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往后》Natsukawa

59、忍者这件事&回忆之馆（十二）

　　安水是近十五年来逐渐富裕繁荣起来的村子之一，水之国有好几处这样的村子，规律是离雾隐村都不太近，又是气候相对良好，下雪季节较短的地方。携带着大量银钱逃离雾忍村的众多富商在这些年间休养生息，间接带动了这几个村子的经济。
　　一行人早晨出发，整整在路上走了一天，到达安水村时早已入夜。
　　街面上大部分人家的窗户和店面的橱窗早都灭了灯，关紧大门，只有几间旅店门口还亮着灯笼，薄壁木门的边缘透出些暖黄色的灯光来。
　　幸村贤人随意挑了一家，走上去敲门。
　　到底是入了夜，旅店也不像白天那样敞开大门迎客，薄木门被平拉开一条窄缝，一个男人的脸从里面露出半张，也不像欢迎客人的样子，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住店吗？”
　　“八个人。”幸村贤人点点头。
　　那门这才又开大一点，露出男人的整个身子，但也没开的太大，任何人也不能从他与门之间的缝隙挤进去。男人一双不是很和善的眼从几人身上依次扫过，看不出任何缘由道理，但明显判断出了什么，终于一把拉开门，朝里面喊道：“招呼客人！”
　　“哎！”里面便传出女人的声音，打扮像老板娘似的中年女人走出来，看到几个人，笑容立刻浮现在脸上，“欢迎欢迎啊，赶紧进来吧，不早啦！”让出路，又对着男人摆摆手，后者便退回去，也不走远，就坐在柜台后的一角。没有说其他话的意思，依旧是不好惹的面相。
　　“对不住，吓到各位了。”老板娘回到柜台后，对几个人抱歉的赔笑，“这地方治安一直不太好，白天就算了，晚上我们就得格外看着点，有时候白天也麻烦，有些偷东西的小孩，管也不好但也不能任他们偷……咳，这位是我雇佣的忍者。”
　　住店的客人自然大多都是外地来的，她少不得解释几句，顺便加上末尾这句，一来解释开始态度不好，而来也是一个委婉的警告。
　　幸村贤人摆摆手，他跑南闯北一路做生意，这种事早习惯了。飞快地和老板娘确认了房间情况：全是两人间。他们这些忍者一般是默认风餐露宿也住得，当然两人间多挤几个人也不是事儿。
　　但这实在太奇怪了，八个人，大半夜，就连老板娘也看不出来这一行人究竟是做什么来的，服装打扮迥异，气质也各不相同，倒是有两个一看就是护卫忍者，年纪不大，还是木叶的。
　　要说游山玩水，虽然有点看低自己的嫌疑，但从火之国跑到水之国来，那是真有点猎奇了。不过这年头有钱有闲雇忍者到处跑的都不是一般人，兴许人家就好这一口呢。
　　她猜不出来，当然什么也不说，中规中矩就是最好。
　　“给你们开四间房？二楼就剩下四间。”
　　“行。”幸村说。
　　“哎，好嘞。”老板娘眉开眼笑，“温泉浴场一楼尽头，您几位先休息，宵夜送到房里？”
　　“麻烦您。”
　　作战会议早就开过了，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神木辉就住在这里，余下的任务就明确了很多。潜入和暗杀。至于幸村贤人的妹妹心樱，唯一知道的是取下玉佩时她还活着，并且没有遭到什么伤害。但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慢慢来，当看到任务书上标着的价格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知道难度不会低了。
　　首先是分头查找神木辉宅邸的所在。
　　安水村的规模相当大，早已脱离了原本“村”的概念，就和其他大国中的地名一样，只是按照最初的忍者村的模式起名。
　　夏川晓是唯一一个获取了第一手情报的人，她甚至从那一闪而过的记忆里清楚的看到了神木辉居住的宅邸的正门的模样，她觉得万无一失，自己一定不出一小时就能找到。但直到站在安水的街道上，她才发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安水并非是木叶那样最初由忍者族群建立的村子，当然也就不会像木叶那样，有一片醒目的商业街，周边一排两三层单身公寓和相当紧凑的独栋小楼，人员众多的各家族在村中靠外围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占领着自己的土地，建立宅邸，那些家族在村子里名望非凡，又强者众多，根本不担心安全问题，随便抓一个村人去问，他就能告诉你日向家住在哪里。
　　但安水不同，这群逃出雾隐村的和大名沾亲带故的富商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但又不能太远以致于难以带走家中的财产，于是各个挑个相对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哪怕过了十五年，“大商贩神木”的名字在商人中已经如雷贯耳，知道他具体住哪的人也不多。更别说宅邸的外侧大同小异，都距离商业区很远，根本看不出来都有谁住在里面。
