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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75、
      那天告别陈辰回家后,她便呆在家里不想出门,也终于决定不再去上班,反正辞职信已经交上去了。
      辞职这点自由,她应该有的吧。
      打了电话给领导再次表明辞职意愿,也联系了单位其他人,说了些工作交接的事情。
      联系完了这些人,便把手机关机仍在了一旁。
      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
      也许在家睡上几天几夜,稍微能从那种疲累状态恢复过来,她甚至连开车回C市的心情都没有,只能颓废懒惰地住在这已不成家的房子里。
      依然失眠,白天犯困睡了午觉,晚上便再也睡不着,清醒至天明。
      她不知道这长久的失眠到底是什么奇怪毛病,科学就医已经努力尝试过了,并没有解决。
      傍晚,父母罕见地先后回了这个家。
      看来她坚决辞职这件事又以非常快的速度惊动了他们。
      令她颇是惊讶的是,父亲也出现了。她原以为父亲不太会直接干涉工作的事情,毕竟他惯来都是温和慈父形象。
      彼此坐在楼下客厅时,她忽然想起他们已经很久不曾这般谈话了。
      父母一般习惯喜欢用这种体现“交流、沟通、民主”的客厅或书房会议方式改变她的想法,像上次那样粗暴又直接的暗中操作有过几次,并不多。
      但也不必为他们辩解,交流谈话只是个幌子,这中间没有任何选择,围绕着为何辞职,充满了质问、指责和要求,她的想法依然是不被考虑的。
      她决意忽略他们的任何话语,任何回应都是退让。
      而且她真没那个心情和他们讨论工作,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好好休息,是很多人都能做到的十一点睡觉,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这次客厅会议并无果。
      隔天父母又相当默契地回了家,这一回因她不愿下楼,二人将就她的懒惰,在她房间又说了许久。
      在这件事情上,父母的观点和劝说语言出奇一致。
      那应该是她在这两年内看到的这对夫妻最团结、最精诚合作的时分,却是用来对付他们的亲生女儿。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难怪老一辈总爱催生,说什么孩子是维系夫妻关系的法宝,眼下看来果然是啊。
      不管他们说什么,她爱理不理的,并没有太多气力回应。有些时分,真是连听他们说话都觉得累。
      人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疲累和无望。
      她爱他们,偶尔极度怨恨自我时,更恨他们。她觉得,她是他们养育失败的产物。一个他们不满意、她自己也不满意的废物。
      这种归因让她既有释然的兴奋又深感自己是人渣、太过不孝。
      如此拉扯了快一星期,母亲先是说了一堆辜负长辈、不思进取、丢人现眼之类的话,最后被气到无话可说。
      这位事业有成的女性大概真的没想到她那30+的女儿居然有天会成为不愿上班、为社会做贡献、实现自我价值的社会渣滓。
      忍无可忍了之后,母亲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纵容你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情了,把自己搞成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你跟谁学不行,哪个表哥表姐不是你的榜样,非要和学人搞同性恋,现在非要和李梳学,游手好闲不工作!……”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回话。
      或许她从来没有勇气正式地回应过母亲的种种指责。
      听到同性恋,她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敏感惊慌,担心父母有想法,现在甚至连解释都不想解释。
      大概是习惯了吧,毕竟自从上次之后,母亲已经提了好几次,从怀疑到直接默认。
      虽然她真的是,但母亲竟然连求证的话都不曾问过她,听了些旁人言语便已肯定。血脉至亲不如流言八卦。
      她悲哀她这女儿在母亲心中如此不堪。
      其实这段母女关系一直便是如此,只是从前母亲打着“为你好才要求高”的伟大高雅的爱的旗帜。
      没人可以指责“爱”是不对的。
      因此她向来不愿承认这一叫人伤心难过的认知。
      就如同她不愿意承认,沈臻早已不爱她,彻底忘了她,和别人幸福着。
      母亲说完一大堆话,见她毫无反应,显然更是生气,继续滔滔不绝,话题从工作变到了个人生活、结婚问题。
      在述说了各位亲戚的“关心”以及她的行为是如何糟糕和不负责任之后,母亲质问道:“你是不是还在和那个姓沈的联系!我听敏东说她也在C市,你之前不想回本市工作是因为她吧?现在怎么劝你也没用,是不是也是因为她?”
      这是她第二次听母亲主动提起沈臻,用这种非常不尊重的轻蔑语气。
      上一次她只是沉默静听,并无多大反应。
      此次,她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怒意——这简直是天大的委屈,她和沈臻早就没了联系,是她自觉主动结束了这段注定难以得到认可的恋爱,却还要这般怀疑。是要怎样?
      在和同性纠缠这件事上,她已经竭尽所能,力求避免,怎能如此指责?
