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风的爱情》乌闲

3、Chapter 3 果园

　　陶南风的预感是对的
　　谢行是恩人的孩子，因此陶潜格外纵容，对他睡到日上三竿的反应也只是：
　　“反正也没什么事，小谢想睡就让他睡好了。饭在锅里温着，等他醒了，你记得喊他吃饭，我现在要出门一趟，中午可能赶不回来，冰箱里有吃的，你都这么大了该学会自己做饭了。”
　　陶南风：“……”
　　进了十月，暑气未散，闷热又粘稠的空气好像浆糊只在外站了一会儿嘴巴鼻子就被糊上，一丝风也没有，伸进院墙的绿油油的枝桠和橘红的果子也一动不动。陶南风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听见屋里“哐当”一声响，像从谢行的房间传出。
　　他不禁想：该不会睡迷糊了，摔下床了吧？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推，门锁“咔哒”一下开了，门缝里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靠着墙勉强站直，在开门的刹那一头栽倒下去。
　　……
　　谢行心跳十分快，求生的本能让他从地上爬起，打开那扇门的瞬间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人。他来不及细想那是谁，灰雾里漂浮的意识只刹那间接收到一个讯息：得救了！
　　身体陡然一轻，像风吹落的雪花，神志陷入一片崩塌的混乱中。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而是倒在一个有人类体温的怀抱里。等睁开眼睛，麻痹的舌头逐渐回过味儿来，浓郁的奶甜香直击味蕾，原来是含了一块糖。
　　身下是柔软的床，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低头捧书的少年。那少年脸颊瓷白，五官娟秀温婉，柔软的发丝别在耳后，文文静静的模样，似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抬起头，笑道：
　　“你醒了，小谢，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谢行不满：“我是你哥哥！”
　　“厨房有小米粥，你在床上吃，还是去客厅？”
　　“没力气”
　　“那我端来”
　　陶南风像供他使唤的小狗，就差喊一声“主人”，这让谢行心头生出一股恶心的感觉，嫌弃那一碗端到床前的热粥：“你走开！别以为你讨好我，我就不计较你不敲门进我房间还碰我身体的事情。”
　　陶南风一笑，问：“你是女孩子吗？”
　　谢行冷冷答：“老子纯爷们儿。”
　　手放在裤腰带上，一副“你敢质疑我就脱裤子让你检查”的架势。
　　陶南风又笑：“那你害怕什么，又不是祝英台害怕女儿身份被人发现。”
　　真是个新奇的比喻，可是：“我是祝英台，那谁是梁山伯，你么？”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搞笑，不禁咧嘴轻轻“嗤”了声。
　　陶南风脸热，立即将粥碗往前送了送，道：“快吃！你低血糖，吃完赶紧躺下休息。等下午，跟我一起出门熟悉附近的环境。爸爸中午不回来，你想吃什么，我试着做。”
　　可惜，谢行此人吃软不吃硬，一根手指推开陶南风莫名微醺的脸：“你脸红什么。糖留下，你可以滚了！”
　　陶南风：“以后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兄弟相称，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可以么。”
　　“兄弟？”谢行眼皮动了动，斜眼看陶南风，十分不屑一顾的表情，“那是在外人面前。只有你和我的时候，我更希望你当我的狗！”
　　“啊～啊啊～～？”
　　这耐人寻味的一连串山路十八弯的惊叹声
　　陶南风晕乎乎地想：这人什么恶趣味啊～你真的是芳龄13的祖国花朵吗，食人花？呵～
　　“那我出去了！糖给你留着。”甜得齁心，腻不死你。
　　——不奉陪了！！
　　粥碗搁到床头柜上，他扭头就走。
　　粥，是熬得金黄澄透的小米粥，粥里还泡着几根萝卜菜。

