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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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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珍进教室,班里正鸡飞狗跳。校区划分不规范,学生良莠不齐,主任开紧急会议,临时打上预防针。
叶珍的脸色不太好看,走上讲台给讲规章制度,讲完后开始安排班委。班长是周豫鸣,副班长竟是应仰,叶珍还不忘特地强调副班长要维持纪律有带头作用,明晃晃的下马威。
卫惟感受到身边无声暗涌时听见自己名字,叶珍安排学委和课代表,带着笑意点她名。
应仰也跟着看她一眼,卫惟感觉无意间被拉进斗争漩涡里。
开学典礼前尽是八卦,应仰几个连带卫诚在内都有名得很。尤其是应仰,不好惹的名声要盖过他那张脸。卫惟还听来,应仰等人先前比他们高一级,曾因旷课太多集体休学,不过人无所谓,家底厚得根本不需要应试教育。
再回到班里,叶珍已经排好了座位,卫惟一米七二,坐倒数第三排。一排四人,卫诚在她右侧,最最右侧坐着校草蒋弘。新同桌叫俞菁,是个挺漂亮的女孩。两人打了招呼,俞菁直接翻开她的书看她的名字,问她原来的学校。
“我原来在南校。”俞菁一脸八卦地问她,“你是不是和卫诚还有应仰都认识啊?”
卫诚太有名,家世背景都是公开信息,卫惟不太想让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避开说:“不认识应仰,刚才凑巧坐一起。”
俞菁表示明白。
卫惟问:“应仰是不是脾气不太好?”
“是,他们几个是一伙的,就是应仰、蒋弘、井殷,还有我后面那个,还有个叫柏霖的,在别的班。没人敢惹他们,”俞菁凑到她耳朵边上很小声说,“学校也管不了。”
卫惟稍稍点头。
“真的,”俞菁以为她不信,神神秘秘地说,“从前南校的都知道,特别不好惹,人称玉面阎罗。”
卫惟被她说得笑出来,俞菁也笑,还再次强调:“我说真的,在外面玩的都清楚,有钱有势又没有人管。你不去外面玩,可能是不知道。”
卫惟心里了解但没多说:“那个应仰是第四名,他学习也很好?”
“你第几?”俞菁问。
“我第二。”
俞菁还没说话被人抢先,后排郑沣插嘴:“你们说应仰呐。”
他尤其白净,看得出富贵底子,虽然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俞菁和卫惟还是不约而同地闭嘴。
郑沣本想借机进入群聊,却看两个人都不说话,立马明白过来笑着:“没事儿新同学,你们说就行,我不告诉他。”
他没骨头似地倚着后桌,幽幽地:“随便说,应仰不被人骂那都不叫应仰,说两句正好给他添业绩。”
卫惟和俞菁对视,这话说的,真是听不出来是好是赖。
育津有晚自习,到晚上九点。假期刚过,所有人都百无聊赖。卫诚下午不知道去了哪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来,他没话找话,伸手拽她的书:“晚上怎么走?”
卫惟把书拽回去,翻了一页书,“我妈来接我,你和我一起走吗?”
“晚上有局。”
九点的铃准时响起,卫诚再没理她,眨眼间已经出了班。
卫惟随人群走出校门,苏夏在人群中叫住卫惟,问女儿开学怎么样。
“都挺好的,我们那个班主任也很好。哦,卫诚确实和我一个班。”
“他人呢?”
