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来过》若水飘

25、远近交替 兴起风雨

　　远近交替兴起风雨

　　四十

　　第二天我一大早起来去食堂，路上碰到了宋波。
　　我看他两眼通红，不好意思笑笑。
　　“这世界这么小，光制造我跟你偶遇了。”
　　我笑着说他浪费包夜钱，潜意识提醒有意找到我，讨债的。
　　他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况钱乃身外之物。
　　我说我追剧，看了一晚上《天国阶梯》，早上卡里没钱了。
　　他翻裤兜，拿出三张包夜卡。
　　“我打赌赢的，给你三张。”
　　“你真是个奇人。”
　　“你知道我跟谁赌的？”
　　“晓燕。”
　　“就堵你晚上不回宿舍，结果她输了。”
　　是啊，我是乖乖女，怎么会夜不归宿？可是我真就任性了。
　　我说宋波胜之不武。他说兵不厌诈，知己知彼。
　　我说请他吃肉夹馍，他说只要肉，馍馍给我。
　　然后我们结伴去了食堂，他继续给我打趣，我一晚没睡，脑子木木的，有点接不上话。看我提不起精神来，他故意逗我说是为情所困。我说我跟他是同类，眼里揉不进爱情，只想要友情，不分男女，统统只有纯粹的感情。
　　他笑我痴心妄想，我说他妄想多情，戏虐着玩笑时，许多不快会暂时飘散在风里。

　　自己遇到的事故，别人看来是“情感纠葛”，只有我知道，什么也不是，或许只是一阵风而已。我终究无法倾诉，心情总是不经意的往下掉落，有点抑郁。
　　一整天的课，我上的无精打采。下课后，我无法回宿舍，只能继续去图书馆。
　　晚上宿舍熄了灯，曲晓点一根蜡烛，站在我的床前，望着我。

　　李筱沫在床上拿着电话跟新交的男朋友说情话。
　　说到高兴处，就在床上胡乱蹦跶，我感受着她情绪的各种变化，心里憋着一肚子不满，却不敢发泄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将牙齿咬住。

　　曲晓坐在我床边上，叫我：“王一水”。
　　第一次听见她喊我的全名，我有点不自在。
　　“嗯？什么事!”
　　“你相信我吗？”我被她的问话难住了，只能傻傻地笑。

　　“原谅我误解了你，楚一天哥哥那样看重你，就因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上铺的李筱沫忽然跟男朋友吵起架来，双脚拼命地配合着高呼的嗓门，表达着内心的愤怒。
　　曲晓站起身来：“李筱沫你这个疯女人，能不能收敛点啊。你一人谈恋爱我们全宿舍不得安生。高兴了回来欢呼，不高兴回来摔东西，你有完没完？”

　　李筱沫挂掉电话，盘坐在床上的腿一伸直，就开始踢被子、敲床板，原本乌黑发亮的长发用橡皮筋松松的绑着，此时皮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双黯然的鱼眼，忽然有了神采，却酝酿着随时要喷发火苗出来。

　　“我就是个疯女人，那也比你这个傻女人强。成天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钞票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终于无奈了，站起身来，望着李筱沫双手叉腰的泼妇样子，泄气地坐在床边上。
　　苍茫大海上的小舟忽然被始料未及的大风浪打翻了，做不了丝毫挣扎，只能心疼地闭上眼。

　　站在一条河流之中，时间是水，回忆是水波中的容颜，看到的不是当时，而总是在当时之前或之后。此时此刻，面对李筱沫我颠沛流离的内心，一层层波涛涌来又冲刷，仿佛还有鹅卵石棱角在刮蹭心肌。

　　我想大吵大闹，我想痛哭表示不满，可是有用吗？宿舍里的瓢盆书本都成了看热闹的人，风吹过来，帘子掀起，也想印证我站定在空气中沉默的印记，是伤心，是伤痛，还是木讷着在时间中化为木鱼。

　　四十一

　　半夜，我被冷空气冻醒，翻一个身，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楚一天喜欢的只是王一水的才华。”

　　“我们在操场上见了，他说王一水彻底不搭理他了，他希望我这个做妹妹的帮他。”
　　“王一水有什么才华啊，也就毛笔字写得好点，读过几本书而已，她和陈然关系很好，陈然是韩晓溪介绍王一水认识的吧？你看现在，韩晓溪都被他们撇开了。”

　　我慢慢地分辨着，说话的人是曲晓，还有李筱沫。”
　　“她和陈然才认识几天，关系好得很。”
　　“臭味相投。”
　　肖娜的声音也叠加了进来。
　　“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楚一天，才故意跟陈然关系好的。”
　　泪水无声地滑落，一种浓烈的伤感和挫败，从沉重的睡眠划破，浓重的划开夜色的暗与凉，心间好像泛起泪花，心伤的无望在一时间悄悄陨落。

　　“惺惺作态 ，虚情假意，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人以类聚，陈然也是这样的人。”

