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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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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一旦开启某种进程之后便很难终止。
比如说她和沈臻睡了第一次就想着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
她着实不太愿意一个人继续睡书房的小床,但又不好意思主动提出和沈臻睡在一处,显得她多有“需要”似的。
于是,继续故作矜持,暗自吐槽:当初为了表示自己光明磊落、尊重对方搞这种幺蛾子,最后还不是滚在一起了,看起来这矫情做作的一出毫无意义,还搞得很麻烦。
亏得某天小侄女到她这里来玩,还赖着不肯走,她就名正言顺把书房让给小侄女,自己跑去和沈臻睡。
过了这周末,索性当忘记这茬。沈臻也没提醒她应该回书房去睡——估计也不会,毕竟这原来是她的卧室。
看起来彼此颇是默契地过渡到了同床共枕这阶段。
人生还真是有趣呢,昔年破落黄昏漫步校园,她可不曾想和这人有这旖旎时光。
也许她的人生注定绕不开她。
大多数时候,乐观积极战胜了内心的惶恐与幽暗。算是她反复提醒自己应当对沈臻好一些的结果吧,可能也是近来太过甜蜜之故。
极少数时分,那曾经反复的悲观想法还是会突兀浮现,令人不知所措。
她实在不愿意想起那晚上的事情,那一定是她脑子抽风了,才会做出那样尴尬之事。
只能说人心实在难控。
这本该只是如常的床事,但她听到沈臻于忙碌亲吻之中叫了她的名字。
忽然想,这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能把她平平无奇的名字唤得如此好听,让她柔肠百转、情意涌动。
又想,只有这个人,她愿意放任,放任她在自己身上如此这般,放任她对自己的生活施加也许已经超越父母的影响。
这个人的言语、抚触、拥吻,似是一片能燃烧她所有理智的大火,她已无法遏制这烫热异常的念头。
她回应沈臻,应该是以前所未有的热切。额头、眉目、秀鼻、唇瓣、脸颊,一路缓缓而下。
也许是这前戏太久,她感觉沈臻揪了揪她正在她腿上摩挲的手,下一瞬间,指尖触及温柔黏腻。
她直觉有股眩晕感袭击了她,气血上涌,晕乎乎的。
其实她和沈臻做了好多次,一直是沈臻主导——这是她逃避又懒惰的想法,只要是对方主动,以后便不能怪她。
她抱过摸过亲过此人,但从未似此刻那般扣关这秘密花园。
她忽然头皮发麻。
惶恐如幽灵般于此刻浮现。
浪漫旖旎尽数散尽。
她在做什么?
这不应该。
她应该不是同性恋……
而且她和沈臻没有未来……
为何在那种时分想起这般悲哀想法。
她不知道。
但她太恐惧那个想象中的没有沈臻的未来。
这是爱的困境,她是爱的囚徒。
她失了分寸,因为感觉到沈臻身体的颤抖,显然是痛的。
沈臻真是太迁就她了,这种主动挑起情致却不愿意继续的做法,说渣不为过。
这让她更为愧疚。
她做不到向父母兄长伯母坦白和沈臻的关系,也没有勇气和沈臻去应对她的父母。
这比她求学工作生涯当中的任何一件事都难,这应该是她人生中永远做不到之事。
她甚至不愿意诚恳地向沈臻坦白这种害怕又困惑的情绪。
正如母亲时常指责的那般,她的确是个没用之人。
更失态的是,她不仅如此想,居然还念叨了出来。
沈臻开始安慰她,柔声柔气的。
沈臻说,从高中开始,她就一直是她敬佩的人。
她当然是不太相信的,反而觉得沈臻才是那种学业、人际、工作都游刃有余的人。
沈臻说她,有才有钱,有房有车,是她这种适龄女性的最佳对象。
这看起来也只是对方的安慰之语,金钱房子车子都不是她的,来自家人馈赠,至于才华,每年国内C9毕业的人多如牛毛,她算什么?
