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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忍者这件事&回忆之馆(十四) ...

  •   很冷,很冷。
      再睁眼的时候,周围是阴沉的暗色,天却还未完全黑下来,豆大的雨点不住的打在身上,所剩无几的热量被雨水吸收,滚落在土地里。身体躺着的地方并不坚硬,泥土吸饱了水分,身体软绵绵的沉在其中。
      要爬起来简直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地上的人艰难的动了动脑袋,发现就在自己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是哪个倒霉蛋和自己一样倒在瓢泼大雨里?
      她眯了眯眼睛,看到熟悉的红发,脖子上的绷带被鲜血浸湿又被泥水冲泡,显现出一种脏兮兮的黑红色,再挣扎着抬高一点脖子的话,那张紧闭着眼的面孔也十分眼熟,只是这堪称平静的样子怎么看都非常奇怪。
      人会看到自己的尸体吗?
      她怎么会有这样平静的死相?
      虽然恐怕没谁经历过死后的世界,但人们总是说灵魂该是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抬个头看看自己都这样艰难,好像被铸进了铜块里。
      因为几乎一动也不能动弹,这意识只能在空茫的天地中胡思乱想,没能坚持太久,就在长时间失温和失血中再次昏迷。
      似乎有人在耳边叫着什么,但既不是“小苹果”也不是“雨由利”,当然,似乎也很久没人用这两个名字叫自己了。

      “晓!”
      小池慎也有点慌了。他背着失去意识的好友在林间疾驰。
      日向宁次跟在他身后,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发白,但好歹依然理智,他紧紧的跟着,以防背上的那一个掉下来。
      “慢一点!”眼见那个身影变得晃晃悠悠,他不得不提高声音朝着小池慎也大喊,“你再这样跑她就掉下来了!你要去哪儿!先找个地方避雨,处理一下伤口!”
      于是前面那一个终于慢下来,像是理智回笼一般停在一颗树上,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暴雨打在他的脸上,但他抽不出手去擦,眼前被雨水浇的一片模糊。
      毕业后他们也有过忍者心理承受能力的训练,比如在任务中,如何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再比如说如何在队友牺牲的情况下调整心态,将损失降至最低。
      在三代火影上台后,这样的训练趋于和缓,只有加入暗部时才会经历更严酷的考核。
      普通的训练往往基于幻术,那其实算不上什么真的训练,只是一个心理准备。经历过这样训练的人不会萎靡,因为睁眼的时候队友往往就毫发无伤的站在附近,他们只会打定主意更加刻苦,更加勇敢,好让幻术永远变不成现实。
      背后的体温几乎感觉不到,他不知道是因为低温让自己迟钝,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但他确实无法做到正常的思考,听到宁次的喊声,他站定下来。对方说的有道理,脑子里有个遥远的声音在说,于是他照做。
      白眼的优势显现出来,即使是这样的雨幕,日向宁次依然能找到距离安水村最近的路,他找了根绳子把夏川晓固定了一下,以免她掉下去——忍者总是常备着奇奇怪怪的道具。两人随后一阵狂奔,快的像雨中的幻觉。
      好在并没有生命危险。
      将人放在一户距离森林最近的人家的床上后,他们如此判断。
      虽然身体冷的像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惨不忍睹,几块皮肉几乎是焦黑的,剩下的伤口在雨水中泡的发白发胀,隐约有血丝外渗。但好的方面是心跳依然稳定,从外表看起来身体也没有不自然的弯折。
      随身携带的兵粮丸根据常识并不适用在这个时候,不过伤药也是也是外出的必备物品,这间屋中居住的老人好心提供了退烧药以防万一。
      “到底是年轻。”天亮的时候,老人这样感叹着,一碗药给床上的病号灌下去。夏川晓尚在迷迷糊糊就被黑色的浓稠苦汁袭击,咳的撕心裂肺。好不容易等苦味下去一点,就看见两个队友一起站在床边,用同样的担忧的眼神盯着自己,特别是小池慎也,那表情简直像看到死人复活。
      “这下子可以冷静了吧。”宁次说。
      有个医疗忍者随队真是太重要了,他心想,如果不是医疗忍者本人重伤的话。他和慎也担心了半天,到底是能做的非常有限。
      但现在好了,夏川晓她一旦醒了,自己就能治好自己。
      几颗增血丸被胡乱嚼了两口咽下去,忍者发明的方便东西着实不少,就是没有哪个考虑口感味道。淡绿的光亮起来,在掌仙术的作用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她赢了。
