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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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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时隔三年多,沈臻第一次接到陆希主动的来电。
看了又看、犹豫着,有些惯性地接起。
尴尬沉默好一会儿,对方居然说——没什么事,打错了。
没什么事就没什么事吧,的确不关她毛线事。
她们早就毫无关系了。
此人大概率是因为婚讯而来电,但她并不希望听到她的任何祝福话语,她甚至觉得陆希没有资格祝福她。
放下手机,忙于其他事,但没过多久,她收到了短信,说她在某茶吧等她,能否见上一面。
颇有几分“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的强迫味道。
她不是很理解陆希把这种事做得那么顺畅、理所当然。
纵然闻知婚讯,一条短信、一通电话祝福即可,何必如此约见。
她们早已陌路,见面应该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可不打算把私事告知她,产生任何不必要的牵扯。
她已经深深明白,这个姓陆的是她的历史,绝不可能出现在她期盼的未来。
但想到陈辰问她是不是和陆希闹矛盾了,怎么陆希听闻婚讯后,很奇怪,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一时陷入了纠结。
原来这先前努力说服她考虑婚姻的人亦会不高兴……
不过此人的“不高兴”与她何干?而且她这又是戒指又是要求见面的诸多骚扰,到底有没有作为下台前任的自觉?
有那么瞬间,她认为应该和陆希见上一面,务必让她清楚地知道她绝不会和有意婚姻的人纠缠不清,和直人牵扯注定上演不伦难堪剧情。
其实有时候蛮恼恨自己是陆希口中的“理想主义者”,为了某些原则,坚持着某些事情。
不过如果口口声声的爱连这点独占性都无法坚持的话,那又何必去爱一个人。
按照陆希的一贯言论,也是如此吧:这个人都不属于你,凭什么为之耗费心神精力,没有谁会高尚伟大这般地步。
这是普罗大众都有的想法,应该不是她一个人如此自私。
假使这真是自私,那她就自私好了。
在感情里,自私自利有什么错?
她没有做错。
分开不见面是世间多数情侣的做法,更没什么不对的。
反观此人,这般行径着实令人有些困扰。
就和她见上一面吧。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就让陆希以为她正朝着她希望的人生路上行走。
就让她和此人彻底告别,彻底忘怀,开启人生新阶段。
说服了自己,她动身去了约定的那家茶吧。
距离戒指事件后,又有一年不曾见面,时间过得真快。
陆希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衣衫楚楚,温文尔雅,颇是淡定。
她暗笑自己太过痴心妄想,现如今还想从她身上得到怎样的回应?
彼此问候过,陆希向她求证婚讯。
此举有何意义?难不成她还想出席她这位“很好的朋友”的虚假婚礼?
不必如此。
但还是承认了,她并未邀请,此人总不至于当不速之客。
“我有话想对你讲,给我点时间说清楚好么?”陆希说。
这般礼貌,她当然不会拒绝,静静地听着。
陆希说起了三年前决意分手的原因。
她片刻恍惚。
为何此刻来解释那么久远的分手原因?
这大概三年又八个月的分开岁月,期间有多少个日夜、多少个小时、多少个分钟,这个人曾有多少次机会来解释这所谓原因?她可能真会好好听,好好理解,逼着自己放低姿态,而后原谅。为何是此刻?
陆希说,现在的她是可以信任和依赖之人,她们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在一起的。
可能在一起——
三年多过去,还只是“可能”。
可怜的她不需要这可怜的“可能”,她已经自觉主动地被这概率微乎其微的“可能”欺骗过多少回了?哪有再蠢得被骗的道理?
陆希说,她们可以定居欧洲,可以结婚,只要她喜欢,去哪个国家都没关系。
这个时候沈臻听明白了,原来她是来……
怎么说呢,是来阻止她结婚的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来说这些“不合时宜又莫名其妙”的话。
她怎就如此“奇怪”地认为,她提出的种种,自己还感兴趣呢?
这一切分明应该建立在自己还爱她的基础上,这个人到底是有多自信,是觉得无论分开多少年,自己依然会在原地等她?等她回来轻率地说一句我们可以结婚?
这简直要打破从前她对此人的认识了——向来严谨慎重、思虑周全的人怎会对着几年没见的前任说出结婚之语,如此轻浮。
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她心淡漠时她这殷殷剖白款款情愫,这太“多余”了。
她想起家中那枚莫名其妙的戒指,以及今日这一出——正儿八经地在那里劝说她取消和林颂的婚礼。
虽然她和林颂是假的,但这明显与她无关。
别说爱啊什么的,时至今日,她可不会在相信她的话,也不应该相信。
真的,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她的心思。
果然。
这个人开始说,父母独她一女,家资颇丰,无论怎样,那最后都是留给她的,所以不必太过担心将来的生活。听陈辰说你那个结婚对象在研究所工作,还比不上周柏初,嫁给他不见得很好……
那眉梢眼角是熟悉的神色,她就像分手那段时间那般平静又理性地分析着她们之间的事情。
她越听越是生气、越是心凉。
她以为自己以前想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家境优越?
