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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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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陆希提议“同居”(她自认为)的最初,沈臻颇是诧异这平时温吞慢热之人此刻的胆大,对此事她虽早预想过,但认为那也许会出现在彼此工作后,而不是这个奥热暑假的末尾,她有些羞涩地拒绝了陆希。
当然不能那家伙一说就答应吧,她应该也算是个不随便的、对待感情认真之人。
她虽然真的钟意她,但自有她的矜持。这个矫情劲令她自己都不禁吐槽。
还好这一次陆希比较坚持,断断续续地又对她提起了几次,说住在那里更加方便,这不是很好嘛!阿臻你考虑一下。
她没办法抵挡这个人偶尔的软语撒娇,心里冒着无数暧昧的粉色想法,开心地答应。
看着一起逛街购置生活用品,陆希忙碌地帮她搬东西,商讨着各种琐碎,心里涌现出了也许从来不曾有过的确定与喜悦——她似乎真的不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陆希亦想要和她一起生活。虽然她没明确说,但眼下的看起来就是如此。
努力还是会有回报的,不管感情还是学业。
沈臻觉得自小被父母灌输的金科玉律很有道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当然她后来才想起另外一句耳熟能详的话,不要开心地太早。
等忙完搬家事宜,她忽然发现,陆希这思虑周全的人把她原来住的卧室让给了她,自己则搬去隔壁满是书和音乐器材的书房,在一片拥挤中放置了一张小床——上次腿受伤那会儿并没有这碍眼的家具,显然是近来购置的。
“干嘛这么麻烦在书房放这个床,看着就不协调……”她问陆希。
“没办法嘛,当初装修的时候想着反正就我一个人住,只弄了一个房间,我总不能让你和我挤一张床吧。”
“挤一张床也没什么,我睡相挺好的……你的衣服什么的都还在卧室,睡这里不是很麻烦吗?”这么界限分明地分开来睡才不正常,在她的观念里,彼此确认过心意的情侣住在一起,大抵就是同居的意思,心灵交流的同时也该完成身体的沟通吧。
“没关系,过几天去买个衣柜放在这里就好了。”
听起来此人早已有所计划,沈臻便不再纠结,她不能忘了她之前答应陆希的,多给她点时间,顺其自然。
但沈臻万万没想到这时间需要那么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半年,最后一年都已过去,陆希依然安睡在书房。
她明白过来,果然是她想太多,陆希说的“住在一起”真的是单纯地住在一起,真是言行一致的典范。
她不知道该说陆希心思单纯还是太过迟钝,还是有其他难以启齿的理由。
她甚至问了几个恋爱的朋友,哪个不是腻歪缠绵地要死。不过朋友们是男女恋情,好似不能拿来作为参考。
很多时候她觉得,在陆希的心里,也许还是把她当朋友更多一些吧。
她对她礼貌、关怀、体贴、照顾,这种种令她说不出任何挑剔之语,却很少情侣之间的那种肆无忌惮的亲密举动,彼此之间的日常看起来并不像两个本该处于热恋中的情侣会有的状态。
真有种“相敬如宾”的味道。
她可能有病爱自虐,有时竟很希望陆希对她生气、和她拌嘴、为细节吃醋,也好过那一副淡然模样。
生活细节上,她真切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种种在乎,这毋庸置疑;但在感情上,她因她这种温吞如水、难窥心迹的态度几多疑惑——这个人对自己到底是友达之情还是恋人之爱?
她觉得自己分不太清。
最简单的理解就是,假如她真把自己当成恋人喜欢在意着,为何不和自己上床ML呢?难道非要自己用言语说出来?
这要求她真的难以言传。
她曾暗里隐晦地“勾引”过她,比如故意在客厅里换衣服、洗澡后穿得很清凉在她面前晃悠、有时实在觉得这家伙迟钝透了再也受不了直接把她摁在沙发上门背后厨房里强吻过。
在她不算开放的观念里,这种种真是讨好的“勾引”了。
再露骨以她的性格确然做不下去。
陆希还是淡淡。
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性冷淡。不然这种年纪,正是热衷此道之际。
说不上来该是怎样,或者因为是情侣就非要怎样,总之不对劲。
而且这不对劲似乎还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堂而皇之光光明明地讨论,难不成要她直白地问出口?
