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理性 ...
-
凌晨一点，白墨在车站前与温落告别。
“昨天，我把他一直送到摇篮的终结仓里。”
温落问：“今天你不送我？”
“你舍不得我啦？”白墨抬眉。
“作为我这一生唯一的朋友，和您告别使我感受到了难以准确描述的、轻微的、无法抑制的失落感。”温落道。
方才两人坐在树梢上聊了很久，直到萤火虫的微光消失。
白墨笑得很开心：“谢谢。”
“所以，您不送我？”
“我两天没睡，困了，待会儿三点半还得去接你的下一个序列，想休息一会儿。”
温落脱下白墨的西服外套，还给他：“您的时间定格能延长个体感受的时间，不能用来睡觉吗？”
“嗨，又被你发现了。”白墨道，“那不瞒你了，我是想去找几个人。”
“哦。”
“所以，再见。”
“白经理，您如何看待昨天的温落与今天的我？”
“我尊重你们的想法，在客观上认为你和他是不同的个体。”
“但主观上？”
“我追求的是同一个人。”
温落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断接触每日新生、没有记忆延续的朝生人类——这一做法并不理性。”
“爱不是理性的事情。”
“但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展现的每一个神态，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理性选择的，能够表达爱意的模板吧？”
白墨扣上外套的纽扣，轻轻点头：“你真的很聪明。”
“这件事对您有什么意义？”
“我可以告诉你，但因为某些原因，现在不能说。”
“嗯。”
“你真的不逛了？轨道电梯回摇篮要不了一小时，而离你去世还有两小时。”
“我准备在电梯里复习回忆卡池。”
“哦，行。”
“白经理，还有最后一件事。”
“你说。”
街上寒风凛冽，温落倒退着走进车站：“我明白上一个序列为何会因为您的吻而感到快乐了。”
“不是喜欢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温落道：“以我自己的感受，您对待我的方式体贴、温柔、充满善意、积极且富有激情，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嗨，结果不是爱情，只是友情吗？”白墨上前一步，“但如果只是朋友，高光时刻为啥是吻？”
“您英俊、富有、位高权重，并以这样的身份全心全意地追求温落，会让我们产生某种优越的心态——虽然不喜欢您，但被您喜欢的现实值得任何普通人类感到开心。”
“原来如此。”白墨叹了口气，“看来想让你们喜欢上我，是一件具有难度的事儿。”
温落问：“比起让温落心动，您自己真正心动的难度是否更大？”
“哈哈哈，确实我这儿的难度更大。”白墨指着自己的心口。
“加油。”
“好勒。”
“永别。”
“再见。”
五分钟后，凌晨第二班轨道电梯准备出发，倪红匆匆跑了进来。
温落系好安全带，招呼道：“好巧。”
“哇，你也这会儿回去啊？”倪红喜出望外，“不只是巧，简直太有缘了吧！因为咱们短短的一生，就遇到了四回。”
“你玩得开心嘛？”
“还不错啦，遗憾有，开心的事也不少。”
“嗯。”
“最开心的是我男朋友请我吃的晚餐——虽然用的是我的免费份额——跟他聊天特别开心。”
温落看倪红入座，问：“你们聊了什么？”
“什么都聊，他的烦恼、快乐、迷茫和理想。”
“真好。”
“可不是？要不是他困了想睡觉，我还可以再多聊一会儿。”
“那遗憾呢？”温落问。
“因为在餐厅聊得太开心，没看成萤火虫。”
“哦。”
“你呢，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我？认识了一位朋友。”
“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位帅哥吧？他不是说你是他男友吗？”
“不是，只是普通的朋友。”
“原来是单相思啊！”
“或许吧。”
倪红瞬间兴致勃勃：“我觉得他挺好的呀，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这种事不是总有理由吧。”
“也对，那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温落感受着后背座椅的温度：“我看到有人将他人艰难获得的救赎摧毁了。”
“啊？听着有些复杂呀，但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开心了。”
“嗯。”
“没事儿，总是我们马上就死了，所以看开些。”
“谢谢。倪小姐，你觉得你的一生充满意义吗？”
倪红偏过脑袋：“我活着又不是为了找什么意义，所以无所谓啦。”
“嗯。”温落不知杀掉伍岸算不算他这辈子最大的意义。
虽然没能拯救故事里的角色，但至少将第一部的反派除掉了。
“倪小姐，我准备进入传承卡池。”