　　陶南风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嫌弃，十分震惊，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昨天才来到他们家的外人居然敢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羞辱他：呵～你当我的狗！
　　陶南风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吼回去：你叫谁滚呐，该滚的是你谢行！
　　然而到了中午，还得乖乖淘米做饭。因为家里只有两个人，所以他蒸一碗米，磕六个鸡蛋炒了两份儿西红柿炒鸡蛋。
　　谢行很有吃饭的自觉，闻着味儿走到客厅，一边刷牙一边靠在门上问：“就一个菜，够谁吃？”
　　陶南风刚熄灭的心头火立即窜上来，冷着脸不理会。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他以为谢行知好歹走了，正要松一口气，米饭盛到盘子里，欲浇上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哪曾想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夺走了锅柄和强势的力量挤开他，西红柿炒鸡蛋浇到米饭上，再拿炊帚刷干净锅底，热锅淋油，磕进两枚完整的鸡蛋，两面煎至金黄。
　　至此，陶南风看得津津有味：“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直到两枚荷包蛋被铲进其中一个饭多菜足的盘子里，谢行端走，陶南风才愣住：“没我的份吗？！”
　　谢行侧脸斜看过来，反问：“你没手？”
　　——你个自私的家伙！陶南风憋在胸口的那股气终于压制不住，直奔他头顶，血压飙升一样，一朵血红的烟花在脑子里炸开，瞬间头晕眼花。
　　越是不想见，吃饭的时候偏偏同一个桌，面对面坐。陶南风从始至终没有抬过头，专注于盘子里的饭，他吃饭细嚼慢咽斯斯文文，而谢行就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一样，两厢对比，优的更优，差的更不堪入目。
　　下午刮来一阵清凉的微风，橘红色的果子在油绿的树叶间摇晃，陶南风心动不已，回客厅对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谢行说道：“这附近有个果园，要不要跟我去？”
　　谢行撩起眼皮：“花钱吗？”
　　“我请你吃”
　　“好～”
　　住在郊区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依山傍水，空气清新了。门前青石板铺了一条行走的小路，两旁芳草幽香，穿过一道枝桠摇曳的荆棘墙，看到铁丝围栏里硕果累累的果树，香甜的果香像波浪一样层层推来，十分馋人。
　　陶南风嘴唇咧来，喜不自禁：“听爸爸说，这以前是沈叔叔承包的果园，后来沈叔叔回老家，这里就荒废了。爸爸偶尔帮忙打理，果子熟的时候，会联系附近的人进果园免费采摘。”
　　谢行登时面无表情：“免费的果子，你还说‘请’？”
　　“嘻嘻～带你来就是‘请’。”
　　谢行二话不说翻过围栏，猴子一样“蹭蹭蹭”爬上果树，摘了一个毛桃在衣服上擦了擦，啃了一口，皮薄肉甜汁水丰盈，桃汁溅了一脸，但他不喜欢，扔掉，袖子擦了擦脸。
　　树下的陶南风问：“不甜？”
　　“甜不甜，你尝一个不就知道了。”
　　谢行跳下果树，跑去摘苹果，苹果清脆但是酸得倒牙，啃了一口又扔掉。陶南风只有叹气的份儿：
　　“小谢，你吃一口就扔掉，太浪费了。”
　　立即一颗咬了一口的草莓递到他面前，谢行问道：“你吃？”
　　语气颇有一股看好戏的味道，而且他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兴奋和得意的期待。至于期待什么……陶南风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草莓又往前送了送，谢行声音听上去多了几分冷冰冰的讽刺：“办不到的话，就别说我浪费。”
　　居然言语刺激他。陶南风头脑发热，有种中他计的预兆，于是死死抿住自己的嘴巴，不说话也不点头，表达自己无言的控诉，脸颊因此憋得通红，像熟烂了的桃子，只不过咬一口不是溅汁水，恐怕会溅满脸血。
　　“哎哟哟～你这小可怜儿的模样装给谁看呢，是不是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为什么不说话，和我相处觉得受了委屈心里不高兴是不是？你都说了这是个荒废的果园，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嘁～你管得着吗。”
　　陶南风忍无可忍再次爆发：“我想过和你好好相处，但你的态度实在让我忍受不了。你昨天才到我家，就对我大吼大叫，这个不允许那个不允许，态度很不友好，对我和爸爸也没有丝毫尊敬的意思。你无父无母，爸爸好心收留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你都说了我无父无母，不就是没有教养的意思么。才相处一天，你就忍受不了我的脾气，怎么，打算跟陶大叔泪眼汪汪地告状说我欺负你，赶我走吗？”谢行态度更加傲慢地哼了声，仿佛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不是他谢行，而是陶南风，“可能我在你们眼里就是条狗吧，高兴了就抱回家，不高兴就撵走，还要时刻看你的脸色是不是？”
　　“——你强词夺理！你，谢行，明明就是你不对！”
　　谢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可惜了，我不是哈巴狗，是白眼狼。要不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赶紧滚？”
　　“你、你——”
　　陶南风简直要气死了！
　　世界上怎么有这种蛮不讲理的人，没家教，自私，一看就知道是父母没教好的。他把自己气得不行，气都喘不匀了，另一边谢行已经跑到葡萄架下，尝了一颗青葡萄，清清冷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紧接着摘了三大串，不管兀自发呆的陶南风，扭头就走。
　　陶南风急忙追上：“等等我！小谢，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妈妈出车祸的时候，是你父亲打的急救电话，喊来了救护车。你的父亲是好人，所以你只是嘴硬心软，心底里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谢行脚步一顿，蓦地回头，冷淡的脸，冰冷的声音说：
　　“一直叽叽歪歪的你烦不烦！你还是讨厌我吧，这样……会让我的心里好受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