　　再加上认路的确不是夏川晓的特长。两三个小时下来，她只觉得节节败退，还没对敌就先输在了错中复杂的道路里。
　　既然对寻不到路也找不到人，她还是决定先在路边吃个冰。
　　那家小店的玻璃橱窗擦得透亮，站在店外就能看见里面摆的漂漂亮亮的面包点心，店里还摆着一排三个大冰柜，她看到有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跟在她爸爸附近，在冰柜前徘徊，走的时候手里的冰淇淋筒上高高的顶了三个球。
　　店里也有些小圆桌子和靠背椅提供给客人，整间店面装饰的很好看，和自家对面卖早餐和三色丸子的店完全不同，也是因此，不时有人和她一样在店门口往里看，但只是看看并不进去。
　　小女孩抓着手里的三球冰淇淋走出来，开门的时候已经舔了一口，她又举高冰淇淋，意思是让她爸爸尝尝。于是那个中年男人无奈又溺爱的接过去咬了一口。
　　“真冰！”他说，五官都皱在一起，但眼睛又显露出快乐。
　　看起来挺好吃的，夏川晓心想，那对父女离开门边后她走进去，黄油和糖被烘烤的甜香充斥了整家店，让人的心情一瞬间好起来。
　　这家店人并不多，大概是价格的原因，但凡是进来的人在这香气的诱惑下都忍不住买点东西。四个小圆桌只空着两桌，忍者的训练量大，大多数情况下其实不太担心维持身形的问题，所以她放纵自己买了六个口味的冰淇淋球，又要了一杯热茶，看起来就很作死。
　　她自认为即使吃下去肚子也依然留着许多空间，于是还往左右两侧看，准备发现什么看起来好吃的再补上。
　　左侧的人正专心用勺子舀起什么乳白色的汤送进嘴里，接着把面包撕成小块，意犹未尽的蘸过碗里剩下的部分，看起来对这一餐感到满意。右侧的人隔着一张桌，受到角度限制不太容易看到点了什么，但种类很多，精致的小碟几乎摆满桌子。
　　右侧那人注意到她打量的视线，似乎是下意识看了过来，停留了一两秒，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感受到别人视线时用疑惑的态度表达不自在的样子，两个人各自避开视线，对方又挑起一块蛋糕吃了起来。
　　夏川晓有点在意那个白色的汤，又担心冰淇淋球很快就会化掉，于是还是优先干掉已经点好的。就在她吃第五个冰淇淋的时候，一侧的人突然咳嗽起来。是右侧那个点了很多甜食的姑娘，似乎是吃冰淇淋呛到了——看来这家店的冰淇淋真的很受欢迎，然后捂住嘴闷咳，声音不大，却十分急促，一声一声冲出嗓子，看起来非常不适。
　　夏川晓跳下椅子，递过自己点的那杯热茶，她还一口没喝，但也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介意。
　　或许是来不及介意了。
　　对方很快的接过杯子，暂时放弃了捂嘴，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只药瓶，单手熟练抠开封口倒出药丸用水冲下去。
　　喝下去的瞬间有咳嗽想要趁机冲出，被对方死死按住，一口水压了下去。但手中的茶杯却剧烈一晃，险些脱手。
　　这个陌生的、长相平凡到很难被记住的姑娘手腕一动，像是本能一般拖住杯子，向前一送，就好像知道泼出的水会沿着怎样的弧度落下，将水滴安然笼入杯中。
　　两双视线就这样碰在一起。
　　那道方才还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疑惑的、因为被人注视而不自在目光逐渐变化，先是试探，再到了然，最后和夏川晓看到的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呵……咳咳，出去说。”
　　那女人咧开嘴，是恶劣的，无所畏惧的、挑衅般的笑容。
　　但哪怕是她变化出的这具身体，依然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面颊泛红，唇部则是截然相反的苍白。
　　夏川晓就站在她身侧，两人中间相隔不过一拳。
　　或许自己是脑子抽了，夏川晓心想，毕竟她接连做了两天噩梦，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或许是涌入鼻腔的香味让她眩晕，再或许，是因为这个人说“出去说”。
　　忍者一定都是些一往无前又不可理喻的人。
　　因为背负着很多，只能一往无前，因为忠实的执行任务，从不思考那背后的人与事，间接助长了仇恨蔓延。
　　但她一定是更为愚蠢的人。
　　她竟然想要理解，那一瞬间，她站在一个敌对的上忍面前，放弃了在这一刻趁着对方难得的虚弱进攻，以求将任务化繁为简。
　　她甚至后退了一步。
　　“或许我们先吃完。”
　　她声音动摇，但整个人坐了回去。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神木最有名的护卫，雾隐的忍刀七人众，林檎雨由利。
　　此刻变作别人的样子，忙里偷闲坐在这里吃一次甜食。