沈臻安慰不了她那来自灵魂深处的不自信。
唯一庆幸的大概是,沈臻以为她因为“试图主动结果失败而气恼失态”,科普了一堆TPH,并且认为她“大概是总受吧”。
这只是床笫之间的小意外。
在沈臻看来是这样的,她松了口气,她不能告诉沈臻实情——我不想上你,是因为我不想以后分手了被你指责“你丫睡了我还要和我分”这种话。
要是明明白白告诉,那她们这剩余日子估计和平难再。
沈臻应该会立刻看清她是这样一个软弱自私又不愿意承担责任的人,说不定会气到立刻和她分手。
总之留一步退路是好的。
且容她虚伪自私地享受这被爱感觉。
39、
学生时代的结束,某种意义上就是种种负累的开始。别的不说,父母开始置喙曾被他们刻意打压忽略很久的个人大事。
对于父母亲人的安利,沈臻基本上拒绝,借口工作太忙、无心恋爱,但看父母恳求神色,又于心不忍,说有时间会好好找的,父母便不再多言。
想到和陆希的将来,她惴惴难安——这决定权不在她手中。
她开始紧张地和陆希聊,她丢给她一句,还早着呢,说这个干嘛?
那意思就是她不想和她,就这问题进行谈论,得出可以共同努力的结果。
她无法理解陆希所谓的“还早”,都已经工作了,接下去的主要事情应该就是个人问题,尤其是她们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好好商量一下该怎样应对家里人吗?
得过且过、一味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总是要想出办法的。
再提起,陆希便很不耐烦,拒绝进一步谈论、交流。
似乎对陆希来说,她们的将来是个不能碰触的禁忌话题。
在她认真谨慎地想规划未来的时候,她给出的依然是不置可否的答案。
说不失望那肯定是骗人的。
实际上她很心凉。
这一切似乎在告诉她,努力了这么久,看似低调隐秘地幸福着,实际上也仅是虚幻梦境,终有一日会是梦醒时分。
看着那个出现在陆希身边的赵明川,她更是平静不了自己,心里难以控制地产生了对将来的恐慌。
虽然陆希以她一贯干脆利落、你伤心与我何干的态度面对赵明川的示好,但人对于自己求而不得的总是难以放下。
越是荆棘,越是崎岖,越是不愿放弃,宁可痛并快乐着。
正如自己。
也许那位赵姓男子亦然。
某周末陆希加班,赵明川又来送东西,据说是替陆希父亲转交,她收下后,对方没有立刻回去,反而极力邀请她去附近甜品店聊聊。
看来是想要曲线救国。毕竟在这位直男眼中,她和陆希应该是住在一起的好友吧。
她居然没有拒绝,甚至还有几分想瞧瞧此君到底是何人物的“兴趣”。
原来听着旁人说着如何如何中意她的心上人、拜托她这绝世好友帮忙、却还要露出体贴理解的笑意是这般感觉。
犹如最冷天气里饮下一杯冰凉透顶的茶。
后来赵明川走了,临走前还很体贴询问是否需要送她回去?
看起来的确是个温和细致的人,以她对陆希的了解,以及刚刚刺探的敌情,此人非常符合陆希所谓的标准——家世相当、父母认可、才貌双全。
危机感直冲脑际。
又想起陆希不愿意和她谈及将来的敷衍态度。
心里忽生绝望。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直到夜幕降临,她心情沉重地回去。
桌上是热乎晚餐,陆希买了一束花回来,正兴致勃勃地在客厅研究怎样摆放更加合适。
看到她回来,问道:“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出去逛了一圈。”她想了想,说:“下午赵明川请我去吃甜品了,就是小区外面那家。”
“那家之前去过,不是不好吃吗?”
“你觉得赵明川这个人怎么样?”
“你干嘛老提他,你不觉得他很烦吗,要不是我爸,我都懒得接他电话……”
“人家帮忙,你还嫌弃,他要是知道肯定很伤心。”
“他伤心关我什么事。”
“那我伤心呢?”
插花的人终于抬起来头,放下花,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想到将来和你分开就不开心啊……
沈臻想,然后说:“没什么。”
她手上一热,被陆希握住,听她柔声道:“你不开心,肯定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别难过了,你这样子看着就有什么事。明天休息,你想要去哪里逛逛?”
