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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人生转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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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历历在目,所有的细节都那样清晰,是属于平凡人的简单和美好,也是自己的人生转折。
万启:“寒假我回家过年,身上感冒没好透也没在意。年后忽然病情加剧,把我妈妈和妹妹给传染了。
我妹还好,感冒才有苗头,就带着孩子回自己家去了。但我妈妈躲不开呀,都在一间屋子,我还每天做饭给他们吃。
我妈妈是环卫,过年正是最累的时候,要起早贪黑的扫雪扫鞭炮纸,再加上感冒,我心里非常的心疼愧疚,恨自己为什么不养好病再回家。
那病情越来越严重,我们小镇也是风声鹤唳,我们家没买到特殊口罩,父母就不让我出门。
我每天像坐牢一样,24小时守在家里,白天送妈妈上白班,晚上送爸爸上夜班。可身上总不见好,母亲也越来越严重,后来爸爸也出现了嗓子疼的症状。”
主持人:“你们上报信息啦?”
万启:“没有。
我感冒是在爆发之前,工作的县城连疑似病例都没有,坐长途汽车直接回到小镇,从没接触过疑似病人。
我也不发烧,也不腹泻,现在想想就是长期疲劳免疫力弱,又没及时吃药才迟迟不好。
我妈妈向来体弱,每年过年睡不好都会来场小感冒,今年工作量大,天气还忽冷忽热,感冒才严重起来。
更关键的是,疑似被我传染的妹妹,回家两天就好了,外甥女也完全没问题。
可处在当时那样的环境里,很难客观分析,总会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我那时候其实有些害怕,社区电访时,很想说自己感冒了。但一想到自己被隔离不要紧,朝夕相处的父母也会被隔离,就不敢说实话。”
主持人:“为什么?”
万启:“一开始不是没有疑似病人报销诊费的政策嘛。
我父母是农民工,只是自己交钱买了商业性质大病医疗,不知道这病能给报多少。要是三个人全被隔离,肯定是一笔大开销。
去年我买房装修,家里没剩多少钱,年夜饭的固定菜——排骨,都没舍得买。十天半个月,钱只出不进倒也能坚持,可我父母的工作就得断了。
以我妈妈的年龄,在小镇上能找到的工作非常少,她非常珍惜那个环卫临时工的工作。
每个月九百的工资,再算上卖废品,能挣到一千多块钱呢。
我爸爸就更是了,他那个月薪四千多的高薪工作,是等了好久的机会,才等到的。
即便为了躲避环保追查,那厂子一个月里有二十五六天是在夜间开工,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开心地苦熬。
因为一旦丢掉,就又得背井离乡到大城市去。这些顾虑谁都没说过,但我有,我妈妈也有。”
主持人:“可是和生命比起来……”
万启:“对呀,以防万一嘛。
若真是ncp,我们家是自作自受,要是牵累到他人,那真是死不足惜。
所以,最后我给自己暗下了三天期限,要还不见好转,不管后果怎样,也一定告诉社区我和妈妈感冒了。
还好,没到三天,感冒灵终于见效,我们母女症状都减轻了,爸爸的嗓子也不疼了。
前后不过八天时间,可身处其中时却觉得漫长又煎熬。那期间我时常会想要是自己就这么死了会怎样?
一生庸庸碌碌,不光没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可能还牵累他们早逝。自己呢,还有那么多感兴趣的事情都没有做。
真应了那句话——生的平凡,死的憋屈。”
听了这么多,孟暄觉得自己应该感伤的,毕竟内容称不上惨烈,却也不乏沉重。
可是,当事人的诉说是如此的平静,仿佛一名毫不相干的第三者,情绪上都没什么起伏,她实在挤不出眼泪。
也许不想被同情吧,带着这样的想法,孟暄也就平静地倾听。
只是,来看直播的网友众多,富贵之人也许无法感同身受,敏感点的草根儿早已泣不成声。
万启:“这样的想法总刺激着我,家里气氛压抑,我还没法出门,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所以,身上一见好,我就趁着爸爸出门买菜,妈妈上班未归的空档,偷偷去山上散心。
我家就住在通往山上健身步道的街边,沿上山主干道直走二十分钟,就有一条登山岔路。
这条岔路坡面很高,路程够长,许多小镇居民喜欢到这里登山健身。到了冬天,步道上积雪,这里也渐渐成了大家滑冰车的去处。”
主持人:“滑冰车?”