　　不仅是此刻，早在船上的时候她就一直跟在他们附近，伺机将幸村带走。
　　她没真的见过这个人，但在忍者的记忆中见过对方许多次。也是因此，她知道这位曾经的雾隐天才忍者如今身患重病，那止不住的只能靠药物压制的咳嗽就是症状之一。
　　所以她会突然咳嗽也许不是因为被呛住，而是自作自受。肺部出现疾病时，受凉会是症状产生的原因之一。
　　还真是个嗜甜的人。
　　但仅仅是想要来一趟甜食店，也不得不扮做别人的样子。
　　因为忍刀七人众早已不是雾隐的美名，而是叛徒。曾经在波之国遇到的桃地再不斩也是同样，明明已经逃窜到一海之隔的对岸，竟然也逃不开雾隐暗部的追杀。
　　然而林檎雨由利却能堂而皇之的成为大商贩的护卫，甚至这名声只要幸村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就好像这是震慑敌人的一张招牌。
　　不怕被追杀吗？
　　就连现在也是，看起来似乎做了掩饰，其实根本只用了变身术，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人群之中。
　　是因为神木与水之国的大名关系匪浅，还是因为这个人……已经没了被追捕的必要？
　　她已经活不长了。
　　夏川晓盯着林檎雨由利，表情复杂，虽然说着继续吃，她自己却根本无法做到，只能用眼睛锁死对方，既怕对方跑了，又怕对方突然袭击。
　　对敌人怀抱同情是最大的愚蠢。
　　林檎雨由利颇有些惊讶的挑眉，这样生动的表情与她选的那副唯唯诺诺的伪装根本不搭调，然后嗤笑出声。
　　她好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表现得如临大敌的夏川晓。
　　但她又好像默认了这句话，还讽刺的开口，好像任何话经过她的嘴，就立刻带上了能将人点燃的挑衅意味：“需要我给你也点一桌么？”
　　“……不用。”
　　于是林檎雨由利真的拿起勺子，像是旁边并没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一样，细嚼慢咽。
　　以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会将蛋糕一口吞下的类型。
　　夏川晓只觉得累，因为过度的警惕而疲累，因为矛盾的心里而烦躁。
　　她以前从书上看过，有些变态会故意将小动物养在身边，养的温柔妥帖，合乎心意，最后毫不留情的杀掉。
　　她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不同，但她没法解释自己的做法。毕竟即使是那些变态，在这样做的时候本人也没有生命威胁，但看看她自己，冒了天大的风险，和一个上忍讲同情理解，分明是不要命了。
　　但她说出来的话又不同。
　　“你为什么不吃中间的？”
　　语气像质问，又好像是很好的朋友不加修饰的直白好奇。
　　想想自己也要以命相搏了，一点无所谓的客气就随便吧。
　　林檎雨由利又挑起眉，“要你管。”听着有点不耐烦，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回答。
　　“好吃的当然要留到最后。”
　　这听着不像是没道理。
　　好像真的得到了什么重要的答案，夏川晓点点头，但她从不这样干。她不把西瓜的每一片尖尖咬下来就不错了。如果是切成两半的西瓜，她一定像挖冰淇淋球一样最先卷走中间那一块。
　　她看着中间那颗一看就很红很好吃的草莓想。
　　注意到她的目光，林檎也看了眼那颗草莓。水之国的气候大多不太适合农作物生长，水果就更难了，阳光太少。所以漂亮又好味的水果大概是从别地方运过来的，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最先挑走了这颗草莓，蛋糕的其他部分一定会黯然失色。
　　但林檎现在看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她早在火之国开往这里的船上就见过对方，当然，用的是假冒的身份。她没看出什么太多的来，天真的小鬼她见得多了，总不过一个死字。
　　但蠢到这份上的简直是珍稀了。
　　她换了一把叉子。
　　不知道何时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小姑娘已经离她很近，虽然的确是戒备着的，但终究不成熟，如果她出手……
　　右手的叉子在指尖一转。
　　那颗草莓一下子被她戳中，拿在嘴边。
　　“我喜欢把最好吃的东西留在最后。”
　　林檎雨由利说，但这次她没看着桌上的各色甜点，那双黑眼仁比通常小一些的眼睛即使普通的睁着，也会显得格外的精明锐利，但她从不拐弯抹角，双眼只会锁死猎物。
　　鲜红的草莓被粗暴的塞入口中，鲨鱼似的尖利牙齿开合几下就囫囵下肚，她把叉子拍在桌上，嘴角开咧，像是个残忍的笑容。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