温馨的灯光下,她看着她。
这个人她从高中开始懵懂暗恋,到本科,到读研,到现在,已有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她这一生,恐怕再也不会遇上一个这样令她欢喜令她忧犹如着魔一般的人。怎甘心就此放手?
人心本贪。
陆希不知道的时候,她希望她慢慢知晓;她知晓了,她希望她能回应;若她回应,她又会盼望她坚定此心携手今生;或许还会想要更多,譬如父母朋友的认可、可爱的孩子。
她觉得她能和此人一生一世,她有决心和毅力和她走下去,可是陆希却不见得有这觉悟。
所以她必须强势起来,必须和陆希商议将来的规划,即便她不乐意深思。
对于陆希这样二十几年顺风顺水温室中成长几乎没经历过任何困难的人,把她把一直逃避的问题生生地拎出来摆放在她面前也是一种残酷。
但沈臻已经下定决心,她不想再顾及陆希的种种莫名情绪。
她等待此人的时光,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她一度觉得今生今世她再也爱不上别的人,只这一位,就叫她耗尽心思。
她不能耗尽心血还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那只能说明她人生最虔诚——努力会有回报——的信念崩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对陆希提及种种可行之道。
她对她说,可以考虑出国,无论个人条件还是经济基础,以她们两个的情况并不成问题。她要是喜欢英国的话,那就去英国,反正她二哥也在英国。
陆希说,她们都是独生女,怎能抛弃父母漂洋过海,如此不负责任。
独生女这身份是沉重枷锁,她认可了陆希的理由,离乡别国的确太远,而且她并不觉得国外的生活能更好更自由,只是倘若陆希有想法的话,她愿意为之妥协。
“留在国内的话,那可以慢慢地把真实情况告诉父母,让他们接受,我觉得我们的爸妈都算是比较开明的。我们耐心点,说不定能让他们接受。”
就目前来说,这是沈臻最倾向的选择。她父母对陆希的印象相当良好,动之以情,应该不会太难;至于陆希的父母,她父亲仅是匆忙见过一次,但根据陆希的描述,并不是那种强权主义的父亲;陆希的母亲听闻有过几年国外工作的经历,应当也不会顽固不化吧。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乐观,陆希显然不是这样的,她反驳说:“再开明的爸妈都没办法认可女儿是同性恋吧!我爸妈肯定不能,他们真的不会接受的。”
“那就不告诉他们吧,反正我们不回A市,我们在这里过我们的,他们不会知道,这么远也管不着。”
“怎样可能管不着?你想的太美好了,我妈想管的人,就算飞去太空也没用。”
这叫什么话?这是什么意思?在沈臻的认知里,陆希母亲说话温声细语的,并不是那种强悍的母亲。
“你爸妈也不可能不管你,他们肯定要你结婚……”陆希声音颓丧。
“实在不行,考虑形婚怎样?”她脑中灵光乍现,无奈之下这也是一种选择吧,“就是找gay形式一下,不是真的结婚。”
“疯了吧,爸妈教养我们这么多年,难道就是叫我们去欺骗他们吗?以后被发现了怎么解释?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虚伪!”
的确虚伪自私,但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她大动干戈如此指责,顾全父母、以某种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私”,难得不值得理解和容忍?
难道非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成全所谓孝道?顾虑旁人的看法?
“那你觉得怎样好?”她再问。
“不知道。以后再说吧,我不想总是讨论这个!”
裂痕大概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她疲于说服她。
这不是场可以进行辩论、能定输赢的辩论赛,大概仅是她自以为投入的独角戏而已。
从头至尾。
在对未来的规划上,她们谈不拢。
或者说,陆希根本不想认认真真地和她沟通。
此人做事从来踏实勤勉,只这一事,是她不愿努力的、不愿付出心血的。
这不是污蔑,是此刻暴露出来的残酷又血淋淋的真相。
她不对自己过分亲密,亦不曾很明确地说过将来要怎样,也许她仅仅只是想在青春岁月有过一场暧昧情事,并没有做长久打算。
有时候觉得很快乐,但这快乐,似乎是她可怜地从时间那里偷来的。
想想这些真是令人无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