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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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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章程将离职报告放在了肖主任的桌上。原本在二中,音乐课就形同虚设,地位比起体育课更低。之前章程就听说校长准备在下学期取消音乐课,此时他提出离职申请,直接就批准通过了。只是肖主任舍不得这个人才,劝道:“小章啊,你之前英语课就上的很好嘛,有没有兴趣继续当英语老师?你也在学校工作一年了,工资可以提一档,你看……”
章程婉拒了肖主任的好意,这天下午就收拾好东西离开。
周一鸣是在快放学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张之易像是一阵风地跑进来,嘴里喊道:“确切消息,章老师辞职不干啦!”彼时周一鸣正在写一道数学题,思路顿时被打断。他看着上面的解题步骤,大脑一片空白。他抬头,张之易已被一群女生包围:“你说清楚,是不是肖主任欺负章老师了!”
“呜呜呜不要啊,我现在上学的动力就是每天看一看章老师,以后还怎么起的来啊!”
张之易奋力挣扎着:“不是不是,听说章老师是自己辞职的……周一鸣!你去哪里!”
周一鸣扔下笔冲出教室,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但他充耳不闻,径直跑向章程的办公室。桌面被擦的一尘不染,上面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干净的……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工作过一样。周一鸣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想要立刻回家,但在校门口被保安拦住:“同学,现在还没到放学的时间,你要去哪里?”
周一鸣二话不说就要闯出去,被及时赶来的张之易拉住:“周一鸣,你冷静一点!”在他身后,得到消息的肖主任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周一鸣知道自己现在是出不去了,抹了把脸往回走,张之易在他身后问道:“周一鸣,你去哪里!”
“回去上课。”
最后一节课,周一鸣全程就没有听进去一个字,他手托着下巴,笔在指尖旋转,“啪嗒”一声落在书本上。周一鸣拿起笔,下意识在书本上写着,回过神来时发现页脚处写了“章程”两个字。
“我听见你的声
风吹树叶
我看见你的眼
月落星河
……”
周一鸣的脑海里莫名出现这段旋律,他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哼起来,哼到一半的时候,被下课铃声突兀地打断。周一鸣几乎是拎起书包就走,张之易刚想问,就看见手机上对方传来消息:“和老班说一声,我先走了。”
这一次,门卫见到他并未拦着。
周一鸣一路小跑着回到章程住处,他上楼的时候喘的厉害,嗓子干到发疼。他站在门口,努力地咽了口唾沫,才抬手敲响了门。
没有人回应。
周一鸣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又敲了三下,这次他听见里面传来拖鞋走动的声响。
“谁啊?”
周一鸣嘴角的笑在看见开门人时瞬间消失,门口站着一个卷发的中年妇人,她结结实实地将门口挡住,周一鸣看不清室内的情况。他一把将人推开,站在客厅里环顾一周,乍一看房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很快他发现,章程的琴不见了。他又快步闯进卧室,衣服少了一半,看得出主人走的很急,只收拾了喜欢的几件。
“诶你谁啊!随随便便闯进来,我报警了啊!”
“之前的住户呢?”周一鸣猛地转身,“他去哪里了?”
妇人本来插着腰还准备与他吵上一架,见他板着脸不太好说话的模样,顿时有些气弱:“我哪知道啊,今天突然说要退租,钥匙交给我就走了。”
周一鸣摇晃着在门口坐下,没过多久房东喊了搬家公司来收东西,工人进进出出,周一鸣便收了手脚抱膝缩在角落里。外面夕阳西下,整个楼道渐渐被黑暗所侵蚀,只在脚步声响起时亮起一点光明,回来的住户总是被角落里的周一鸣吓一跳。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衣柜中,章程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他,或许,对方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他。
他本以为章程让他搬出去就是抛弃了他,现在才知道,当对方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时,他才是真正被抛弃。
周一鸣在走道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色重又亮起,楼下传来大爷大妈们说话的声音,他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睁开眼睛。他扶着墙踉跄站起,坐了一夜,他的脚早就麻了,不得不扶着墙等到难以忍受的麻痒感褪去。好了一些后他就扶墙慢慢下楼,走到楼底时那感觉彻底消失。周一鸣站在楼下,再次看了眼章程曾经的住处,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章程并未离开江县,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一鸣,因此只能逃跑。他在酒店里住了一周,重新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与工作,现在他在一家培训机构当钢琴老师。生活比之前在学校里忙很多,来上课的一般都是小学生,但即便如此,章程还是会看着他们发呆,心里想着:周一鸣小学时也是这模样吗?
偶尔他会等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看一眼周一鸣。他总是眉头紧锁,神色匆匆,就连张之易和他说话也是拧着眉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渐渐的,就连张之易在他身边出现的次数也少了。
随着路两旁的树枝叶变黄、脱落,冬天到了。今年春节比起往年早了许多,章程提前一个月就收到赵奕问他是否回来过年的短信。今年过年他的父母依旧在国外,章程不是很想回海市,但也并没有那么绝对,给赵奕回了个“再说吧”,便准备顺其自然。
周一鸣有种错觉,章程并未离去,还陪在自己的身边。有时候走在人群里,他能感受到他人注视的视线,然而当他顺着感觉扭头看过去时,却发现是个脸红的女生,亦或是个完全陌生的人。前几天班主任拿了表格让他填目标学校,他填了三所,都是海市的。
他的卡里每个月都有钱打进来,国庆的时候,周一鸣去了趟上海,什么没干只是在章程家楼下徘徊。他期待着能见到章程,又害怕着见到他,他怕当面再受到一次拒绝。
“周一鸣,我妈让我喊你去我家过年!”二中寒假也要上课,不过比起那些重点高中,只补习一个礼拜已经很好了。上完最后一节课收拾书包的时候,张之易趴在周一鸣的背上,说:“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捡来的,就她的态度,我觉得你比我更像她亲儿子。”
周一鸣冷着脸道:“亲儿子门门考试都不及格,换我也想换儿子。”
“喂喂怎么样嘛,今年我妈可是准备烧梭子蟹、烤鱼……”张之易边报菜名边流口水,“这可都是她的招牌菜,你不来,绝对会后悔一年!”
周一鸣想了想,道了声好。
三年都不见雪的江县,今年在春节的前一周就开始飘雪。章程坐在飘窗前,想起他和周一鸣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外面也是飘着如同柳絮的雪花。章程虽然是个南方人,但经历过暴雪遮掩住行人身影的天气,自然也就没那么兴奋。
周一鸣从厨房里将准备好的火锅端出来,这就是两人今年的年夜饭了。他们将餐桌搬到阳台,屋里的灯都关了,只留阳台上的灯串,静静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整个人被热气所包围。
指针走过零点,伴随着远处的烟花声响,周一鸣递过来一个红包。
“这是给我的压岁钱吗?”章程笑着接过,挤到周一鸣身边,边打开边道,“比起红包,我更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周一鸣亲了下他的嘴角,章程立刻坐到他话里,搂着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周一鸣看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听见章程对他道:“我希望以后每年除夕我们都能一起过。”
“前往海市的客车已经开始检票……”
章程睁开眼睛,眼角有些湿润。他起身走到检票口,排在队伍后面。
与此同时,张之易接到了周一鸣打来的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一阵跑步声与呼呼的风声,以至于盖过了周一鸣说话的声音。
“周一鸣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脚步声停,周一鸣喘着气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不能去你家吃饭了,帮我和阿姨道个歉!”他说完不等张之易回答就挂了电话,跑进客运站。
今天凌晨,周一鸣买下了去海市的最后一张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