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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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怀璧其罪，林钏临死前毁掉的卷册，就是那块害得无数人丢了性命的和氏璧。
修真界近五百年来，问道之人如过江之鲫，得道飞升的，却只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出自沧海阁。
一门之中，有一人飞升，或许是他的能力强大。而相继两人飞升，那就必然有成功的原因。
渐渐开始有人流传，沧海阁有一本修真秘笈，叫做太乙飞仙诀。只要修炼到顶层，就能达到合道的境界，往后大乘飞升也易如反掌。
沧海阁确实有这样一门心法。它的内容艰涩精深，要求修炼之人心如铁石，完全弃情绝爱。在此基础上，纵使修炼者有极高的天赋，也要上百年才能练成。
外界的修真门派都对这部心法虎视眈眈。在林钏练成之前，恐怕沧海阁就要被人围攻，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耳边仿佛响起了族人的哭喊声。她喃喃道：“我们有什么错……不过是怀璧其罪罢了。”
那么多人在她面前死去，她却保护不了任何人，那种痛苦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
她坐在窗边，远处的大海传来澎湃的声音。这里是她的家，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她的兄弟姐妹。她下定了决心，这一世自己一定要保护族人，不能让悲剧重演。
林钏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族，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天下的修真门派中，首屈一指的就是蜀山。若是她能拜入蜀山学艺，沧海阁也就有了保护/伞。
沧海阁的门人行走江湖，向来爱憎分明，犯了不少正道的忌讳，被世人当做邪派。她想以沧海阁少主的身份拜入蜀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沧海阁相对的，凤鸣台在江湖中的名声却不错。苏家父子一向道貌岸然，很会邀买人心。一提起金陵凤鸣台，众人都要赞一声苏老先生德高望重，令人佩服。
苏皓天虽然可恨，却也有利用的价值。若是她能借用金陵苏家长女的身份作为跳板，拜入蜀山门下，就不是难事了。
有了蜀山作为靠山，再慢慢地改变世人对沧海阁的看法。在林钏练成太乙飞仙诀之前，那些恶人就无法对她的族人下手了。
为了达到目的，林钏可以忍耐流离之苦、长久地蛰伏，直到自己变得强大的那一天，再把一切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林月昙的性情淡泊，但若是有人要把她的女儿带走，她绝不会答应。
迎接苏皓天的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林钏要亲眼看看这场好戏，推门往外走去。
青鸾一把拉住她，说：“少宫主，不能出去啊！”
林钏说：“我在屋里憋得难受，转一圈就回来。”
青鸾快哭了，说：“你别为难我，宫主要是知道你出去了，要狠狠罚我的！”
林钏凑在青鸾耳边，说：“那我教你个法子。我出去之后，你到我床上躺着，假装我还没起就行了。”
青鸾自然不敢，林钏却已经甩开她，大步跑了。青鸾急得跺了跺脚，又怕嬷嬷来查房，只好照她说的散开头发，钻进被窝里，头朝里装起睡来。
林钏绕开了宫中弟子，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流云殿外的窗户下。苏皓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月昙，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想念你。”
林月昙平静地说：“苏先生，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说话放尊重一些。”
她这种疏离的态度让苏皓天很受伤。如果林月昙怨他、恨他，那他的心里还有些安慰，起码她还想着自己。
但从始至终，她的态度都冷得像块冰，仿佛只把他当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物件。
苏皓天实在不能忍受这种对待，上前几步，想跟她拉近一点关系。林月昙淡淡道：“苏先生停步，男女有别，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苏皓天露出一丝笑容，柔声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林月昙端然道：“在那儿说，我听得见。”
林钏听见苏皓天一直吃瘪，暗自觉得好笑。
门口守着的侍女发现了她，十分惊讶。林钏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让她别出声。
苏皓天在大殿里说：“钏儿的年纪不小了，一直没见过外头的世界。我想接她回金陵，让她认祖归宗。”
