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讲故事的闲人

11、第 11 章

　　20、
　　牵手拥抱亲吻种种缠绵细节发生的很是自然。
　　陆希刻意不去思考她们之间的同性关系是否逾越她心中的尺度，沈臻自然也“不敢”傻地去问“喜不喜欢爱不爱我”这种蠢话，即便再亲昵，她心里居然还是悲观地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好了。
　　此时此刻，两个人的鸵鸟心态很一致。
　　但是很明显的，彼此的关系和从前已经不一样。
　　沈臻发现，陆希似乎有意让自己了解她更多。比如上回更详细地介绍了家中情况，某周末带她见了堂兄的女儿，后来寒假又邀请她去她家玩。
　　那是她认识那么多年第一次去她家，随之也开启了更多的第一次：进入她的书房卧室；在她家中逗留；见到她的祖母——一位非常和蔼慈祥的老人。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无疑意味着某种令人开心的讯号。
　　到了寒假行将结束的某天，两人腻在陆希家中下棋闲聊到了晚上。
　　她提出回家时，陆希说，还早，等会儿再走呗。
　　于是继续缠斗，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等到结束发现已很晚，陆希说，这么晚了，要不睡在我家吧。
　　她瞬间想起上次两个人挤在学校小床上忍不住天雷勾动地火的亲来亲去，心中有些羞涩，于是拒绝：“我还是回去吧，太麻烦了。”
　　陆希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回去才麻烦，开车到你家要四十多分钟，还要再回来。你可以穿我的衣服！”
　　似乎见她还犹豫，对方继续诱惑：“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去上回和你说过很好吃的包子店，那家店晚一点就没了。”
　　在美食面前，那一丢丢羞涩显然也不算什么，一下子被她抛到爪哇岛。
　　陆希很开心地带着她去房间，她打了个电话告知父母。
　　父母照例多嘱咐了几句，她嗯嗯地应着，挂掉电话，陆希催促她去洗漱。
　　拿着新的洗漱用品，沈臻开始在浴室里做睡前准备，从镜子里看见陆希倚在门边，看着她，便回头冲她笑了笑。正在刷牙，故而没说话。
　　黑发落下，半遮脸颊，有几缕发梢上沾着白白的牙膏沫，她刚想放下牙刷去用水冲一下。
　　就见倚门之人忽然走到她身后，扯下自己头上的发绳，慢慢地挽起她垂落的发丝绑住。
　　沈臻停下了刷牙，看着镜中人影。
　　此刻，二人靠得很近，这个人动作温柔，那认真的面孔透着平时罕见的绵绵情愫。
　　这样的温柔缱绻能持久到几时？她凝望着，极想把这一幕刻入记忆深处，永志不忘。
　　陆希似乎被她看得很害羞，扭过头不敢看她的脸：“好了，你快点刷牙，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沈臻回过神来，说了声谢，便继续刷牙。陆希还在一旁很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放下牙杯，便拿过洗面奶递给她。
　　她顺势接过来，看着身边人，又放下，忽然转身，伸开双臂绕上女孩的腰，凝视几瞬，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陆希我爱你。”
　　希望长长久久伴在她身侧，却也极怕，那样异于常人的感情，会令这人退避很远。
　　此刻，多年努力克制绝不开口的一腔爱意，终于在她意料之外的情况下，于此温柔夜晚，诉之于口。
　　到底是人心难控。
　　“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声音太小没听到，还是因为太过震惊，陆希如此问道。
　　她这一问让沈臻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天，居然对她说了这样的话！太直接了吧！一股羞意直窜到脑中，猛然道：“没什么！快点出去！”
　　她连忙抽回双臂，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在浴室门口暂时石化的陆希推将出去。
　　但此刻陆希手摁在门框上，死活不肯出去，看着她说：“那个，地很滑，你小心点别摔了！”
　　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可是听到她声音颤抖，看到她脸颊薄红，她心中更是羞意泛滥。
　　“我哪有那么笨？陆希你要不要这么啰嗦！”
　　沈臻声音急冲慌乱，不敢再看她，匆忙低头关门。
　　门外有声音传来，“沈臻，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沈臻亦是一片慌乱，急切地问道：“你知道什么呀？”
　　忽然安静。