　　我以为宿舍里都是比我小的天真女子，因为年长，我就必须对别人百般呵护，关照有加；每天打饭，热水，甚至她们不想洗的厚外套我都会帮忙，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情谊其实都是纸，一个毫不相关的男人随意说句话就会掀起风雨。

　　真正伤害你的人，不是你的敌人是你的朋友。这于我，于曲晓都适用。

　　我一直对曲晓好，她习惯了对我的依赖，我习惯了李筱沫的无理，而她也习惯了像小妹那般随心所欲。而肖娜呢，毫无束缚的样子，由着性子，看不惯谁就拿出螃蟹的架势。

　　原本我觉得是人都有缺点的，包容着日子都可以过去，大可不必兴师动众指摘。当有一天，她们突然站在我的对立面，跟陌生人一样对待我，怨恨和恶语，以前都情有可原，现在却让我茫然无措，体会着真心失落。

　　“不懂寒冷的我们，还以为冻死只是个传说；冻疮有多肿，脚就有多痛。”
　　我一点一滴的开始感受情感的严寒，体味真实的相处，我方才懂得，在寒冷中的温暖有多么重要。
　　我哈出热气，心感受到一丝暖，眼眶不由发热，鼻子发酸的当儿，泪水从左眼流进右眼。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是在进步着，可每个人的思想依然固守着，许多时候，人们习惯在自己的世界里意想结果，其实根本不会关心真实的情况到底怎样。
　　不知何时，一面道貌岸然的虚情假意.......一面是刻薄挑起事端的闲来无事。

　　前胸靠近泥土，贴着后背的会是蓝天还是泥土？
　　雾气，露水，夜半的魂魄会带着镣铐还是妖梦？
　　我在这个宿舍里，听多了怨怼，责怪，还有各种应接不暇的推测推演。
　　如果没有楚一天，我们宿舍原本是团结一条心，出门排队一条路。没了鲜花，自然有野花的路径。没有野花，也会有漂浮的朵朵白云。
　　可一种平衡和谐总会被打破。
　　我从诞生之日起就回想一种望天的情绪，
　　我期待成熟的季节，早日到来，想象一季结束，果子坠落在地。
　　天和地达到了极致的统一，那么贴和的覆盖了彼此。

　　世上没有缘故的爱恨，都是源自逆来顺受的对等与无从对等。
　　我相信一切的真实，也像相信真实的一切一样怀疑一切的不真实。
　　思绪坚硬，心，有点冰凉，我在冰冰的指端，寻觅真心，找不到的方向。
　　晃荡着破洞口的山尖，我的心此刻完□□露在荒凉的山野中央。

　　平日里我是异常瞌睡的人，可是这几日，我睡意全无。前一日包夜，追剧。今夜，听到旁人的诋毁，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不能撕破脸皮跟人吵架，也不想一直委曲求全，可我又找不到好办法。

　　一晚上，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只觉得心酸委屈。眼泪不住流下来。
　　我想着能不能找个办法，解决我目前的困境。
　　我想起了曹霞写情书的事情来。或许，我也可以找个人，给他一封信，假设一段关系成立，我就能从这段莫名受气的虚假感情假想敌中抽离了。
　　我开始在脑子里推想各种人，从小学同学到初中、高中，竟然没有一个。
　　有的人只能是好哥们，我不能打破这样的情谊，太宝贵了。
　　有的人，明明就很讨厌他，即便是演戏，也觉得下不去手，更别说让我袒露心声。
　　我忽然想起刘大志来，邻居家哥哥，帮帮忙怎么都说得过去。可转念一想 ，他本来就暗示我很多次，如果我主动出击，会被看成是“刚好喜欢，彼此中意”，他那么憨厚的人，万一当真了，不就成了下一个陆小青，从此变了个性。

　　我不能这样做。说是好哥哥，就是一辈子的，不能有其他情谊。
　　人与人的关系都是一次性的，没有人可以贪得无厌，既要，又要，将多重关系构建在同一个平面里。
　　毕竟人不是代数，可以无限制排列组合，重复，等量代替。
　　想了一晚上，我也没想到好主意。最后索性想起那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咋咋地，随他去。
　　或许我骨子里本就是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要不然我怎会被人排斥，而我喜欢的，身边围绕的人，也是一些天然个性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人，我又想起柳若寻，子仪，段颦颦，还有陆小青来。
　　很多年里我都怀疑自己有问题，我甚至也相信过那是一种“宿命”。
　　虽然我一直努力维持表面的和谐，但是许多时候，事态不由我控制。

　　我明显感觉自己已经被排斥了，这让我不安。
　　我不是一直在努力“挣扎”取得和解吗？可是，适得其反。
　　“虚情假意，惺惺作态。”

　　忽然，我想到人性。人性是很复杂的，既善，也有恶，如果有时候出现两种极端，那是因为被情绪蒙蔽了双眼，如果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一个人身上得到反馈，那是不真实的反馈，其实并不是事物真实的面目。
　　有些人，有些事，其实并不值得。这样一想，我对自我的质疑和苛责，降低了许多，又重新让我对人生充满了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