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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两个时辰 ...


  •   刘训拱手道:“母亲,可将虎符交予儿臣,儿臣定当出宫调兵救驾。”
      敏达摇了摇头,将虎符交给了刘真。“真儿,不管是寻到了秦将军还是沈将军,只道父皇有难。周大夫,还请你护着真儿出宫。”
      真儿接过了虎符,怯怯地喊了一声:“阿妈……”
      敏达摇了摇头,“换上小太监的衣服,一刻也不能耽误,就走!”
      刘训眼巴巴地看着刘真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随着周满第出了后殿,转身跪到了敏达脚下:“阿妈,为何不要知儿去?”
      敏达抚着刘训的头,笑着摇头道:“知儿,你在大明宫进出多日,宫里护卫都认得你,倒是真儿扮作男儿样,谁瞧着都面生,出入反而容易。阿妈现在要把更重要的事交给你!你带着两个弟弟偷偷躲去南安殿,去了之后将门窗闭紧。记住,只有两缓三急,连叩两次,才能开门。”
      她将刘训的头揽到自己肩头,“若是白乔和伍姨——”她伸手解下自己腰间的匕首,塞到刘训手里,在他手掌心偷偷写了一个杀字。
      刘训抬头望着他的母亲,只见她眼神明亮,一脸坚毅,定定地笑着看着自己,他眼眶里眼泪在打转,万般不舍地着诺了一声,握紧了匕首,也离了后殿。
      敏达撩开了床帏,跪立在床榻边,刘衍还在酣睡,她伸手捏了捏刘衍的鼻子,刘衍只是哼了一声,又沉沉睡去。没了法子,敏达只得唤了廖兴和和启正,合力将赵清和的衣裳套在了刘衍身上。
      见得启正背上了刘衍,廖兴和护着刘衍,慢慢出了后殿,她眼泪就落了下来。
      莫非今生两人就这么分离了……
      见得许牧似要跟着出殿,敏达连忙唤了他回来:“你莫要走。因你是陛下身边的人,为了让人明白陛下正在泰时殿里,所以只得留着你在这里,你莫怕。”
      许牧眼泪都没干,挤出满脸的笑:“我不怕的。我从大漠骑兵的刀下死里逃生,早没得怕了。”
      敏达见得他一脸稚气未脱,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跟安儿不相上下,心里略微有些心疼,此刻也只得忍了。
      回头见得披着刘衍衣裳的赵清和正端坐在便榻上,敏达直直地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谢大人的舍身救命之恩。”
      赵清和神色颇为淡然:“夫人可还记得在广陵,我要行大礼,夫人只是不肯受。如今怎么跟微臣这般客气起来了?”
      敏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站起来笑道:“真儿在厨房煮了些茶汤,我这就端来,我们三人也可吃些热茶,暖暖身子。”
      大约是一个时辰后,廖兴和回了泰时殿。见得敏达不在,他脸色顿时生变:“夫人……”
      敏达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何事?”
      廖兴和一转身,就看见了敏达一双笑盈盈的眸子。他大松一口气,答道:“夫人,皇上此刻在宣阳殿里。”
      千钧一发之际,敏达哭过慌过,此刻身边的人都安置好了,知悉刘衍去了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心里顿时卸下千斤重担。
      敏达给三人添了茶,从容地笑起来。
      赵清和吃了一口茶汤,只觉得清气袭来,脑子又醒了不少,便开口问道:“廖大人,外头情况如何?”
      廖兴和道:“只怕是认定了皇上在泰时殿,我回来的时候,明里已有六百士兵布置在沿途。”
      敏达问道:“陛下为何没能出宫?”
      廖兴和摇了摇头:“本想安排皇上坐马车出宫,转了两个门,都要重重检查。所以我同启正背着皇上,走了条僻静小路,进了宣阳殿。方才我将马车已驾了回来,众人见得皇上的马车停在泰时殿后头的院子里,便又能多信几分。只要瞒得到一路兵马入宫救驾就行。”
      敏达嗯了一声,见得赵清和神色凝重,便知情势有些危急。敏达心里盘算了一番,左自朝去北苑请太子救驾,等太子带着军队打进未央宫,只怕要等到明日了……
      真儿出宫已过了两个时辰了,若是一切顺利,此刻应是寻到了秦观,沈复礼,差不多再过两个时辰就能进宫来……
      泰时殿必须稳住殿外的那帮反贼,拖住他们两个时辰!