“哦，那你快进去吧，我不跟你聊了。”
历经29565次轮回，遗留的3284张卡牌在中心炸开，而后做布朗运动。
比起被伍岸伪装成烟花的杀人炸弹，这一朵更缤纷凌乱，也更人畜无害。
温落手里捏着“摩天轮上的吻”，决定首次使用卡牌的升级服务，将文字兑换成对应的照片。
系统问：“确定兑换？”
温落点击“是”，天上落下来一张相片。
画面里，白墨的脸是模糊的，但仍然能看出来，他的吻落在那位温落的脖子上。
透过摩天轮的玻璃，外面的天空绽放着烟花。
难怪白经理对X说，他看过一场更美的。
同样是自序列诞生以来的第一次，温落使用了相片的升级服务，将图片兑换为一段永久留存于序列个体的回忆。
脖颈右侧传来一阵温热，触感是白墨的嘴唇。
摩天轮的场景在脑中变得清晰，仿佛，这是他过去真正做过的一件事。
回忆中，同样看不清白墨的脸，是系统设置的安全措施。
待他之后死去，下一位温落仍会记得这个吻的触感，但不能记得是谁的嘴唇。
温落抬起右手，捂住脖颈，无声地笑了笑。
又想起悲伤构造的前女友，无奈地笑了笑。
放下手掌，他对未来的所有序列说了声“抱歉”，而后退出投影。
无人驾驶的轿车穿过79与78区的交界线。
白墨坐在后座，打开投影，接通了林昊的通讯。
“你找我什么事，I？”
“明天徐驰那小子约我干架，你来当裁判。”
“X和你打架？”林昊不解，“他打不过你吧？”
“估计打之前，还得解开他的谜题啥的。”
“也对，他总是爱玩。不过为什么是我当裁判？他应该知道，我会偏袒你。”
白墨道：“裁判不只是你，还有南山。”
“原来如此，在什么地方？”
“80区的太阳花孤儿院。”
“好。”
“记得早点儿来，明天见。”
“嗯，还有，你的那位男友也会去？”
“是啊，不是我让的，徐驰喊的。”
林昊微微一笑：“挺好，这样不会耽误你的大事。”
“是，那我挂了。”
“嗯，拜拜。”
半小时后，白墨走出车门，敲响藏于某片森林深处的，庄园的铁门。
一名长发及腰的英俊男子出现在投影中：“哟，我亲爱的老白，你来做啥？”
白墨推开解封的大门，走入夜色下空旷的庭院：“来找你要一样东西。”
男子打开别墅的巨大木门，站在门口，张开双臂给白墨一个热情的拥抱。
“通合会议的交易早就过了呀。”
“所以我专门来找你。”白墨掏出烟，递给男子，“老艾，你给我一份【Love】。”
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男子抽了口烟，安稳入座：“你打算作弊？”
“可以这么说。”
“不再试试吗？”
“我跟你不一样，表征人格再如何接近普通人类，本质还是绝对理性，不可能爱上他。”
男子翘起嘴角：“就是这种不可能，才是破局的关键呀……毕竟，毁灭第九世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也是。”白墨沉默了几分钟，起身走到门口，“我有些急于求成了。”
“我的能力只能是你的后备，如果实在无法达成，再来找我。”
“嗯，L，希望你给我的建议是正确的。”
“我也希望。”
温落走出轨道电梯，倪红离开，他见到在楼层出口等待的南山。
“南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我受白先生之托，来送你最后一程。”
“谢谢，但不用麻烦。”
南山温柔笑道：“不只是送你，也是为了监督你的死亡。”
“明白了。”温落道，“走吧。”
今日聊了许多第九世界和无量的隐秘，南山必须确保温落不会将这些秘密传给其他人类。
其实他一直待在轨道电梯中，只是因为倪红隐藏了身影。
待会儿，南山会亲眼看着温落跳入火焰，就像昨天的白墨一样。
终结仓打开房门，宙斯作为系统的声音，道：“欢迎回来，温先生。”
“你好，Z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南山抬头：“白先生告诉他的。”
“昨天是I，今天又是你啊，N——温落序列是不是有什么隐秘？”
温落问：“有吗？”
南山摇头：“如果有，我不知道。”
宙斯：“非常可疑啊！”
“那你去问白先生吧。”南山扶着眼镜框，笑道。
“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哈哈哈，也是。”
温落一边脱下衬衣，道：“宙斯，请告诉系统，我准备好了。”
“时间还有一会儿，你就不想活了？”宙斯有些惊讶。
温落笑了笑，脱下长裤：“已经足够了。”
“拜拜。”
南山望着赤|裸的少年跳入焚烧炉，中央窜起一缕火星。
没有多余的声响，原来死亡可以如此平静。
半分钟后，他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瞥见一样出乎意料的事物。
火光褪去的空间中央，竟然飘荡着他一直在寻找的，半透明的文字。
“温。”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理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