　　那短暂的时间里，沈臻后悔为什么轻率地将这话说出口。
　　她能知道什么……
　　她只是听清楚了这句话而已……
　　她永远无法理解，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她亦不会让她知道，自己这漫长的卑如尘泥的暗恋史，这期间言语难以说清的种种悲伤纠结心酸欢喜。
　　但转瞬，她又觉得这样也好，很好，毕竟交往还是需要说些仪式感的话，总归陆希知道她的真切想法，只是她再无余勇去追问对方怎样看待自己的这般心思——面对这个人，她是个可怜的胆小鬼。
　　等她洗漱完毕出来后，陆希不在房中。
　　她等了会，这个人拿了罐温牛奶上来，让她喝完再睡觉。
　　不愧是养生老干部，沈臻接过，暗中去瞧她神色，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无别事。
　　本就是忘却理智一时冲动，未曾期待对方的明确回应。
　　她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21、
　　我爱你。
　　这种话陆希是不太信的，以前听室友在电话中说给对象时，一度觉得油腻。
　　可是那晚，沈臻的那声音极轻极柔像羽毛一样飘入她耳里，她心神迷醉，喜入魂灵，又慌乱异常。
　　看着沈臻透出粉晕的清秀脸庞，感觉喉咙发干发痒，心中好似有万千言语，但就是紧张地说不出半个字，又觉心跳突突，耳根发烫，实在受不住，终于说了无关紧要之语。
　　被沈臻“暴力”推出来，站在门口，依然慌乱莫名，声音颤抖着对沈臻说知道了。
　　她怎会不知道，她真的知道，知道沈臻喜欢自己，很特别很特别的喜欢，自己也是，真的是，但是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慌乱之极，借口要下楼拿牛奶喝，匆匆跑开，在楼下客厅徘徊踱步，镇静许久才上楼。
　　为什么就不能鼓起勇气把这个人抱在怀里吻着，仔仔细细地对她坦诚自己的心意？
　　有时她异常恼恨自己的木讷怯懦。
　　再上楼时，沈臻已然洗漱完毕，正坐在床边翻看报纸，见她进来，便让她去洗漱。
　　她答应着，一边把牛奶递给沈臻、让她喝完再睡觉，一边在暗中打量她的神情，她神色淡淡，跟没事人似的，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沈臻应该没有对她开玩笑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啊！她怎样忽然对自己说这种话？
　　好开心，很想问，但并不想揪扯出太多关于同性恋情的令人烦恼的问题，只好勉力佯装镇定，就此作罢。
　　反正，她将这一天视作沈臻对她表白、而她默默接受的纪念日，反复回味咀嚼。
　　大概大半年以后，陆希问沈臻为何会在那晚忽然说出那句表白的话来。
　　那是面试前，沈臻担心她，特意来指点一下。
　　其时亦是差不多的场景，但却是她站在镜子前，试穿沈臻为她买的那件白衬衣，沈臻在她身后，细心地为她翻好衬衣领子。
　　她透过镜子看沈臻，明澈动人的眼眸，唇边满意的煦笑，如蝴蝶蹁跹的双手，温热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自己耳侧。
　　这个人多年来的细致关怀也一并涌入脑海。
　　那一片刻爱意磅礴如浪涛涛，实在令人难以自持。
　　她忽然转身，极想、极想深深地亲吻这个人，但站在她面前，心中仍觉唐突。
　　怔了须臾，在她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仅是倾身过去轻轻地拥抱了她，感觉眼眶发酸发涩，没来由悲伤地想掉眼泪。
　　这种悲哀感觉自她明白自己爱上沈臻以后，好似宿命论一般，一直萦绕心头，徘徊不去，她觉得她和沈臻必然没结果，哪怕她再中意她。
　　沈臻察觉出她的异常，柔声问道：“怎么了？”
　　怎么说呢？说自己太喜欢喜欢她，喜欢到还未曾正式开始就惧怕失去，喜欢到想到失去就宁可不开始？心思百转、她终是忍不住问：“沈臻，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哪天？”沈臻微微一怔，似乎一时没想起来，反问她，“我说了什么？”
　　“就是寒假时候住在我家那天。”她说，“就是你说那个我的那天。”
　　这隐晦说法让沈臻不禁笑了出来，调侃道：“我那个你……我哪个你了？”
　　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继续，“就是寒假我们下棋下晚了……你住在我家……在浴室里……你忽然说……为什么？”
　　沈臻沉默须臾，陆希仍轻拥着她。
　　瞧不见她的神情，但听她的声音清润且低缓，有如春风徐来。
　　沈臻说，“可能是我觉得，如果我被动地等你……等白了头发……也等不到。”
　　没人希望耗尽青春岁月，仅得到一朵无法绽放的花。
　　但这朵花若要绽放，需付出极大的心血与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