      只要两个时辰,刘衍就得救了。
      若是拖不到秦观入宫救驾那刻,殿外的士兵冲进来,她……她该怎么办?
      殿里两盏灯火突然暗了,惊醒了神游的敏达。
      许牧自言自语道:“过了子时了……”
      敏达对着许牧笑了笑:“烦请许小哥去将前殿的灯火点上几盏,再唤两个小太监一起,搬些书简来后殿。廖大人,可否帮忙,将赵大人挪到床榻上坐起。”
      赵清和连连摆手摇头。
      敏达笑:“赵大人为了陛下,连命都敢舍了,怎么又生了些这样的见外的心思?陛下在泰时殿里时,常常就坐在床榻上阅文牍。若不做得像些,怎么让外头那些乱臣贼子心安?”
      赵清和诺了一声,便不再反对。
      赵清和嘱咐道:“廖大人,你还是在殿外照看着,莫让人心生疑丝,若有异动,便寻个理由进殿来报。”
      廖兴和诺了一声,出了后殿。
      敏达吩咐许牧:“你将前后殿大门关上,后殿里点一盏灯便是。”
      她一将灯盏挪到了书案上,瞧着赵清和的影子映在门上头,便笑了笑,“有点像就是。”
      她给赵清和倒满了茶汤,低声问道:“赵大人怎么认定是长公主要在今夜造反?”
      “皇上坐了马车离了大明宫,我便醒了。唤了半晌,平日里在大明宫点灯添茶的人一个都没见,来了一个眼生的太监。我要那太监背着我坐起来,他居然不认得我。后来是钱达手下的一个护卫进来了,命令那太监才将我扶着坐了起来。更是生奇的是,接着进了大明宫添茶的宫娥分外魁梧,腰间鼓鼓囊囊,连万长戬和左自朝都分不出来。我于是将错就错,将众人都呵斥了一番,混乱中要万长戬送左自朝出宫,我便坐了皇上的马车来泰时殿。一路上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一只鸟儿都没飞起,这沿路两旁的林子里只怕密密麻麻都布满了暗哨。那陈府的马车几乎日日都停在椒房殿门口,偏偏今日就不在。”
      敏达笑道:“御史大人心细如丝,见得几处不寻常就能道出了要害。”
      赵清和低了头,面上一丝羞愧转瞬即逝,“我原以为是皇后要造反,是皇上一语点醒了我。大司农去西塞之前,就已觉察到陈之善要造反。只是陈之善死了之后,我便再未亲自彻查此事。那日西塞武士勾结宫里的羽林卫谋害皇上,我总以为这期间宫里定得有个手眼通天的人才办得到。陈珏虽然是陈府出来的人,但她断然不会害死自己的女儿,所以以为是皇后,却实在没想到是钱达。如今细想之下,当日在明华殿里,三公主直呼着钱叔叔救她,结果有个羽林卫擅自发箭,只怕是受了钱达的指使痛下杀手,应是怕三公主危急之下喊出真相。陈珏这么些年,总是仗着自己对皇上有恩,争宠不成,就出些歪点子,走上了不归路,还害了三公主啊。”
      敏达只觉得疑惑:“那个羽林卫?”话刚问出口,便叹了气。既然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暴露出来,自然是舍了性命的。
      陈之善要谋反,应是通过陈珏来拉拢皇后和李平。乌君颐只怕是挑明了这层关系,于是突然过世了。
      皇后对乌君颐的死应该是知情的,要不她这么爱家护家之人,怎么能任由李府主母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呢?
      左自朝于是就这么查到了陈之善头上。
      刘运的死将刘玥在宣阳殿里布的局给爆了出来,偏偏刘衍着急要定了西塞,所以只能查一步治一步,给了刘玥复盘的时间。
      钱达是当时刘衍去岳州跟左艳借钱那回才进宫当贴身护卫的。若是他是棋子,那也不可能是刘玥的棋子,只怕还是当年谢品在刘衍身边布的局。
      周满第还在广陵就认识了钱达。后来他频繁进出陈府给陈之善诊脉,只怕是瞧见了什么,所以才脱口而出,钱达是长公主的人。
      那刘玥除了钱达,还有棋子吗?