      床边的桌上交叉放着两把刀,现在那是她的刀了。
      那个约定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她输了,她就死在那里。如果她赢了,她理所当然获得一切。
      当然,如果林檎能够活下来,告诉她答案,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那是不可能的。敌对忍者之间的战斗不是擂台赛,更何况那人在期盼着死亡,期盼着激烈厮杀后的终焉。
      所以她没得选。
      她还梦到自己短暂的恢复过神智,但醒来的人是林檎,或者说是以为自己是林檎的夏川晓。
      好在那只是一场梦。
      她的同伴就在眼前,她很清楚自己是谁。

      “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和你脑回路接近的家伙。”
      听到她们是在甜食店相遇的时候,小池慎也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吐槽。
      “不夸奖我获得了很多情报吗?”夏川晓睁大眼瞪回去。
      “我只想拜托你独自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千万别在没有准备的时候和敌人对上。”小池慎也双手合十,虔诚的像是在拜佛。
      只有日向宁次永远都在状态,在凯班的时候他也时常因为性格过于正常而和周围格格不入。他安静的听完了夏川晓口中的那些信息,她从林檎雨由利那里得到的,详细的从神木辉的长相,到他的作息都一清二楚。不仅如此,看来林檎雨由利还详细交代了幸村心樱的情况,这个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女孩没受到什么虐待,只是被关了起来。
      与其说是情报,简直细致的就像夏川晓亲自看过一遍。
      日向宁次很少有忍不住好奇的时候,虽然他沉默寡言,但在凯班,他一直是脑子转的比较快的那一个。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我……”她突然一顿,即使心大如她,也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想说就可以说的。如果听众是她自己,在听到真实的答案的时候,真的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吗?
      别说是听众,哪怕此刻她是真正的能力的所有者,也忍不住怀疑这是否根本是噩梦的残留。
      林檎要她不要忘记自己。
      这简直是最容易实现的愿望。
      就在她杀死对方的瞬间,所有林檎雨由利的记忆便通过不知名的方式变成了她的,一同出现在她体内的还有对方的情感、本能、忍术、全部。与其说她是杀死林檎,死亡的那一瞬更像是无人知晓的邪恶仪式,将祭品吞的半点不留。
      这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如果她现在拿起那把雷刀,一定能像使用过千百次一样放出任何一个林檎惯用的忍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就是用过千百次。
      “这是商业机密。”
      她干巴巴的续上,没能造出一个差不多的理由。
      不过宁次显然认同这个理由,在日向家,或者其他任何一族,都有被视为机密的忍术,这往往是一族能够保持强大的理由之一,不告诉外人简直再正常不过。

      幸村一行人在旅馆中等待了整整一天一夜,虽然楼下就有温泉浴场,但他们谁也没心情去泡。说到底幸村虽然是委托人,但他也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三十年活到现在不曾指使过谁,身边都是平等的朋友和陌生人,说白了都是人,如果说第一次见到三个忍者的时候他只是担心他们能不能帮他达到目的,现在他已经不自觉的在担心他们能不能平安回来了。
      窗外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他立刻站起身,打开二楼的窗户往外看去,果然看到三个熟悉的人从大鸟上跳下来,依次走近店里。
      他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嘴角微抬。
      忍者们回来的时候收到了大家的集体欢迎,梦美抱怨着再不回来可没有有心思吃完饭,幸村则默默下楼告诉老板娘今天的晚餐不必送进房间。
      “我好像记得我的职业名叫忍者而不是英雄?”夏川晓小声说。
      “你离英雄还差的远呢。”小池慎也毫不留情的说。
      消失了一天一夜之后,等待他们的竟然不是委托人的质问而是大餐什么的,难道忍界终于要统一了吗。
      夏川晓乖巧的拿起一个寿司细嚼慢咽,并不好意思把她挑光番茄炒蛋里所以鸡蛋的吃饭展现出来。
      “我们明天行动吗?”
