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润玉]魇夜》BLACK无月

3、第三章

　　璇玑宫紧闭了四十九日，栖梧宫便也紧闭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凤凰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像是浇灌了鲜血，开出了那般火红的色彩，郁郁葱葱，绽了一树。

　　也正是在凤凰花完全盛开之日，天兵甲胄巍巍，从璇玑宫中押解出一道素净的白衣身影，前往群神云集之下的九霄大殿。

　　当那道白衣身影，一阶一阶地踏过重重阶梯，踏入这巍峨仙宫之时。

　　殿下，众神再拜。

　　“望陛下网开一面。”

　　月牙般的身影微动，面无血色，却直直地站在高台之下，漆黑如墨的眼眸倒映着大殿中的景象。

　　“既如此，那便封印于洞庭湖下，没有传召，永世不得出湖半步。”太微见他毫无悔过之心，只觉心下烦闷。

　　审判就在耳畔，却仿若与他无关。
　　月亮寻到他的踪迹，从穹顶一角照了进来。

　　“天帝者，掌六界法度。”平素温润的声音，响在众神耳畔，有如冷玉，“父帝所判刑罚，孩儿自当接受。”

　　那份坚韧至极的骄傲，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入天帝眼中。
　　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长子。

　　秋水为神玉为骨。

　　既是玉，便只有杂碎他的躯骨，融去他的神魂，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弯折。
　　万年之后，他相信，仍会有这么一天，润玉会打上九霄云殿，将他的不公诉诸天地。

　　“何必。”月下仙人叹了一口气“过刚易折啊。”

　　“日…日月同辉！”缘机仙子见到天地异象，习惯性地随手一算。
　　她的脸色剧变，将那只乱算的手塞回袖子底下，忙不迭冲了出去，生怕下一刻，夜神便被丢下洞庭湖。

　　“陛下，夜神大殿虽然犯下弥天大错，但是…额，但是…”缘机仙子急得满头冒汗。
　　怎么说，说大殿下一副天帝命，比现任天帝还硬吗。

　　她忙不迭要留人，竟然忘了其中的蹊跷。
　　奇怪啊，她一个小神仙都能算出来天帝的命数，明显得宛如大殿下已经登基一般。

　　但是现实却是大殿下刚造反失败，一没权二没势，她这么一说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缘机仙子，她既然抓住了这个好机会，就要趁机向未来的天帝陛下讨个好，但是一时心急，忘了可能在夜神大殿当上天帝前，她就已经魂归天地了。

　　“缘机，怎么了，你要帮这孽子说话不成。”太微问。

　　完了完了完了，天帝是不是看看看看出来了。

　　“小仙并非给夜神大殿请罪，只是火神殿下那日以性命救夜神大殿脱离忘川，想必他们二人之间兄弟情谊十分深厚，如果…额…”缘机疯狂在脑海中搜索凡间故事。

　　太微皱了皱眉，想起那天旭凤舍命救下润玉。

　　他们一人温润如玉，一人沉静似火，原以为兄弟情深便可相安无事。但是润玉之前的反叛，却令他看明白了他这个儿子。
　　慧极终易伤，又于他有满腔仇怨，若放任下去，必定酿成大祸。

　　润玉仰起头，望向九霄云殿无边的穹顶，只觉眼前一眩。

　　一道比太阳还要炽热耀眼的光芒落入殿内。

　　旭凤与锦觅一同出现在大殿上。
　　“父帝。”旭凤行礼，“兄长虽然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但尚未犯下弥天大错，且兄长揭露穗禾罪过有功，望父帝允兄长将功折罪，抵消他犯下的过错。”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父帝！”
　　那道高大的身影跪了下去，阻止了父神即将降下的罪。

　　润玉看着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一如洞庭湖畔，他求母神放过他娘时的深切。

　　他那时多么希望，高高在上的天后可以点下头颅，将他的娘亲还给他，放他们离去。
　　求而得之，方为所愿。

　　润玉终于跪下了。

　　“父帝，鸟族公主穗禾骗取荼姚灵力，以红莲之力杀了水神和风神，嫁祸旭凤，其罪当诛。”他道，“润玉自知罪孽深重，若恐所言不实，有水神之女锦觅为证，当日诛杀水神、风神的乃是净世红莲，而这天地间，有此火的，唯有原天后与旭凤。”

　　旭凤侧头，便能看见润玉跪在自己身侧，将此事慢慢道出。

　　“旭凤乃天地间唯一的凤凰，戍卫天界千余年，其性至纯，至烈，不会做出如此天人共愤之事。而原天后尚在婆娑牢狱，唯有与废天后关系密切的鸟族公主，有可能得到这净世红莲，若父帝有疑，可往婆娑牢狱查证废天后是否灵力尽失。”

　　天帝听在耳中，思索于心。

　　原以为此事是润玉为做缓兵之计捏造的，现今看来，恐怕真有此事。
　　太微示意天将去鸟族捉拿穗禾。

　　之后，他将目光重新落在脸色苍白的长子身上。

　　润玉，你要本座…如何是好。

　　“罢了，润玉以血治愈旭凤，近日不宜再生事端，便幽闭璇玑宫，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太微道。

　　殿上的事到此为止算是了结，天帝与众仙离去，润玉用手支着地面，缓缓起身。

　　邝露正要上前搀扶，却见他眼眸微阖，便要倒下。

　　一双覆着薄茧的手掌落在他肩头。
　　“兄长？”

　　“旭凤…”润玉不甚清醒地喊着。

　　邝露见他知身侧是何人，便收回双手。

　　“二殿下，大殿下灵力衰退，外伤无人敢医治，望二殿下救救大殿下。”她神色紧张，不似作伪。

　　锦觅想去摸他脉象，却被手下触感所惑，将润玉的袖子拉了上去。
　　一块浸染着鲜血的纱布落下，露出里面随意横斜着的伤痕。

　　“怎么会这样…”锦觅的指尖颤抖，不敢去看他的另一双手。

　　“是谁做的！”旭凤眼眶微红。

　　“为了治愈二殿下的水毒，必须要取水系神仙七七四十九日的血，只是要在新划一刀伤口和掀开旧伤比起来，大殿下选择了前者而已。”邝露见他神色，鼓起勇气说了下去，“大殿下胸口还留着天帝的火系灵力，那灵力霸道异常，天界除了二殿下外，恐无人能医。”

　　岂不是说，这些伤痕都是他带给润玉的。

　　而父帝的盛怒一击，竟也拖到今日未能治愈…

　　见旭凤抱起润玉往璇玑宫走去，邝露这才将那颗提着的心放了回去。
　　虽然夜神大殿起兵失败，但是火神殿下肯念及兄弟情义为殿下求情，想必殿下定能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