以为主持人不理解,万启用手比划着解释:
“就是底部比较平的坐具,不是奥运赛道上那种,老百姓闲玩儿的。
那病爆发前,主要是家长带孩子来玩。形势严重后,孩子没了,来玩的多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也许是超出常识想象,孟暄不由得疑问出声。
万启:“可能是受压抑形势影响,大家被憋得难受,反而童心爆发吧。
那条登上步道只能容纳两辆车并行,坡面陡,两侧都是水泥排水沟。小孩子滑雪有大人拉着绳子还算安全,成年人坐冰车自重大,技术不好很容易掉沟里出危险。
我上山时,看见有三四个男人带着口罩在山腰处划得开心,心里一阵舒畅。
看到别人积极的热爱生活,就感觉世界很美好。
因为那几天降温,滑雪的人又多,路面被压成冰,很滑。我穿的是板鞋,没有防滑条纹,没敢再往上,开始一步步向山下挪。
主持人:“挪?”
万启:“嗯,路太滑了,上得时候坡面渐渐升高,还没太大感觉。下山就有点控制住,脚下总打滑。
没想到山腰的那几个人应该是玩够了打算回家,也朝着山下滑。
我那时候注意力全在脚下,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根本没注意。等到快到路口时,一人的冰车失控直直朝我这边撞来。
我当时贴着路边走,听到对方的大喊时,小挪两步,跳到排水沟对面的山坡上根本没有问题。
可是感冒没好透,身上发虚,脑袋也不灵光,一时间竟吓得往山下跑。
当时距离主干道也就十米吧,前方三四米停了一辆半挡着路口的私家车。
我两步跑过去,冲的太过,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好不容易扶助车子稳住身形,大半个身子横在马路中间。
就是那么巧,跟拍电影似的,偏过头就看见一辆车近在咫尺。
我估计开车的大哥都吓坏了,没想到路面突然变出个人,踩刹车都来不及。
性命攸关,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人已在马路对面了。”
孟暄领会出其中意思,激动地问:“就是这次意外开启了你的‘超能力’?”
万启:“对。我当时两手抵着私家车,又没成龙大哥的功夫翻到车对面。向后跑不起来,就只有向前跑。
至于为什么没跑向斜前方的坡面,反而穿过人家车前跑到了路对面,我自己也不知道。
死里逃生我竟然意外的淡定,缓了一秒就往家走。司机大哥也很淡定,径直开走竟然没停车骂我。
冰车大哥呢,好像是怕撞到我,提前骨碌到路边,估计都没看到那惊险一幕。
我就那么淡定的回了家,上了床,然后就被剧痛袭倒了。”
主持人:“就是你那个副作用?”
万启:“嗯,当时妈妈没下班,我爸应该也是趁买菜去透气了还没回家。
我一个人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承受着求死不能的剧痛。以为经历了一个世纪,缓过神来才发现先可能不到10分钟。
但床上已经湿出个人形。”
主持人:“出汗吗?”
万启:“对,全是汗,上称掉二斤。
别笑,我真上称称了。
我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赶紧把湿掉的床单、被罩、毛毯全扔洗衣机里洗了。等爸妈回来,就骗他俩说自己在床上喝饮料弄洒了,还招来一顿骂。
不过那天的一顿折腾,也把我的感冒彻底折腾好了。”
主持人:“那你是怎么想到去参加奥运会,还是跨界参加的呢?”
万启:“那日画面始终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越推敲越觉得自己不一般。
扬长而去的汽车不说十分快速,也不该是我能跑得过的。再加上历经前一段时间的煎熬,我内心深处渴求着生命里发生一些变化。
突然的提速,就像是救命稻草,哪怕知道人在应激条件下会做出远非常态的反应,我还是期望自己会是与众不同的。
然后我就偷偷到体育场去跑步,幻想能跑出那天的速度,可怎么尝试都不行。”
主持人:“那是怎么激发的?”
万启:“还是跑步。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有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还是小学生的我独自上山,看见一条大狼狗要咬我。
我就拼命的朝山下跑,跑啊跑啊不知道多久,等力竭之时,发现狼狗已经没了踪影。
梦里我又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疼痛消散,脑袋一黑,梦里的我昏了过去,床上的我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