      那瞬间,她气血上涌,熟悉的呼吸急促感如幽灵般浮现,她觉得她气到手都颤抖了。
      看着眼前这依然想长篇大论的女人,脑袋嗡嗡的,心中又气又怒,勉力冷静下来,好一会儿,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妈,别提她。我的事跟她没半点关系。”
      别提了。
      她不想听。
      让她忘记,让她接受现实,再也不要心存“也许她还爱你,只不过和男的结婚更加省心省力”这种神经病的自恋念头。
      母亲一脸果然是这么回事的模样:“我和你说了那么多话,你都不理不睬的,跟哑巴了一样,现在说起那个沈臻,你倒是很有话说了,你们两个肯定还在联系吧!要不然你怎么会不想结婚?陆希,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没有分寸,自己在做什么事情自己不清楚?我不干涉你交朋友,但是你看看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位处处要强的女性话里话外都想把自己女儿竟然喜欢女人的惊人事实甩锅给其他人,用“我女儿肯定是受别人家闺女影响”这类观点,来证明她在独女的成长过程中并无任何错处。
      都是别人的错。
      一如从前那般,在绝大多数家庭纷争中,父亲伯母堂兄还有她,都是母亲的指责对象。
      只不过先前还能讲些道理,如今是蛮横不讲理。
      虽然她心中有些许怨念,但无人可当她的面指责她沈臻,母亲也不行。
      所有爱怨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终于忍不住打断:“妈,你讲点道理,我都说了,我们没有联系,你别提她!”
      “你到现在还要骗人,要不是那个姓沈的带坏你,你怎么会这样,我们家没有这种人!”
      这种人……
      她恶劣地想,她就是啊。
      彼此都承认有何不可。
      都接受吧,人就应该直面惨淡严酷的人生。
      这一次她再也受不了母亲这不尊重人的称呼。
      至少此时此刻无法忍受,她说:“妈,你别这么不尊重人,总是说这种话,去责怪别人,我是怎么样的人,和你们有关,与别人没关系。别说我和沈臻早就分了,要是我们没分,说实在的,她父母说不定根本看不上我,你别以为自己孩子好得不得了。”
      她累了,也厌倦了。
      如果非要相互刻薄,那就这样吧。
      这应该是对母亲说的最坦诚的一段话。
      事到如今,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你是你疯了!说什么混账话?你什么意思?……”
      母亲更是生气,但她已经不想继续这种没什么意思、徒增彼此难堪的对话,听这种毫无来由的质疑。
      她起身去了隔壁书房,锁上了房门,总算过了几个小时的安静时光。
      书桌抽屉里那个戒指盒依然安静地放着。已经很久无人碰触,积了灰尘,似乎在讽刺她的种种可笑行为。
      示好、表白、牵念、抗争,这一切的一切,都已发生在事过境迁的往后时光。
      好似一个神经搭错的人,显得那样后知后觉。
      也许那并不是爱,只是不甘心和自作多情,只是自导自演的补偿。
      她成了她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晚上十一点多,父亲也回来了,继续和她谈话,先说了希望她回去继续工作的想法,毕竟外公出面帮助,如果她直接辞职,看起来像是在驳老人家的面子。外公年纪大,身体健康状况不佳,小辈这么做,未免过分。而且这些年几位舅舅帮了很多忙,亦非常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无论如何,要顾全亲人的面子。
      十足的亲情牌,是父亲擅长的戏码。
      她想起那年春节,这位温和男人的条分缕析让她心生动摇,起了和沈臻决绝分手的念头。
      如今他又诸多大道理试图说服她不要辞职。
      软弱如她,在父母面前,似乎从不曾坚持过自己真正的想法。
      这种人生真没什么意思。
      她不愿再听从,坚决表明辞职想法,父亲终是失望模样,放弃了谈工作,转而说起生活之事。
      父亲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你无意婚姻,那就这样好了,在这方面,我和你妈没给你树立好榜样,这事我不会再逼你。你现在这副样子到底让谁难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有为我们考虑过吗?从小到大,你扪心自问,我和你妈妈有无薄待过你?现在就因为我们要离婚这事,你弄出这颓废样子?有什么意见、想不开的,你对我们说过没有?一点都没有。你不希望我和你妈离,你不想结婚,这种种你倒是说啊,说个明白,我不相信你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要真这样,有你这么个蠢孩子,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她知道自己很差劲,是不完美的。各方面都是。可为何非要把话说出口,谁愿意成为父母的“人生败笔”?
      从小她就不想这样。
      真的。已经不能怎样了,也无力再努力。
      爱而无能。求而不得。
      也许她一直在连累别人吧。父母为她劳累伤心,堂兄为她奔波,沈臻大概也曾因她难过。当真愧对他们。
      和父亲谈完后,回到了房间,在床上躺着,偶尔翻来覆去,始终没睡着。
      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很多遍地想起父母的争吵,想起和母亲相处的点滴,想起关于和沈臻的那段旧情,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种种无疑都证明了她是个没用之人,诚如母亲曾无数次指责她的那般。
      她和每一个重视之人的关系都搞得一塌糊涂,她没有那种能力——如果她有,应该不会如此。
      经年累月的,这复杂畸形亲子关系和那一段时常心生后悔的恋爱,在不知不觉中,摧毁了她原本就薄弱的自信。
      负罪愧疚感难受压得她踹不过气来,血管里所有血液脑中所有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她的不是。
      一旦陷入这种错误的归因、莫名的情绪里怎样都无法摆脱出来。
      她最擅长的分明是一心和自己血战到底。
      这次却有战败缴械投降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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