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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说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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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痛易忍,心绪难平。宁弋此次虽说是命悬一线,不过因着种种缘故,这劫也算渡过去了。加之他常年习武,身体康健,卧榻静养十几日已经可以走动了。
这十来日于宁弋而言度日如年,伤口疼痛倒还好说,只是他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前人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话虽另有深意,但苏别意的卧榻,他确实已睡了十日有余!
行走江湖,待人接物,宁弋向来冷静自持。就如手中长扬,锐利孤寒。
谦和于他,如皮毛之于野兽。使得他也可融入到世事人情中去,不至于过于冷清。
宁弋习惯了将人隔绝在外,可是近来苏别意的言行举止像团愈演愈烈的火,不知不觉间烧尽了他示人的软毛,颇有融剑重铸之势。
那人难缠,应对起来本就耗费心神。再加上所谓系统的束缚,宁弋更是应接不暇。
他尝试着去挣脱。小二下达的命令,他反其道而行之。
比如,将夜里偷摸爬上床的苏别意赶下去。
或者,拒绝苏别意亲手送到唇边的食物。
又或者,禁止苏别意帮自己擦拭身体。
诸如此类,宁弋只尝试了三件事就昏迷了。
小二告诉他是苏别意好感值过低的缘故。
十好感值可以换成一生命值,也就是宁弋一天的生命。一旦目标好感值不足十,宿主就会陷入直至死去。
后来是苏别意衣不解带的守了他一整夜,才把他从阎王手里又抢回来。
经此一事,宁弋对恋爱系统有了正确的认知。但是心里也更加烦躁,因为这意味着他与苏别意的关系势必错乱纠缠,不复从前。
“宁教习,药浴备好了,请您移步。”
侍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宁弋纷乱的思绪。
“有劳。”他照常回道。
“宁教习客气了。”
几人向宁弋拱手行了一礼就退下了,不敢多留。
等人走了,宁弋才起身,向着浴桶走去。
不是宁弋仗着苏别意看重,端架子。而是他通身上下就一条褻裤、一件外袍,实在不宜于人前显露。
外袍松松散散,只是将将披在他肩头。不起身还好,一起身必然漏了上半身出来。
以皮肉示人,他不喜。
他两腿伤少且轻,养了这许多日大半都愈合了,故而裤子还是穿得上的。
但是上半身尤其两臂伤多且深,委实不便穿衣。衣裳只能披着,好歹也能作遮掩之用。
不过,眼下正披着这件外袍,它是苏别意的……
果然,还没走两步,外袍就滑落下来。
块垒分明的身躯瞬间暴露,劲腰偏细,两腿长直束缚在纯白的丝裤里。
宁弋不自觉地拿余光扫了一圈,虽说屋内并无别人,他仍是有些不自在。加快步伐迈进了浴桶。
浴桶内水没过了他的胸膛,各色药材浮在水面上遮住了水面下的光景,那几分不自在才缓缓褪去。
幸好自己没清醒的那两天,还是穿了中衣的,他轻叹。
宁弋偏头去看屏风上的刻画,以免心神飘忽无处着落。
那座白玉屏风碎了后,次日房里就换上了这座蛟出江涯的漆雕黑屏,雅致矜贵。
苏别意屋里的东西都是千挑万选的稀罕物件。宁弋不懂赏鉴,却也知道这些东西大多是连城之价。
那人真正看得上眼的物件,不多。
照苏别意的喜好来看,宁弋以为他这房里再立屏风至少需要一年的时日。不曾想次日一睁眼就见到了这座黑屏。
不过是一座屏风,也不知急的是什么?
不得不说,这座屏风的确不似凡物。巨浪陡崖的雷霆盛势非但没受死物所限,反倒愈发鲜明可见。云海之际的蛟龙更是栩栩如生,鲜活生动。
宁弋坐在浴桶中,视线受阻,屏风的一角恰好在那看不见的阴翳里。他略一歪头,便可以看清全貌。
恰在此时,屋门被人大力打开,苏别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宁弋仍旧歪着头,视线从屏风移到苏别意脸上,脸色瞬间绯红。
苏别意平常与宁弋相处,任他心思玲珑千般想万般想,也是不敢逾礼。眼下这情景从来都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不想今日竟成了真!