“刚刚还在校门口。”
“我们回去找找他。”苏夏说着就要往回走,“你爸还说让你俩一起走。”
刚才那群人聚集了卫诚三个年级的狐朋狗友,卫惟怕苏夏看见卫诚那混球样,把她支去便利店,自己去找,等再走回去,校门口已经冷清,早没了卫诚的影子。
卫惟想着还管不管,突然听见林艺叫她,回头看见她和周豫鸣走在一起。
“你们看见卫诚了吗?”卫惟问。
周豫鸣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是学校后面的巷子,巷子里有近道,直通市区酒吧街。
巷子里的路灯有些昏暗,不时扑闪着巨大的蛾子,少有人的说话声,地上有墙和树的影子,往前还有诡异的猫叫。卫惟摸了摸胳膊,有些服气,不理解有人怎么会喜欢往能演恐怖片的地方钻,干些猫头鹰才干的事。
又往前走了几步,碰撞声清晰,卫惟再无路可走。她听见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发出身体和地面接触特有的沉闷感。
前方是片面积不大的空地,几个人站在巷子两侧,或抽烟说笑,或抱臂看热闹,脚边还蹲着不少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的人。被打的人恐惧地挣扎,挣扎不脱又被人掼起来摔到地上,他想反抗,却被对手先发制人踩住手腕。
轻微的错位声后,卫惟听见能伤害耳膜的惨叫声。
卫惟近距离看不了人挨揍,感觉有肮脏的微生物要溅到自己脸上,条件反射性地抬手遮住眼。
她又碰见的、动手的确实都是应仰。
上次他没动手,这次气势实力都看得清楚,同伴都在看热闹,他单挑。
人的话没说完,也说不完,像被锁住脖子,应仰一言不发,在他身前蹲下。
此处寂静,踩到石子的声音都清楚。
可能卫惟条件反射的动作大了点,郑沣闻声转头看过来,声音疑惑:“卫……”
他还没记住她的名字,但很笃定地改口:“学委?”
卫惟放下挡眼的手,看见站着的人齐齐转头看她,应仰也停下动作看她。
应仰单脚踩着那人的手腕,半蹲着身子,手里还按着那人的头,神色淡漠地看着她。不是看着她,是盯着她,盯闯入者那样的沉沉不快。
卫惟想起今天上午的事,那人粗鲁还不算完,最后以一种很猖狂欠揍的语气结尾:“应仰,你他妈给我等着,老子等你来送死。”
上午,她拼了命和应仰说她什么都没听见;刚才,她目睹了应仰和人打架;现在,应仰盯着她。
总感觉她这一连串偶然有点过于刻意,要说这都是巧合,她自己都不太信。卫惟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还没想好说什么,有人替她暖了场。
井殷抱臂站在一边,指间夹着烟,星火正好照着应仰棱角分明的冷漠面孔,他笑得意味深长:“又是你,找应仰啊。等会儿,应仰现在没空理你。”
漆黑的夜里,灯光昏暗的小巷子,在他话后就这样冷了一会,说久也不久,说不久,有飞蛾都耐不住安静地从高处俯冲下来。
不认识的人眼神挑逗,好像再问她怎么还在这儿看着,卫惟觉得自己有点失声。
她眼睛被蛾子晃到,感觉掉进翅膀上的灰尘粉末时,听见应仰说话,仅一个字:“走。”
对她说的,语气很不耐烦。
有人起头想看好戏:“阿仰,人家来找你……”
“走,”郑沣先回神,瞪那人一眼,截住话头来打圆场,“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拉住卫惟转身就快步往外走。
卫惟被他拉出巷子才让人把手松开,郑沣也想起来她下午问应仰的事:“你对应仰这么感兴趣?放学不回家,来看他打架!”
“不是,”卫惟解释,“我是来找卫诚的,有人说他在这边。”
“没看见卫诚,你赶紧走吧。”郑沣显然没把她的解释当回事,一个劲儿的把她往外推,“他今天脾气不好,对谁都不开恩,你别惹事。”
卫惟被郑沣赶着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便利店门口,脑子里还全是那个神情淡漠的应仰。他黑发搭在额前,周身戾气渐增,难说和对头有何种过节。
但又想到上午那事,卫惟脑袋里搭错一根筋,这人好像也没多坏。
苏夏叫了好几声才叫住梦游的她:“你想什么呢?卫诚呢?”
“啊?卫诚?”卫惟反应过来,连口找补,“没找着他,他应该回去了。他不是自己住公寓吗?不用管他,他这么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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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在七点,和初中一样,卫惟永远要迟到。刚过马路,卫惟遇上了从附近住宅区里出来的卫诚。六点五十六分,应仰几个人停下车,看见一起走进校门的卫惟和卫诚。
“人家那天说是去找卫诚的,”郑沣往车窗外抬眼,“这么一看还真是。”
没人搭理他,蒋弘没耐心地敲方向盘:“赶紧的,下去。”
七点整,周豫鸣站在讲台上执勤,警告地看拖着书包刚坐下的林艺;铃响了,慢悠悠进来卫惟和卫诚;铃响完了,蒋弘、井殷、郑沣、应仰依次进门。
“几点了?”周豫鸣沉声问他们。
林艺没所谓地回瞧他,卫诚把他当空气,走在最后的应仰不咸不淡看他一眼。
周豫鸣手臂撑着讲台,直接气笑。
卫惟刚坐下,被周豫鸣敲了桌子:“你维持早读纪律。”
“我?”