想想便是尴尬无比。
看起来只能转而安慰自己,人不应该太贪心,应该学会满足,知足常乐。
毕竟除此外,她们之间的相处算是模范般地融洽,基本上没有像模像样地吵架过。大抵是性格之故,彼此都很厌烦与人面红耳赤地争执。
陆希除了感情方面比较木讷迟钝,沟通交流很别扭很自我,其他方面似乎没什么好指摘的。
沈臻一度觉得同居以后应该是自己照顾陆希——毕竟她看起来是那种爹疼娘宠哥哥爱的“大小姐”、让她洗手作羹汤这想法未免不实际,但真的日子过下来,却是她更多地受到了对方的关怀。
陆希有诸多颇具闲情雅致、提高生活质量的爱好。
比如爱做饭,尤其喜欢对着菜谱捣鼓各类美食。同居以后,基本上是陆希在下厨,偶尔几次她决定占据厨房、表达自己也有志于提升厨艺的想法,都会被赶出来,以至于只能承包起洗碗的工作。后来有次擦洗刀具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割伤了,陆希便在厨房弄了洗碗机,说什么洗碗太麻烦了、浪费时间,自此后厨房就没她的容身处了。
喜欢养花花草草。客厅飘窗旁边摆满了各自植物,她们有时候就在这一片绿意旁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她买的那盆据说挺难养的小雪素被陆希小心翼翼照料地很好。
喜欢音乐电影。家中各种相关器材诸多,空闲的周末总是追一部电影然后睡到自然醒,再出去觅食,算是悠哉。
总之是个宜家宜室的居家小能手。
相比以前,能和这个人如此生活,被她照顾,已经很幸福很开心。
她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日。
更像朋友就更像朋友吧,她也不是一定非要同她肌肤相亲、灵肉交流的。
虽然很想。
真爱一个人怎么会不想把这个人抱在怀里放在心口百般缠绵缱绻,她还没有纯洁高尚伟大到仅想和她发展一段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
但是,对于陆希那样脑子一根筋感情慢热的人,给她时间去接受认可是很有必要的,不能追逐太紧。
爱意深沉之际,对方的任何问题缺点都是可爱的、笨拙的、可以原谅接受的小毛病。
她的不解风情是未经沧桑风月的单纯;她的无意识拒绝深入沟通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无法改变;她的感情迟钝也是好的,省了她担心她喜欢上别人。
是有些小毛病,但人无完人,怎能就这些小毛病去反复挑刺指责。
两个人在一起本应该相互理解包容的。
沈臻以一贯的自我安慰,平缓了内心偶尔浮现的不安。
34、
和沈臻讨论过毕业以后工作的事情。
沈臻计划留在B市,而且已经有了意向中的工作单位。
这一想法正和她不谋而合,她觉得要和沈臻一起,留在B市是最好的选择。
可能是因为惬意的同居生活,那段时间的决心很是强烈,她自认无人能动摇她打算和沈臻在一起的决定。
大哥不行,父母也不行。尤其是母亲,这次绝对不行。
她试图捍卫自己那一般情况下都屈从于家人的软弱意志。
到人生中再一次选择方向的节点,她很果断放弃了读博,签了一家单位,她想早点独立,早点工作,以后同沈臻在一起的日子必定艰难。她大概得不到来自家人的任何经济上的帮助。
——其实这想法有点莫名其妙,她和沈臻都不是特别追求物质的人,在打算落脚的城市也有了房子,二人毕业后的工作尚可,当时并不缺钱。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严重危机感。
最终把结果告知父母。
母亲对她的选择很是不满,说她心思不定、轻率对待自己的将来,还是认为她应该继续读书,去国外念书更好。
她表示反对,说自己所学重实践、轻理论,没必要再继续念书。
母亲断断续续地为这件事说她很久。
她一时气愤上头,反驳说,“妈,从小到大你都在我的生活里霸权主义,现在我不小了,自己的将来自己能决定!”
自从高中时期的抗争失败后,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反对母亲。
母亲很生气:“你说什么?我耍霸权!你表哥表姐本科毕业就申请到了国外的好学校,你呢!这些年下来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还要留在北方工作,你那个没用样子,没有你爸和我照顾,能做出什么事情!”
父母在对她的教育方向上有较大的分歧。父亲和祖父母都希望她留在国内念书,以后选个轻松稳定的工作,反正她不算败家女这辈子大概能顺溜过去;母亲出身书香之家,家中兄弟姐妹的孩子大都早早地留学国外,基本上也都学有所成,是某些领域的翘楚精英,所在母亲这边,自己看起来普通地简直很是异类,是个“没用”的人,有辱门楣。
母亲一向不喜欢父亲这边的亲戚,时常引以为傲地说起那几个表兄表姐,不知是否为彰显她家族之名声。
总之反反复复,令人厌倦。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比较的,但事实就是,从她一出生开始,这种莫名其妙的对比就已开始。
她一般是忍耐,只是这次心中不平之气突盛,难以控制地嘲讽道:“是,就你们姓阮的厉害,书香门第、人才辈出!我们姓陆的都不是东西好了吧。”
这种叛逆话,母亲自然是更生气了:“陆希,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不是么,妈你什么时候看我顺眼过?”脑中浮现此念,她眼眶一酸,“从小到大,你觉得表哥好,表姐也好,就我最差劲,我到底哪里不好?高中大学研究生都是我自己努力考的!你还要我怎样?我就是这个没用的样子了……”
母亲说过她很多次没用。
她记得深刻。
从很小开始,她心里就有一种可能被抛弃的压力感:她知道自己比别人笨,家中堂兄表兄表姐俱是早早走路开口讲话,见人亦是一派有教养的伶俐大方,独她长到三岁还不会开口叫爸妈,一度被认为是自闭儿。虽然后来发现并不是,但这也让受人瞩目的母亲很是难堪。
母亲精明强干半生竟被她所累,这般怨念无可厚非,也一直很努力地想做得到母亲认可赞扬的孩子,早早的独立,自觉努力的念书,在大人面前举止合宜,尽可能地令人无可挑剔,给人留下良好印象。
不过即便这样,她的这种努力至今还不曾被母亲确切肯定。
此刻,终于把沉积多年的郁气化作伤人无形的恶毒言语。
母亲大概气狠了,最后只表态说:“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来管你了。有什么事,别向我和你爸开口半个字。”
关于工作的争吵以这种堪称惨烈的结局结束。
母亲果然对她选择没有半句置喙,一贯比较随和的父亲自然随她。
这场争吵好像是她胜利了,可心底为什么如斯难受?
这难堪的家事她没有告知沈臻,虽然现在已经习惯和她谈论平时遇到的难以处理的问题,可这件事,她不想再提。提也只是增加沈臻的心理负担。
她有时候很羡慕沈臻有位温和的母亲。
想到这,她又觉得很对不起那对夫妇,他们一定不知道,她已拐了他们辛苦养育的女儿。
这念头很快被她刻意忽略了。
那些愧疚的、很容易令自己动摇的事情,她不愿意费时深思。
目前她和沈臻在一起很快乐。
如果不能长久,那尽可能地度过这段快乐时光会不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