“什么认祖归宗？”林月昙冷漠道，“钏儿姓林，不姓苏。我听说你已经生了儿子，家业有人继承，何必来跟我抢女儿呢？”
“那至少让我尽一些做父亲的责任吧。”苏皓天说，“这些年不在孩子身边，我一直很内疚。”
“不用了，”林月昙说，“钏儿由我抚养，过得很好，她不会跟你走的。”
苏皓天有些不甘心，道：“她生在这孤岛上，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林月昙觉得他的言论十分可笑——女儿有自己疼爱，又身为少宫主，向来锦衣玉食一呼百诺，有什么可怜的？
林月昙冷笑了一声，说：“她跟着我不可怜，跟着你名不正言不顺的，才会可怜。”
苏皓天跟林月昙分开之后，背弃了要娶她的诺言，在家另娶了个妻子。林钏要是过去了，肯定要被当做外室养的私生女，连庶女都不如。
苏皓天明白她的意思，也有些过意不去，小声说：“苏家一定把她当成嫡出的大小姐对待。我来之前就跟父亲禀明了，他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们，必须好好弥补钏儿，不让她再受委屈。”
林月昙听得心烦，觉得他说的都是些可笑的废话。
她贵为沧海阁的宫主，富有而强大，与那些一无所有只能依附男人的小女人不同，不屑计较名分与金钱。苏皓天这种施舍的态度更让她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反过来说，苏皓天若要跟她讨个名分，她或许会看在女儿的份上，给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头衔。
林月昙冷冷道：“你的话说完了就回去吧。船还停在海边，趁着风浪不大，今天下午就走。”
她说着站起来，绕过屏风走了。苏皓天跟她分别了这么久，没想到见了面却只有这些冷言冷语。他情急之下快步上前，要拉住林月昙。
他本想让她的态度软化一些，却没想到林月昙对他就像对待陌生人。
她一掌重重地拍出来，打在了他胸口上。苏皓天被掌力震得跌了出去，后背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疼痛的同时，一阵强烈的寒冷侵袭了他的身体。
他低头一看，白色的霜花凝结在他的衣衫上，随着寒气四处延伸。
苏皓天极度错愕，看着她说：“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林月昙掌中凝结的寒气尚未散去，随时还能再打他一掌。
事情发展到这里，都跟前世相同。林钏忽然意识到，再不参与进去，自己将要错过这个这个机会。她出声道：“娘，你别打他！”
说话声中，她快步闯进了大殿，挡在两人之间。
林月昙没想到女儿会突然出现，也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一时间沉默不语。
苏皓天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说：“你就是钏儿？好孩子，快过来，我就是你的父亲！”
他的胸口还结着一层薄冰。林钏担忧地看着他，说：“你没事吧？”
怎么没一掌打死你呢？
苏皓天跟女儿初次见面就得到了她的关怀，十分感动，想来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他确信了自己来这一趟是正确的，诚挚地说：“爹很想念你。我来接你去中原，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林月昙的眼神凌厉，仿佛随时要撕了这个跟自己抢孩子的混蛋。她确信女儿依恋自己，不会跟这个陌生的男人走。然而林钏注视着苏皓天，眼神里藏着某种复杂的东西，却又一闪而逝。
苏皓天说：“爹会请夫子教你念书，你喜欢什么爹都给你，跟我走好不好？”
事情发展的比想象更顺利，苏皓天为了获取女儿的信任，不惜付出高昂的代价。林钏顶着母亲虎视眈眈的压力，说：“真的么？”
苏皓天道：“当然是真的，爹怎么会骗你。”
林钏道：“我听说你收藏了很多厉害的兵刃，能给我一把吗？”
苏皓天不怕她提条件，就怕她没什么想要的东西，立刻说：“可以，任你挑选！”
林钏打蛇随棍上，说：“我要最好的。”
苏皓天说：“好，自然是世间最好的剑才配得上我女儿！”
他伸出手，要跟林钏击掌约定。林钏还没抬起手，林月昙一把将她扯开了。她严厉道：“娘是怎么教你的，谁让你随便跟外人说话的？”
苏皓天委屈地说：“我怎么是外人呢，我是她的父亲啊。”
这人十年来从没付出过什么，却能坦然地自称是孩子的父亲，脸皮实在是厚的很了。林月昙不想跟他多说了，厉声道：“苏先生，话说完就请回去吧，送客！”
侍女们听见命令，纷纷进来，客气道：“恭送苏宗主。”
苏皓天有些无奈，回头对林钏说：“咱们说好了，爹等着你。”
苏皓天出门之后，林月昙的神色更严厉了。她的肤色雪白，盛怒之下，越发像蒙了一层寒霜，令人敬畏。
她坐在后殿的卧房里，看着自己的女儿，意识到这个丫头是长大了，会自作主张了。
林钏站在离母亲远一点的地方，不敢太靠近。她知道母亲心里不好受，可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会这么做。
林月昙说：“你怕什么？”
林钏垂着眼道：“母亲对女儿疼爱有加，女儿不怕你。”
林月昙说：“那你为什么不过来？”
林钏照实说：“怕惹母亲生气。”
林月昙越发气不打一处来，说：“既然怕我生气，为什么答应跟苏皓天走？”
