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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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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中轻功以细锋见长。
可等到长柄见到细锋的背影时,细锋却只是呆站在原地,看着这道沟壑的终点发愣。
“细锋,怎么了?!”
三人虽然性格大相径庭,但他们本就是多年师兄弟,自然对彼此的性子格外的熟悉,此时他见细锋这般异常举动,内心不免得也警惕了起来。
“长柄……”
细锋只是轻声唤了一句长柄,声音非但不似往日的沉稳空灵,甚至还带着一丝干涩沙哑。
长柄赶忙顺着细锋的目光看去,顿时双眼一瞪,目光中满是惊愕……
这道沟壑的终点却是峰回路转、如剑锋般的收紧,一道他熟悉的人影正静静躺在那收紧处,人影背后的土壁上满是剧烈撞击而出的龟裂。
更令人发毛的是,那道人影现在浑身关节皆异常反转着,身上衣物也破破烂烂露出令人可怖的伤口,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愕。
此人赫然正是万剑宗的前宗主,这三人共同的师父。
人称孤绝剑客的——伯夫广。
“不对,这不可能……”
三人此刻都已经愣在原地了,他们无论也想不到纵然是自己师父这般侠客,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即使是先反应过来的长柄也只觉得自己这话苍白无力,倒是细锋率先走上前去在尸骸前蹲下。
虽然他也抑制不住的面色发白,但还是强忍着心中惊愕,在那怖人的尸体上翻找出一块玉质令牌。
那令牌以碧水流云为底,上刻着的一柄精巧的三尺青锋,此刻这枚令牌上布满着裂痕,仿佛再多一用力整块令牌便要碎掉似的。
“这就是师父,没错了……”
细锋话音刚落,长柄与重剑的脸色顿时更难受了些,重剑多少还能站得住脚,长柄此时却差点脚下一软,赶忙伸手扶住重剑才得以站立。
此时长柄的语气中那丝轻浮调笑早已消失不见了,他接过细锋手中的那枚令牌,只觉得自己声音如今干哑刺耳,像是枯木枝头的乌鸦。
“重剑……报官。”
“不可!”
细锋顿时一扭头,先前眉目间的空灵之意也已经荡然无存,瞪大的双目中仅剩下凌厉与一股滔天的杀气。
“这是咱们万剑宗的私事,此事我们先去找徳缘大师。”
“师兄,你的意思是……”
重剑本就是三人间辈分最小的,此时只站在原地任由长柄扶着,倒是长柄先领悟了细锋话中的意思,与细锋目光交会中隐有断然。
“无论是谁做的,武林盟都该重出江湖了……”
细锋此时眼中杀气如惊涛骇浪,字里行间隐隐约约竟有了肃然飒踏之气。
话音落了,三人便不再多做停留,顿时化作三道接连的身影向远处疾驰而去了。
此刻的西城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来来往往着,绿豆糕却只是将那李瑾送于她的糕点盒子抱着,坐在先前他们坐着的台阶上。
她先前从楼上翻下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浑身真气仿佛消失了似的,轻功也提纵不上,但她还是强忍着剧痛从客栈逃了。
师父给她开好的房间她去过了,早已是人去楼空一干二净了。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在大街旁坐着看来往的人群,不觉得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起了转。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脉断了还能活这么久,但现在绿豆糕的心中在意的便只有自己被师父遗弃了。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个孤儿,一个人虽不能说是在江湖中打滚,但也是游走于边缘。
若不是师父降临在她身边给她口饭吃,只怕她现如今不是饿死,也是下九流中打转的女子了。
可现在师父不要她了,彻彻底底的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连自己那一身师父传授的武功气门都消失不见了。
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只是如今梦醒了。
这么一想她愈来愈委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脑袋埋进双臂,就这么当街大哭了出来。
看热闹历代是民众最爱干的事情,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坐在大户人家门前这般哭泣,自然是很快便引来了人群的围观。
一时间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但大体离不开情感纠葛与负心汉等字样。
时间久了自然也惊动了这家大户,这户本来是西城的富豪,但因为出身不净又背地里勾当颇多,故整天闭门不待客。
但这也耐不住自家门前有个戴着斗笠的姑娘怀中抱着木匣,哭的梨花带雨。
“喂!你!作甚在门前哭!”
当即便有几个门房将大门打开,手中提着红漆长棒恶狠狠的冲着门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绿豆糕责问。
“你还敢来问!还不让你主子滚出来!”