原来至今她还误会着自己和周柏初?这是怎样奇怪的误会,难道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这个人为什么听不进人话?真是够了。
她和林颂的事情根本与她无关,她怎么能说出“现在取消婚礼还来得及酒店什么的我能处理好”这等莫名其妙的话来?
沉默听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告诉她,无论是周柏初还是林颂,他们是男人,而她,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女孩,所以没有可比性,不要总是拿来对比。
纵然偶有怨恨,但在她心中,没人能和眼前人比。
这人是她年少纯粹的爱慕理想,是父母之外的莫名在意,是举世无双的不可替代,亦是她绝不回头的刻意遗忘。
无人可比。连她本人也不应该进行这般对比。
陆希解释她并没在在对比。
终于不再冷静模样,神色渐渐慌乱,但她已不想再理会。
她实际上不该来见她的。
这一大通话,无非是——你要结婚了,我不甘心,我不乐意,你不能和林颂结婚。我比他有钱,我比他好,取消婚礼吧。
她觉得她没理解错,这话里话外都写满了“不甘心、意难平、不服气”这些字。
这是个心软的错误决定。
今天的见面为何会变成这一局面,恍如一场闹剧。
她想过对方哪怕假意的温情祝福,想过她建议做回朋友、偶尔聚餐碰头,但没料到会是这般。
她说要走。
拿了包,正打算走。
忽然背后一阵力道,是陆希抱了上来。
是以前亲昵时拥抱的方式。
她有瞬间发愣。
那片刻或许时光倒流她又回到平淡无奇的同居岁月。
然后听到陆希说:“我爱你啊”。
声音飘在她耳畔。
这是她第一次说爱她。
即便亲密如情人,她亦不曾开口对她说过爱啊、喜欢啊之类的话。
她记得能直白表达感情的,是那一枚金属书签,上面镌刻着这样一句英文——If i know what is love,it is just because of you。
还有第一次的那天晚上她说——除了你,我对其他人没那种感觉。
再无他。
听到曾经期盼已久的表白,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吗?
耳边陆希低低的声音继续飘着,她让她再信她一次。
真是触及到心里最痛处的话。
这人好像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如开关般非常精准地开启她的痛点。
她从来没相信过自己,凭什么让自己信她?信任是奢侈的消耗品。
她的呼吸略过她敏感的耳朵。
心里竟依然悸动。
然后忐忑。
她相信这个人的确爱过自己——虽然对方说是朋友,但怎么说呢,友爱也是爱吧,绝望时分只能这般自我安慰。
这句表白的话是她曾经非常想听的甜言蜜语。
可是此刻,却无端地疑惑起来,为何要在分开三年以后,才以这种方式说这样戏剧性的话。
或许这位有钱有闲的人想和她玩一场追寻刺激的背德游戏。
亦或许是因为她要结婚了,此人心有不甘,终究意难平。
这一定不是表白,而是此人的意气之语。
她想她也许太清楚陆希是怎样的人。半生随顺,满身矜傲,几乎没有经历过能称之失败的事情。假如有的话,这段感情是其中之一。
因为得不到,不可能,看起来是她的人生败笔,故而试图用种种方式挽救?戒指也罢、我爱你也好,都是如此吧。
大概并不是念念不忘,而是不想打一场败仗。
如此耗费心机不过是因为本性好强。
这一片刻,她觉得这是最合理的答案,从这个人言语神色中可窥点滴。
毕竟对方三年前表明她不喜欢同性的种种言论还清晰在她记忆中。
尽管这是个极伤人心的解,但大概就是这样吧,不然陆希不会以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事已至此,再无回头,决定分手之际,她就决定成全她步入婚姻的将来。
她清楚地记得她在分开时的理性分析,刻骨铭心,渗入骨血,此生难忘。
这惨烈的前车之鉴应该永远记得。
动摇在分开之初没有产生,更不该出现在三年以后的今天。
陆希有想要的人生,那计划里没有她。
她也会坚定地走自己想走的路,哪怕一人独行。
明明是那么坚强的决定,可为何还是无法控制地落下眼泪来。
可能并非伤心,只是彻底的告别。
她决定以果决无情的方式切断这个人对过往的留恋、她的这种不甘心情。
这是对的,是为彼此考虑。陆希是深深信奉“干脆利落、没有必要牵扯难堪、长痛不如短痛”这般分手哲学的人。现在她也是了。
她谈起这三年的生活和工作,半真半假的,说了很多林颂对她的帮助。
目前她不打算让陆希这个从前努力说服她结婚的人知道原来她和林颂的所谓缘分不过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欺世骗局。
这不算欺骗,只是不曾主动告知。
然后提起了分手阶段她说服自己的种种理由,两个女人没什么美好未来,为了彼此轻松安稳的生活,亦应该彻底断绝这种容易遭人诟病的关系,好好地和男性恋爱结婚,省心省力,自己现在不正是听从了她的劝告而决定结婚吗?
再说,无论结婚还是不结婚,都是她的事情,她有什么立场干涉?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早在三年前。
也许感情里谁都无法逃脱怀疑怨恨、争强好胜,那时分,看着此人渐渐变化的脸色,她心里浮现某种恶意的快感,继而绵绵麻木的痛。
原来还是会痛。
但还是要痛着看着这个人彻底地远离她的世界。
永永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