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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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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饮心想,要是让江女士知道她此刻为了一单三十万块钱的线上订单,极尽谄媚之态、阿谀之妍,肯定会露出贵妇专有的嘲弄神态。
用孟饮万分厌恶的声调嗤笑道,“早知如此,为何不接下那笔钱呢。”
脑中那只江女士带着墨镜的脸像只邪恶的魔鬼在她头脑中打架,孟饮猛喝一口黑咖啡,苦涩把她心中的不甘与愤怒淹没掉,她又重新恢复笑容,对着电话那头悉心的解释道。
“林老板,这款产品最大的性能就是……”
对于做销售的人而言,没有点人脉是不行的。
没有防晒霜也是不行的。
但孟饮都没有,她有的,是一张极厚的脸皮,这张脸皮可以让她在有需要的时候和任何人成为世间最亲密的朋友,可以抵挡住强烈的太阳光的照射,甚至足以抵挡世界上威力最猛烈的炮弹。
自从她那个‘名存实亡’的爹给她留下稀里糊涂一屁股烂债,她那个‘生又不养’的亲生母亲,脚踏风火轮比她跑的还要快,闪婚嫁给她苦守她二十多年初恋的娘,让她从此感情和亲情双双破产以后,她实在没什么经历去经营人际关系,除了还债,就是在还债的路上,哪里还在乎什么面子呢。
她卖护肤品、卖服装、卖珠宝、卖房子,恨不得要把销售产业全做个遍,她能现在腾出手来照顾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全靠
这几年没日没夜的陪客户喝酒,再稍微靠她一点美貌。
想来也好笑,她去年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时候,怎么江女士不来友情资助她五千万呢。
那时候她肯定会同意的。
“孟饮姐,听说你把林风数那个抠门精的生意谈下来了?”
讲话的是部门新来的一位小妹妹,长相看起来不过大学刚毕业的模样,一双眼睛清澈的让人难以想象。
“可是花了她不少功夫。”
替孟饮接话的,是同她共事两年的薛湛。
孟饮随便扒了两口饭,将土豆片喂进自己嘴里,手在手机上上下飞快划动着,不知道在不断翻找着什么。
小覃微微红了脸,埋头吃着饭粒,“都是大前辈,被分到这组,我压力还真大。”
薛湛嘴角露出一个小梨涡,“你进步也很大,不是听说你谈下一个褚姓的大户?一张嘴就是签十万的单?”
孟饮的手似乎只是在手机屏幕上微微顿了一下,很快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工作起来。
薛湛朝她的工位看了眼,又带笑继续聊到,“听说还是个大帅哥?”
小覃头如小鸡啄米,那双眼睛顿时亮起来,瞬间搁下了碗筷,“是真的很帅,我发誓,我长这么大,哪怕是读大学那会儿,我都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跟旁边那个经理站在一起,简直是世界有壁垒的感觉。更何况,这人背景也好厉害,我知道他是南禾大的时候,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旁边那个经理还笑我呢,说原本他完全可以上齐北,是为他女朋友才报一所大学才……”
哗啦——
孟饮用臀顶开身后的椅子。
“我吃好了,”她眼神似乎黏在了手机上,语速也比平时快上几倍,“李总给我来电话了,下班前我不一定能回的来。薛湛,一会儿帮我倒一下没吃完的饭。”
薛湛朝她桌上看了眼,微微蹙眉,“那也不用这么急吧,你看你又吃这么点,你每次……”
不等他多说,孟饮已经拿起外套和挎包,大步走出去了。
小覃愣愣的孟饮大步流星走出去的背景,不禁摇头感叹,“孟饮姐还真是拼呢。”
“一直如此。”
公司最强雷达,也就是他们孟饮老师了。
她刚想继续分享新鲜出炉的热乎八卦,却见薛湛已经起身,走到孟饮的工位前,端起她桌上的剩饭残羹,一言不发的朝外的洗碗池走去。
“女主外男主内,别说,”小覃重新拿起筷子,把他们两人的背影放在脑中对比,“还是挺配的,嗯,薛老师再帅点,就更好了。”
*
孟饮接了电话以后,就拦下一辆车。
她摁下车窗,报出了自己的目的地,“维吉尔大酒店。”
维吉尔其实离公司也不远,但是考虑到这一趟可以报销,孟饮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打的。
在接到李为季电话时,她几乎就猜到了——上次由她接手洽谈的合同基本妥了。
这对她来说,这次,还可以拿到一笔相当客观的佣金。
一路上,车外倒映着丽城多姿丰饶的风景,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切美好都极速在她视野里退去,恍惚间,她似乎回来刚来丽城的那一年,孟饮突然发觉,这是她来丽城的第三年了。
三年间,她几乎没有一天休息日,除了奔波,就是在奔波的路上。
手中原本堆积如山、看似永远看不到边的债务,在她几乎是杀敌五千自损五万的疯狂身体消耗下,慢慢就要有新生的希望了。
窗外柔和的春风如抽丝般轻柔的吹拂她的脸庞,吹起她散落在耳边的长发。
其实她早就无心欣赏任何风景。
小覃的声音就像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的魔咒,挥之不去的萦绕在她耳边。
“去了南禾啊。”她不受控制的被回忆侵袭。
【“喂,”】好像有人在喊她,【“你之前说,想去南禾?”】
少年手肘搁在操场外的护栏上,额前微微沁着薄汗,打湿他黑墨般的发。
她抬头,只见少年整个人都浴在阳光之下,皮肤白的几近透明,正以一副好整以暇、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不一定。”】她垂下头,重新将双肢平稳的向前延伸,身体绝佳柔软,将坐位体前屈的挡板推到仪器的最前方时动作停下,收回双肢,从软垫上利落的坐了起来。她分明背着光,却似乎依旧被眼前的光亮刺的微微眯眼,【“要我说,这取决于你。”】
少年目光一顺不顺的凝视她,只从喉咙深处懒懒哼了一声,【“嗯?”】
年少的孟饮笑容总是贼拉灿烂,但灿烂中有总是带了一种描都描不开的阴鸷。
【“你去齐北,我就去南禾,你去南禾,我就去齐北,总之……”她笑的虚伪,“我都要离你远远的。”】
是离得挺远的。
孟饮想,这辈子,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