      敏达想到此处,端着茶碗,偷偷将后殿里的两人扫了一眼。赵清和自是有些焦急透出眉间,许牧年纪轻些,四下张望,越发沉不住气。
      敏达又转念想到了才出后殿的廖兴和,他最年长,从头至尾一贯不动声色。
      这三人都在泰时殿,若要递信给外头,只怕刘衍早不保了。
      那周满第呢?他同钱达当时在广陵王府共过生死,会不会是替钱达来故意来搅局的?他现在又拿了虎符,手里还有真儿……
      倒也不对,若是周满第有心给大王夫人同陈府牵线,怎么会让孙兆平去给大王夫人诊脉开方子呢?
      再说,大王夫人的大漠武士在五月十二日就入了长安城,要在这个时间之前就将这局布好了,得像左自朝一般,时时刻刻跟在刘衍身旁,还得洞悉一切细枝末节。周满第还没有这个本事。
      白乔和伍姨呢?
      白乔年纪小,心里没个城府,连齐云都敢欺负她。
      伍姨……伍姨,这么些年,寡言少语,在泰时殿里进进出出,帮她一起养育了五个孩子,难不成是她?可是,她才是陪伴刘衍最长久的人啊!她从刘衍出生起,就呆在南安殿,后来跟着去了岳州……
      赵清和摇头道:“钱达是皇上从岳州选来的旧部,人心难料啊!先前有杨定勇犯了那样大的事,如今钱达能投奔了陈府造反,这岳州只怕还有大问题。”
      殿外突然吵闹了起来。
      敏达披着衣裳,站在了屏风外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道皇上在殿里吗?”
      许牧带着一群小太监齐齐跪在门外头,廖兴和进了前殿,跪着行了礼:“夫人,几个护卫听说泰时殿进了贼人,又要进殿来查看……”
      敏达面色一沉:“先前你不是已经察看过一次了?如今还有半点规矩吗?护卫还敢擅自进到皇上的寝室里头来?是要干什么?要谋反不成?”她说到最后两句时,声色俱厉,音调高了许多,殿内外震得有了回声。
      “把大门关上,无关人等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她立在前殿正榻上,灯火印着她一脸怒色,倒也让人不敢造次。泰时殿屋檐下站着的十来个护卫只得跪在地上行了礼,缓缓退到了台阶下。
      廖兴和站了起来,朝敏达拱了拱手:“夫人,多保重。”
      敏达轻轻笑了笑:“多谢廖大人。”
      四个小太监将泰时殿大门缓缓关上了。
      敏达将许牧唤到后殿,轻声说:“将殿里的灯盏都挪到殿门后头,将灯油添满。前殿只留你手里一盏灯。手脚要轻些。”
      许牧点了点头,就吩咐起小太监仔细做事。
      敏达进了屏风,只是摇头:“外头起了疑心了。不管如何,定要拖住叛军,给宣阳殿里的那位能多争取一刻钟就是一刻钟。”
      他见得敏达毫无惧色,冷静异常,也难怪皇上如此宠爱西塞来的敏夫人,确实是大祥主母风范无疑。
      殿外越来越吵闹,敏达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竟有些后悔。两人千辛万苦走到了今日,难道就要天人永隔了吗?
      她今日见得他醉得一塌糊涂,顾不得脸面,在众人跟前哭着喊她,她终是不忍心,出来见了他。只是她还记恨着他负了她,狠狠地甩了他两个耳光,都不觉得解气。却发现别人惦记着的是他的皇位,要的是他的性命。
      他的命是她的,除了她,别人都不能要。他死也要死在她身旁的!
      赵清和像是读出了她的心思,开口道:“若是外头的人攻进殿来,就点一把火烧了泰时殿!”
      敏达惊讶地抬起头,缓缓了点了点头,笑道:“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只是没有想到,我竟有幸与大人一同赴死。”
      赵清和摇头:“我这半条命本就是夫人救的,只是遗憾,夫人最后不是皇上陪在身边。”
      门外喧嚣声四起,听得有人合力撞击大门的声音。
      许牧看着敏达。
      敏达点了点头。
      泰时殿的灯被点上了,帷幔也燃了,小太监们顺势推倒了灯盏,任由灯油溢满前殿。
      小太监们依次退出了前殿,将前后殿之间的大门紧紧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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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世安说,连江山都守不住,你们是猪脑壳吗?
      左自朝说,你行你上。
      刘衍说,你行,也不让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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