作弯腰给她拉拉大氅,唇轻轻擦过她的面颊。唇下肤如凝脂。
      芙柳愣了三秒,只觉得气血上涌。
      “我要回家!”她从床上跳下,“天、天色不早了,我叔叔会担心的。”
      “我送你。”
      “不行!我说了,叔叔不喜欢陌生人。”
      “我是陌生人吗?”他狐狸眼微微一眯。
      “哎呀!我可是病人,你忍心我为难吗!”芙柳撒娇。
      “那我让煌儿送你。”渐寒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芙柳踉跄几步,撞上他的胸膛。扶着额角嗔视,入目他含笑的眼,“我且放你一天假,好好养身子,后日巳时,我去梅花林等你。”
      “好呀。”芙柳软软的笑,“也叫你被雪埋上半个时辰,我才见你。”
      渐寒挂挂她的鼻梁,心中内疚。那时听见她在喊自己,他便要过去,丫头婢女跪了一地,煌儿身上有点武功底子,拼死拦了不让他出去,他只得点了煌儿穴。
      离大门越近,他越紧张,既害怕门前佳人芳踪杳无,又怕少女头上一片洁白雪。
      推开大门,大雪纷纷,少女肤色光泽如玉,被冻得瑟瑟发抖,撑把伞,发上已经一片雪白,水顺着她姣好的脸庞流下。
      他只想冲上去,抱住她,让她不再受委屈。
      渐寒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弯起唇角。
      梅芙柳,我要娶到你。
      不再让你哭泣,让你一直这么单纯快乐下去,我会奉上自己的一切。

      芙柳拉紧大氅,小脸通红。
      煌儿跟在她身后,双目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人一前一后出了京城,到了郊外,大片大片梅像血一样妖艳着。
      煌儿停下,看着芙柳的背影;芙柳丝毫不觉,继续前进。
      煌儿忽地大喊一声:“令巧!”
      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转身看向煌儿。
      “果然是你!令巧,你明明该死,为什么要苟活着呢?就算苟活,为什么不滚远一点啊!令巧!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噩梦!”煌儿抽出腰间软鞭,“今天,我来终结吧。”
      她的公子,为了面前的人,不惜点了自己的穴。
      他解开自己的穴,居高临下:“给芙儿换了衣服,再炖碗雪梨来。”
      若算起来,她是他的师妹,不是佣人啊。
      芙柳堪堪一躲,扶着梅树努力想平稳呼吸声。
      长鞭再次袭来,芙柳身上无力,只得在雪地上一滚。
      煌儿还要进攻,身后有银针袭向她的各大穴位。
      煌儿躲闪间,来人已经到芙柳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淓姑姑!”芙柳大喜。
      煌儿一怔:“是你?”
      沁淓反手一针直戳煌儿的哑穴:“你应该庆幸,我不想让芙柳见血。滚!”
      回去的路上,沁淓没有问什么。
      倒是芙柳问:“令巧是谁?”
      沁淓神色微动,终是淡然:“故人。”
      “方才煌儿用这个名字喊我。莫不是我长得跟她很像?还是……”
      “时候不早了,主子该等急了。”

      回去后,沁淓喂了芙柳一小碗米粥,给她掖好被子。
      沁淓轻手轻脚推出去,正撞上穿了夜行衣的向悠。
      沁淓问:“煌儿?”
      向悠点头,朝芙柳的房间看一眼:“照顾好芙儿。”
      沁淓顺从的点点头。
      什么时候,爱眼前的男子,爱到可以爱他爱的人?沁淓自嘲的笑笑。

      次日,太阳高升。
      芙柳醒来,只觉得饿了。
      迷迷糊糊摸去厨房,只听见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芙柳轻轻拉开门。
      里面人挽了袖子煲汤,窗子打开,阳光钻进来亲吻他冰雕版的面庞。可是他,只会为一个人融化。
      忽地刮阵风,小桌上的字条被吹到芙柳脚边。
      向悠头也不回:“进来啊。”
      芙柳捡起字条,往桌边一座,摇头晃脑:“黄芪一两,大枣三枚,西洋参,田鸡,生姜三片……唔,这是什么?”
      “这汤的食材。养身体的。”
      向悠盛碗汤,连着勺子一并给她。
      汤冒着热气,模糊了芙柳面前的向悠。
      芙柳敲敲碗:“你说过,男子远庖厨,女子远江湖,今天算什么?”
      “照顾生命中很重要的……”向悠顿了一下,“……的人。”
      芙柳捧着碗,有点想哭。