“就是!滚出来!”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快滚快滚!”
可还没等绿豆糕缓过来,倒是周围围观的民众先开了腔调,一时间骂什么的都有,更有甚者将手中菜篮里的物件便向着几个门房砸去。
干门房的哪架得住这等阵势,赶忙灰溜溜的提着棍子又把那厚重大门阖了,任由围观群众将菜叶鸡蛋种种砸在门板上。
绿豆糕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般大,便赶忙一擦眼泪站起身来,也不顾自己头顶的斗笠歪歪斜斜早已遮不住面庞,身上还有眼泪打湿的痕迹。
围观群众见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站起身来,便也顿时不骂了,一时间静悄悄的倒是有些令人不适应。
“多谢各位…我与这家大户并无瓜葛,只是想起了伤心事……一时间…忍不住……”
绿豆糕越说越啜聂,她本就是容易害羞的类型,又是在这种情况下与众人讲话,说到最后连个单字都吐不出来。
虽说她说不出来,但周围群众一传十、十传百的倒是都传遍了,众人自觉得自讨没趣,一时间便欲做鸟兽散去。
“今天这儿的都走不了!再挪步试试!”
可就在这时,那家大户的门房却又杀将出来,这次不仅一连杀出十余人,手中提着的更是明晃晃的宽刃大刀,寒光凛凛的逼得众人眼前发花。
众人这一下子哪还有敢挪步的,可嘴上却一点都不想让,一时间竟沸反连天、直吵得绿豆糕心口发疼。
虽然门房单论声音只怕是要被群众压死,可仗着自己手中大刀倒也是硬气了几分,当时便将那刀刃往绿豆糕身上一逼,便出言道。
“自家老爷有请,姑娘挪步说话。”
这一下子绿豆糕便慌了神,若是先前她心脉未断,区区这几个人根本不放在眼中。
可她现在不仅武功全失,更是被眼前这场骂仗逼得心口发疼,哪有反抗的余地。
众人看眼前如弱风扶柳的小姑娘此时被门房胁着就要往宅子里去了,一时间更是嘈嘈杂杂,口中什么污秽都尽数卸出。
“尔敢!”
正当绿豆糕更觉心中剧痛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如春雷乍响般在众人头顶炸开,一时间竟令所有人忘记了喧嚷,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绿豆糕刚觉头顶有劲风拂过,便见得一熟悉的人影从空中滑落,那人手持一柄长剑三下便将门房将来的宽刀挑开。
那身影依旧是高傲挺拔,眼熟的让她有些失神,赫然正是李瑾。
李瑾先前虽乱了心神,但方寸多少还是有的,他知道在西城之内禁用真气,便只运了轻功在屋檐上来回行进去寻人。
当他发现了绿豆糕时,却见有几名壮汉持了刀去胁人,这一下可令李瑾大惊,赶忙一声尔敢逼上前去将三两条长刃挑开。
可这不挑不打紧,一挑便惹了马蜂窝,那几个门房虽然是粗人又生得结实,却实打实的是没习过武,哪知道李瑾这是已经收了手。
当即便几个门房互相点点头,也不先声言语便挥刀砍去。
这一下子人群是彻底化作鸟兽散,顿时嘈嘈然满街都是杀人的呼喊声。
李瑾先前已经留了手,却见这帮人得了便宜却不卖乖,便冷哼了一声刚欲拔剑上前,却只见散去的人群中蹿出来一个老道。
那老道一身道袍破破烂烂,头上的五岳冠也斜的不成样子,腰间别一葫芦,手里却提着一根发黄的竹棍。
那老道仿若喝多了酒似的,颠颠倒倒的便向那几个大汉倒去。
却见他身影极快,丝毫不像是醉酒之人,在几个大汉面前一个踉跄却是用长棍在身后做了个背负,生生将劈砍来的大刀挡下。
道士借着这股力道往李瑾身上一倒,好似酒鬼当街遇到酒友便将李瑾往怀里一揣,又用胳膊搂了绿豆糕,鬼影迷踪般的且用两步作了三步,极快的消失在了远处的街角。
即使是粗如这几个壮汉,此时也知道只怕是遇见高人的,便也只好啐了口吐沫说声晦气,提着大刀讪讪的打道回府了。
而远处的那个街角,老道这才把脑袋从外面拔了回来,极其夸张的拍了拍自己胸口道袍。
“唉哟,好险好险,折煞老道了。”
“在下李瑾,多谢老前辈救场。”
先前李瑾被老道携走时便闻到对方身上那股酒气,不免得打心底有点厌恶这凑上来的老道。
但随后老道那缩地成寸般飞也的功夫,还是让李瑾清楚这是高人来解围了。
“哎唷,你们这些年轻人,那可是郭家府邸,西城大户!你也敢砍!”