歪头的宁弋,像只骄矜的猞猁。
摸摸他!苏别意在心里呐喊着。同时他微微一笑退到了屏风后,似是要退出门去。
宁弋悬着的一颗心刚要放下,就听见小二冷漠的声音传来:
“由于目标意愿值过高,触发隐藏任务——留下苏别意。任务成功奖励目标好感值十点,任务失败生命值减半。”
听着声音,那人已经开了门,马上就要退出门去。一阵惊慌爬上寸寸肌肤。宁弋一下子从水中站了起来,带起了一大片水花。
“王爷,且慢。”他喊道。
门已半开。苏别意一瞬间大喜过望,立即合上面前的门,在外间随意寻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任务成功,奖励十点好感值!”
获得好感值并没有为宁弋带来喜悦,他甚至有些恼怒。
“为何在下的任务要依据目标的意愿来确定?请小友给在下一个明确的解释!”
“本系统为恋爱系统。爱人双方会以对方的意愿为第一考量,故而……”
“好了,我知道了。”宁弋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他很失礼地打断了小二的话。
分明有屏风相隔,宁弋却还是觉得有人旁观一般。他又讷讷地坐下,溅起一片水花。这下水只能没过他半个胸膛了。
听到水声,苏别意有些不放心,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宁弋?”
宁弋一惊,他还不太习惯那人的存在,压下惊诧平静地回了一声,“无事。”
近来事多,圣上下了圣旨特命苏别意为钦差,处理此次雪灾。何成礼入狱,府衙无人。底下州县纷纷将表折呈到苏别意这儿来,故而这几日苏别意忙的很,几乎就宿在书房了。
对此,宁弋倒是乐得清静。他不想与苏别意有过多纠缠。
师徒之谊就是师徒之谊,兄弟之情就是兄弟之情。
岂能为了苟全性命,引诱兄弟儿徒!此等行为,下作无耻,实非江湖义士所为!
然而此刻,既有师徒情意又是兄弟情深的两人,氛围也是分外尴尬。
“为什么?去给何侃做教习?”
苏别意率先开口问道。他坐在外间的矮榻上,双腿微拢,像学堂里乖巧的小童。
是这件事。宁弋正巧也想找个时机与他说清此事,既然他主动问了,也省的自己多费心思。
“灾情严重,粮价暴涨,我需要钱财。何侃有这个财力。”宁弋诚恳回他。
“为了义堂里的孩子?买不起粮食的灾民?”
“是。”宁弋暗叹,果然为权者,心思缜密广知事。
“江湖侠客不多是劫富济贫?”
“何府兵士众多且私库的位置尚不明,需要一个可以正当进内的身份。而且三千两可以立即拿到,而私库则需一段时日。”
还真惦记何成礼那些脏钱,苏别意闻言一笑,坐姿也不似方才那般乖顺。双腿分开,斜倚在榻上。深蓝绣金的衣袍随意地撒在榻上,金冠束起的黑发落了一缕在胸前,一副嚣张模样。
他逗弄孩童似的随口问道,“你真打算去何成礼那儿拿钱?”
宁弋察觉他语气轻佻,略带着些笑意,皱了皱眉。答道,“下下之策。”
“何成礼那老家伙可搜刮了不少钱财,都够那些义堂里的孩子们取媳妇了。怎么能算下下之策?”
苏别意问完,随手拿了个果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双眸里都是散不尽的笑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老王爷于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若是轻举妄为,恐怕会给王府招致祸端。”
“只是如此?”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话,苏别意满眼笑意皆散尽,手中的果子也没再咬第二口。
“只是……”
宁弋正要回答,小二的声音再次响起,“目标好感值减一。”
未出口的半句话在宁弋喉咙处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他换了另一套说辞。
“只是偷盗乃下下之策。何成礼侵吞赈灾粮,握其罪证方可解灾情之危。如此才能为王爷分忧。”
这事的确是宁弋本意。但此事未成,多说与邀功请赏无异。他本不想让苏别意知晓,眼下被逼无奈只得和盘托出。
“目标好感值加十。”
淡然无味的果子又被宠幸了第二口,外间那人欢喜道:“以后我与你一并去照顾那些孩子。”
宁弋不知他因何欢喜,也不知他因何提起义堂的孩子们。不过孩子们眼看着到求学的年纪了,多个依靠总是好的。
“好。在下替孩子们感念王爷恩德。”
“灾情已经有所缓解,你好好养伤。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宁弋就听见一声大力的关门声。
看来王爷行动十分迅疾,他心头有些羡慕。
王爷出来了!徐辽盯着他关上了门才凑过去。苏别意唇角微扬,手上拿着半个果子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全然没看见他。
这种奇怪的笑容,徐辽从来没在王爷脸上看见过,像是入云阁的姑娘遇着了富贵且俊俏的恩客,那时才会露出的笑一样。
想必是王爷在宁教习那里尝到甜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