      她问小池慎也。几个人听到这句话都停下吃饭的动作,也看着小池慎也等一个答案。
      “今晚行动。”小池慎也说,“林檎雨由利已死,如果她长时间没有回去,神木那里也会意识到不对劲,我们要早下手。”
      但他又立刻补了一句:“晓你待在旅馆保护大家,”他又对日向宁次说,“宁次和我一起行动。”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幸村先生的妹妹还活着,我们要优先救出心樱小姐。之后宁次将心樱小姐带走,我负责暗杀神木辉。”
      其实这个接应人质的工作交给夏川晓最好,可惜她现在不适合行动。
      “我来好了。”莲淡淡的出声,“运送货物和隐匿是我的特长。”当然,他的特长很多,包含暗杀,或者无声无息杀死尾随的人。
      他们已经牵扯进来,不可能现在离开,梦美绝对不会同意。那么不如直接帮忙帮到头,以免后续再出现麻烦的情况。
      “多谢。”

      那实际上是一个收尾工作。
      忍者和普通人具有天然的力量差距,无数的箭矢、碎石或许是普通人的极限,对于忍者来说却只是一个忍术就能解决的小小麻烦。
      如果林檎是护卫队中最强的人,其余人哪怕是忍者,应该也不是问题才对。
      二层的窗户打正对着街面,这个时候街道一片寂静,但并不漆黑,月亮挂在天上,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出奇的明亮,给整片大地渡上银辉。
      夏川晓趴在窗框上看着月亮,她旁边的榻榻米上,吉赛儿和梦美并排躺着,两人都没睡,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很亮啊。”吉赛儿说,“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会的会的,”梦美接话,“莲很厉害的。”
      吉赛儿轻轻笑了一声。
      “是啊,所以晓也不要担心了。会顺利的。”
      窗边的人应了一声,点点头。
      “我也觉得会顺利的。”
      会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记忆中的人脸异常清晰,因为几乎天天都会见到,哪怕是最不擅长记忆的人也不会弄错。
      所谓的“大商贩神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定是富可敌国,雇佣了许许多多忍者保护自己,却又私下里无恶不作,会杀死一个根本无冤无仇的人的亲人朋友,借以满足自己嗜血的变态心理的人吧。
      最开始她是这样想的。
      因为事实如此发生了,这一定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会不会有其他可能性呢?比如他的确富可敌国,雇佣了许许多多忍者,却仅有极少的忍者留在宅邸保护自己,其余人都被派了出去,寻找什么东西。
      又或者他曾经富可敌国,但如今只是一个颓废的中年人,因为长时间雇佣了大量忍者,他的财产早已耗尽,心思也全不在生意上。
      他如此残虐的对待别人的亲人,自己又是如何呢?他会有一个妻子,又或者会有一个孩子?
      如果有,他会如何对待她们呢?
      夏川晓闭上眼,她该像东方花那样做,排除其他所有无关的情绪,只保留自己。但无数记忆在脑海里翻涌。
      她好像闻到甜香的味道。
      这样一个十几年来隐姓埋名的人,会在无人认得自己的街道,拉着小女儿的手,带她站在冰柜前,不顾寒冷买上一只冰淇淋吗?他会在店员说只能放两个球时好声好气的商量,以满足那个简单的小愿望吗?