老道拍完了心口,将自己身上早就不成样子的道袍捋了捋,这才将双手一背竹棍横在身后,像是个私塾先生般的教训着。
他本就身材干瘦矮小,又驼背似弓,脸上褶皱如老树皮,唇上胡须又如鼠尾,此时又这般一本正经不觉显得有些滑稽。
李瑾是个极尊师重道的人,可绿豆糕反倒是先憋不住了,她先前哭的梨花带雨眼角还含着泪,此时一笑更如含露绽放,好看煞了人。
“你这个小娃娃怎得……嗯?”
老道的教训被打断本来心生不快,皱着眉转过身来打量起绿豆糕,。
只见绿豆糕现在手掌浮白,面庞却异常的潮红,老道面上浮起一丝严肃,伸手去捉她手掌。
绿豆糕先前忍不住嗤笑出来,老道身上又破破旧旧一身酒气,她自然是不愿意被老道捉了手去,却觉得老道手心似有一股吸力,硬生生将她手掌吸了过去。
这一手虽仿佛举手投足,可李瑾在旁边看得清楚,此时他不由得对眼前老道更为恭敬了几分,只站在一旁不愿打扰。
老道捉了绿豆糕的小手,体内内力如涓涓泉水般温和的在她体内运转一周,脸上表情阴沉不定,足足半炷香后才向李瑾开口道。
“这娃娃……心脉怎得这般异象?”
“回前辈话,绿豆糕她是心脉寸断,被师父用内力生生护住了心脉。”
“这我看得出来,你们且随老道来。”
道士没给他们回话的机会,便又是一手揽住一个的使了先前缩地成寸的步法。
李瑾只觉得眼前一花,仿若沧海桑田般,下一秒便身处于一间用粗木拼搭成的小房子内。
房子里除了一张火炕,一个木桌别无他物,木桌上有一盏油灯,油灯旁堆了大把大把的不知名药材,只是这药材上都落了一层灰尘。
此时那老道已经不知去处,绿豆糕本来就是个有些怯懦的小姑娘,此时又知自己失了武功,便不觉得往李瑾身边靠了靠,左手已经悄悄得抓上了李瑾的衣袖。
正在两人还有些发愣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丁零当啷的杂物声。
伴随着那声杂物声老道进了房间,此时的老道蓬头垢面一身是灰土,手中却捧着一个银器小匣,还没等李瑾反应过来,他便伸手去捉绿豆糕。
“小娃娃,你来,可能会有些痛。”
这下还不等绿豆糕先反抗,李瑾倒是先拦在老道身前了,虽然他明知老道的境界并非他可以抗衡的,但眼前这幕不免得有些荒谬了。
老道见李瑾挡在自己身前,刚欲吹胡子瞪眼发脑,却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用手掌连拍自己额头几下。
“哎呀,忘记和小娃娃说了。”
李瑾被这一来一回彻底打蒙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那老道把手中银匣打开,里面是一根一根厚柄细银针。
“小娃娃你看,这是治病用的银针,那女娃娃的心脉我大抵能救。”
“可老前辈…你这是……?”
“人走江湖侠义当先,我看女娃娃心脉处的那团真气浑然如玉,定不是歪门邪道。”
那老道一摆手,将那银针摆在火炕上,又伸手将那油灯点了一并端来。
“先前你不也路见不平么,就当老道行一次善事吧。”
“老前辈义薄云天、正气凌然,晚辈李瑾先谢过老前辈了。”
李瑾刚欲下摆,老道又是一摆手,仿佛对此时毫不打紧似的,只是从那银匣中取出五根银针在那火上撩着消毒,同时伸手去拉绿豆糕。
绿豆糕先前听了老道的一番话,又见李瑾对她点了点头,便也由得那老道半拉半拽的将她拉到火炕上坐了。
“小娃娃忍着些,多少会有些痛。”
绿豆糕听闻后稍稍一点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老道身影便一花,再凝实时他手中那五根银针便已经插入绿豆糕身上的几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