林钏沉默了良久，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全然没有平常的孩子气。她道：“娘……女儿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月昙有些意外，感觉女儿与以往很不同，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道：“你说吧。”
林钏郑重道：“自作主张离开，是女儿不孝。但如今沧海阁不见容于修真界正道，外人觊觎太乙飞仙诀，随时会集结起来跟咱们为敌。女儿想借苏家一个正道的身份做梯/子，拜入蜀山修行，日后沧海阁也能有所托庇。”
她这么说的时候，神态十分认真，仿佛选定了一生的轨迹。
林月昙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能做出这样长远的打算。她说：“你知不知道，苏皓天为什么来接你？”
林钏闭着眼也知道他的目的，明白母亲是想提醒自己别太天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筹谋，不会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进行。
她利落道：“他想得到太乙飞仙诀，娘决计不肯给他。他就想施恩与我，将来好从女儿的手中讨要。”
林月昙对女儿的聪明很欣赏，神色缓和了一些，道：“如果他跟你讨要，你怎么办？”
林钏说：“不给。”
她这个斩钉截铁的态度不错。林月昙又说：“要是他骂你忘恩负义呢？”
林钏说：“让他骂去，我不在乎。”
林月昙说：“他还会打你，甚至硬抢。”
林钏说：“女儿剑法的天赋甚高。这十年中，我会勤加修炼，他必然打不过我。”
林月昙有些欣慰，她知道女儿的心性坚强，如同一块顽石，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若是有人敢打她，她少不得要原样奉还，必然吃不了亏。
林月昙提醒道：“苏皓天这个人口蜜腹剑，靠不住。你跟他走，会吃很多苦。”
林钏知道母亲舍不得自己，然而她必须做自己该做的事，改变既定的命运。她叩首道：“女儿此去绝无私心，求母亲成全。”
林月昙低头看着女儿，感慨这孩子在不知不觉间，成长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她说：“那你发个誓来，你这一生中都不得背叛沧海阁。”
林钏举起右手指天，毫不犹豫地说：“我林钏发誓，今生绝不背叛沧海阁。我会尽全力保护诡月族人，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包括我的生命。”
她想起了前世沧海阁被屠戮的情形，声音哽咽了，眼中也含着泪水，一片赤诚。
林月昙也有些动容，伸手将她扶起来，说：“好罢，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娘答应你就是了。”
次日一早，林钏带着丫鬟青鸾来到海边，港口泊着苏家的船。那艘船庞大坚固，气势磅礴。数名宫女把林钏日常用的器物、衣裳首饰搬到船上。林月昙从船上下来，一边叮嘱陪同的嬷嬷好生照顾少宫主。
带这么多东西去，显得要跟苏家一较高下似的，有些咄咄逼人。
林月昙正有此意。她把女儿叫到旁边，将一叠银票交给她，叮嘱道：“你这次去苏家，不能失了咱们沧海阁的体面。娘帮你选了些礼物，去了代我送给苏老先生和家里的其他人。你用的东西娘都帮你带上了，去了不必麻烦苏家，缺什么自己添置。”
她低了声，又说：“把银票收好了，这是你自个儿的体己钱，花完了叫青鸾回来拿。”
林钏知道母亲是怕自己寄人篱下，花人家的钱要被欺负。她点头道：“女儿走了，母亲保重身体。”
苏皓天想跟林月昙道声别。林月昙见他走过来，脸色变得十分冷淡，说：“船要开了，苏先生莫耽误了时辰。”
苏皓天知道她心里最在意女儿，说：“我会好好照顾钏儿，你放心。”
林月昙道：“那就好，一路顺风。”
苏皓天拱手作别，转身上了船。白色的风帆拉起来，船向大海中驶去。
林钏沉浸在回忆当中，青鸾敲门进来，说：“少宫主，快靠岸了。”
青鸾给她加了件披风，说：“岸上风大，别着凉了。”
林钏走上甲板，海风猎猎地吹在身上。仆人们把行李抬出来，准备上岸。苏皓天站在离她远一些的地方，看着空中飞翔的海鸥，没有跟她说话。
天生要互相算计的人走到了一起。纵使是血亲，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船渐渐靠岸了，林钏跟在苏皓天后面下了船。几十名苏家的弟子们等在渡口，备了车马接他们去金陵。
弟子们在码头站成两列，向苏皓天行礼，齐声道：“恭迎师父。”
这些弟子都是苏皓天教的，老太爷专注自身的修炼，已经很少关心家族中的事务了。苏皓天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钏儿。”
她头上戴着帷帽，白色的轻纱在风里微微飘动，秀美的容貌若隐若现。
她的年龄虽然不大，见了这样的阵仗，非但没有怯意，还十分平和大方。
众弟子对她生出了些敬意，行礼道：“恭迎大小姐。”
林钏听见这一声大小姐，而非听惯了的少宫主，意识到自己告别了以前的身份。新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向她缓缓地展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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