      也许他也会忍不住咬一口那清甜,被冰的把整张脸都皱缩在一起。
      暗杀的任务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因为那座宅邸冷清非常,已经没有下一个忍者了。
      这些年神木雇佣了无数忍者,不为谋财害命或者保全自己,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复活术,或者说转生术。然而钱财濒临耗尽,忍术却没有丝毫线索。这样的忍术在任何一国都是机密禁术,一般遵循等价交换,没有人能白白获得新的生命,有生必定有死。
      年轻的身体即使采用了无数种忍术,依然避免不了慢慢腐烂的趋势。神木几乎要放弃希望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了一只玩偶。手臂大小,却真实的惊人,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现了活着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能灵动的自己坐起身来。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探查的很多年里,他也听说过人傀儡这样的说法。
      似乎是以活人制作傀儡,随后就能永远保持下去。
      不仅如此,传说中甚至还有赋予傀儡生命的术。
      他立刻订购了一只,并且顺势派人盯上了人偶的售卖者,名叫幸村贤人的青年。
      他必须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究竟是何人有这样的手艺,那人会不会有更多?既然制作成这样真实的玩偶,一定想象过该如何将其变成活人吧?
      那是他最后的护卫,并不是临时的雇佣忍者。
      将线索带回来,不惜任何代价。
      但幸村心樱是个例外。将那三人抓回的时候,他的女儿看到了其中的一人,从未见过母亲的女孩儿天真的问他:“这是妈妈吗?”
      他将那姑娘留下来,但对方只会疯狂的叫骂、哭泣、用尽办法自杀,在他杀了那个老头和青年之后。
      他只能将人关起来。
      好在他的女儿后来也不再问了。
      最后的护卫只是冷眼看着,从不做任何阻止,杀人的时候也毫不留情,尽职职责的完成每一个任务。
      死亡、仇恨,接着是复仇。这在忍者看来简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他们不过是仇恨的工具,不需要去思考对错,也根本没什么对错。
      但偶尔,只是偶尔,在看到神木从地窖上来,仿佛孤独迷茫到灵魂都空白的表情,还是会唏嘘一声。
      值吗?她不知道。
      大概就连神木自己也不知道。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出任务的几个人回来,莲放下身上扛着的姑娘。后者还在昏迷,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伤,但头发衣服蓬乱。
      小池慎也和日向宁次的脸色都称不上好看。
      整个任务里,他们没有受任何伤。
      任务简单的不像话。
      幸村心樱受了过大的打击,整个人疯疯癫癫,一旦松开绳子就要立刻自杀,他们只能把她弄晕运出来。寻找神木辉倒是花了一点时间,因为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地窖里。
      他旁边一具女尸已经腐烂的看不出样貌,但他离的很近,声音低沉温柔的发誓会让她重新活过来。
      正要离开时他们发现地窖的入口微微晃动了一下,朝上开的入口露出一条小缝,两个忍者把门再开大一点,发现入口处半蹲着一个小女孩。发觉自己被发现了,
      她瑟缩了一下,没能在昏暗的地方看清开门的人是谁,小心翼翼的张开口叫了一声“爸爸”。
      她不敢朝里看,只是小声的请求。
      “我不想要妈妈了,我们能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忍者完全推开了地窖的门,光漏进去,她看到两个陌生人的脸。
      还有血腥味,朝着唯一的通风口涌过来。
      离开前,有稚嫩的、绝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杀爸爸。”
      “因为他杀了很多人,别人的父亲,妹妹,还有朋友。”
      不知道是谁回答的,也许只是臆想。
      可那哭泣声尖利起来,仍是稚嫩的,却含了巨大的仇恨,声音都像染了血。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或许现在做不到,但迟早有一天。
      她也会用血来平息这仇恨。
      或许这就是这世间的道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忍者这件事&回忆之馆(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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