卫惟也很困,听见纪律两个字转头去看最后一排的应仰。
他桌上干净得连一本书都没有,正没表情地垂着眼,对周围一切漠不关心。
周豫鸣老神在在:“他管纪律,你管早读。”
卫惟朝前看,前排的林艺回着头在给她比划:这人心黑,别理他!
林艺张牙舞爪着,周豫鸣淡定转头,林艺一下缩了脖子。
为了防止自己先睡过去,卫惟捧着书在教室里来回走,不少人已经趴下,但还是有好学的,孜孜不倦地又读又背,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侧前方有女生在给井殷扔纸团,女生叫李郁,妆容齐全精致,美甲镶钻显眼,对他表情娇嗔。
井殷自始至终也没多大反应,不应和也不拒绝,打发时间地任她随意。
应仰坐在井殷外侧,全班都是统一白衬衫,独他一个穿黑衫,人都趴着见周公,只有他靠着椅背阖眼。
他鼻梁高挺,睫毛纤长,垂下时衬得眼周倦意清晰,轮廓完美得像最绝伦的雕塑品,人睡得有些沉,头却没低下,在那里无声无动的,比平时清醒时还要吸引人。
后来卫惟想,为什么总会多看他一眼,大抵是他连早读睡觉都睡得与众不同。
他从不没形状地趴着,站坐都有姿势,骨头坚硬,脊梁挺直,如树如山石。
卫惟没发觉自己站在他桌子跟前看了他多久,一回神,李郁手滑,纸团擦着她衣服,轻微落地声后骨碌碌滚到地上。
李郁在早读上太活跃了,她周围已经屡次表达不满,卫惟也不太喜欢这类哗众取宠的人,她抬眼看过去,看见李郁正捂着心口战战兢兢地看井殷,庆幸自己没砸到应仰。
井殷冷淡瞥她,李郁委屈起来,却还是乖乖扭正身子坐回原位,不敢和他争辩。
这是卫惟对李郁的第一印象。
分针已经走了小半圈,卫惟要往回走,发现应仰的书都放在地上,应该是放了两摞,已经乱得不像样。举手之劳,卫惟蹲下替他把书捡起来重新摞好。
刚想站起来,音响里传来级部主任震耳欲聋的喊声,头顶没预兆地放鞭炮,噼里啪啦一通,卫惟被惊得重心不稳。她来不及问候主任,下意识伸手向前去捞可支撑的稻草。
暴喝声过去,几乎所有人都被吵醒。
应仰也睁开眼睛,看向广播时面色阴郁,无名火在他胸腔聚集,还没发作,没留神间被人拉住裤腿。
人拽得和要救命似的,把他一条腿往外扯,让他膝盖撞上不锈钢的桌子腿。
火气没头脑地卡住,应仰疑惑低头看,卫惟也抬头,撞进他寡欢又疏离的眼睛里。
一冷一烫,都被影响到。两人很快又一同移开眼。
育津的校服是西装式,西裤料子精细,剪裁合身,正式得能随时去开会。卫惟手里那块布料被她攥热,温度贴着人的小腿往上走,有点说不出的痒,到了膝盖处又是轻微的疼。
卫惟也听见膝盖敲铁的清脆声,她赶紧松手,也顾不上摔不摔了,喉咙丝丝犯痒地给他解释:“你的书倒了,我给你捡,然后他说话,我……你腿没事吧……”
应仰漠然打断她,眼神可见性地不快,因为又是她,“我谢谢你?”
他说着把长腿收回去,侧着身子和卫惟保持距离,脸色差得离谱。又看见她还在那儿蹲着,心里没征兆地冒火,语气里都带着训:“起来。”
卫惟没丢过这样的人,她脸皮发烫,手撑着地飞快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像个撞上树后落荒而逃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