      到了和渐寒约定的日子,芙柳身子已经养好了,辰时便起,一个人对镜子捣鼓半天。
      芙柳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裙,蹦蹦跳跳出现在两人面前。,张开双臂转了一圈:“怎么样?好不好看?”
      向悠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快吃饭。”
      芙柳嘟着嘴坐下。
      饭毕,芙柳扑闪着杏眼:“今天我要出去玩。”
      向悠反问:“你哪天不去?”
      “我要从大门出去!这可是新裙子!”
      “随你。”向悠站起来,芙柳在他面前一挡,踮脚亲了下他的面庞。
      “再见啊叔!”芙柳一溜烟跑了。

      梅花林。芙柳到时,渐寒已经在了。
      “你说让我在雪地里站半个时辰,因为今天没有下雪,我站了一个时辰。”渐寒笑起来,“这样,是不是解恨了?”
      芙柳双手捧着他微量的面庞,瞪他:“我哪里有恨你?不过是句玩笑话,你怎么那么痴?”
      “这样才暖和。”渐寒按住她的双手,低头来回蹭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呢喃,“那天你在雪里站这么久,不傻吗?”
      芙柳脸红起来:“我在赌。”
      渐寒环住她:“那你赌赢了。我把复昱妍骂了一顿,被我爹训了一天。”
      “他们……还欺负你了吗?”
      渐寒一脸委屈:“他们还打我。”
      “啊?”芙柳挣脱开他的怀抱,扯着他上下打量,“哪里痛?”
      渐寒唇角一勾:“骗你的。”他的眸暗下来,绞着她的目光,“你在意我。”
      芙柳撇撇嘴。
      他牵起她的手送到唇边,含着她纤细微冷的指尖,轻轻咬一口。芙柳身子一颤,低低叫一声。
      渐寒以吻封缄,环上芙柳的腰。
      他在她口中含糊不清:“抱我。”
      芙柳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抱住他。
      他们都没注意到,一袭月牙色长衫一晃而过。

      芙柳满脸滚烫的回家。
      分别时,渐寒凑近了对她说:“我要娶你。”
      芙柳又回忆一遍,脸上更烫,像前日发烧的温度。
      他是她的病,也是她的药引。
      沁淓搬个板凳坐在门口,揪着叶子,深深看了芙柳一眼,不说话。
      芙柳觉着有些异常:“……淓姑姑。”
      沁淓站起来,拉着芙柳回房。房间里一个大浴桶,沁淓伸手去试水温。
      “淓姑姑,煌儿死了。”
      沁淓身子一抖,旋即恢复正常。
      芙柳自顾自说:“煌儿和他一同长大,他说煌儿死了,他很难过。”芙柳顿了顿,“如果我死了,他会更难过吧?”
      “为什么?”
      “他今天对我说。”芙柳面上飞霞,“他亲口说要娶我。”
      沁淓冷冷道:“假的。”
      芙柳一愣:“什么?”
      “这男人的话,信不得。”
      沁淓闭上眼,男子目光冷厉,毫不留情的刺进女子小腹,完全没有当年耳鬓厮磨的温柔。
      沁淓叹气,关窗,点香。
      “安神香。”沁淓笑,“你好好歇息吧。”
      门合上。
      一股异香向她袭来。

      暮色四合,向悠坐在床上,芙柳头枕在他腿上,沁淓立侍于一边。
      芙柳双目紧闭,头发湿漉漉的。
      他的手摸索着她的脑后,小心刺进一根银针。银针极短,全部没入头皮,看不出分毫端倪。
      沁淓面有不忍:“第三根了……”
      “对她来说,这不是最好的吗?”
      虽这么说,向悠眼中的怜惜,几乎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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