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恋人》王右一

38、表白

　　章程跑进警局的时候，没留神地上一滩水渍，踩在上面登时就一脚滑了出去，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劈叉。还好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但没崩住脸上的笑。章程将鼻梁上歪了的眼镜推正，也顾不上丢脸，拽着扶住他的警察问：“我是周一鸣的家长，他在哪里？”
　　警局的白色灯光衬得人一张脸更加的惨白，章程乍一看周一鸣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只剩下不到一半干净的地方，吓的以为他受了重伤，踉跄着跑到周一鸣面前，颤抖着手托起他的脸，才发现所谓的紫色不过是碘酒涂多了。周一鸣的嘴角、颧骨处俱破了皮，眼下已经结痂，他瞥了眼章程就默默地转过头，双手环胸一副不愿与他讲话的模样，章程只能问他身边的张之易：“发生什么事了？”
　　张之易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周一鸣，见他并没有阻止自己说，便舔了舔嘴角道：“我们真的冤，这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章程笑了下：“嚯，你还会用成语了。”
　　张之易作文分数一直是个位数，因此他的叙述能力很有问题，讲述不仅啰嗦还颠倒，等他花了五分钟将事情讲完后，章程大致理清了来龙去脉。事情的根源还在周一鸣的小女友姚希身上，看着模样甜美的女孩，没想到竟然脚踏两条船，在别的学校还有一位男朋友，且被这位男友看到她与周一鸣一起上下学。他生气地质问姚希，没想到姚希竟就这样和他分了手，这位男友气不过，直接找了朋友要好好教训周一鸣，报夺女友之仇。
　　章程不解：“劈腿的是姚希，准确来说周一鸣也是受害人，为什么要打他？”
　　“我也这样问了！”张之易道，“这人就是个憨憨！难怪姚希要和他分手，他说姚希是不会错的，错的一定是我们！”
　　章程下了结论：“没想到还是个舔狗。”
　　因为周一鸣他们是被害人，家长来了以后签个字就能将人领走。张之易的母亲很快也赶到，来了二话不说直奔张之易的耳朵，警局立刻响起了惨叫声：“妈妈妈！疼！我这是人耳朵，不是你每天剁的猪耳朵！”
　　“小兔崽子，你能耐了啊！闯祸闯进了警察局！以后我是不是要去监狱里看你？啊？”
　　章程连忙替张之易解释：“您消消气，这次真不是张之易的错。”
　　解释清楚一切后，张之易难得在母亲面前占了上风，手叉腰洋洋得意地提着要求，章程眼看着母子二人吵吵嚷嚷着离开，这才发现周一鸣十分安静，从自己进来后一句话都未说。他低头，看见周一鸣的指节处也有擦伤，不由地有些心疼。
　　“走吧。”
　　警局门口的街上没什么人，寂静的夜晚，脚步声格外的响亮。今晚夜色不错，圆月当空，银灰的月光淡淡地洒了周一鸣满身，章程与他并肩走着，随意道：“现在的小孩可真厉害，我们那时候别说是劈腿了，早恋的都很少。你也不要因为这两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就有了阴影，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可爱的女孩的。”章程发现周一鸣今晚格外的沉默，这种沉默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眼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两人即将分别，章程之前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道：“周一鸣……”他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你要不要……住回来？”
　　“不要。”周一鸣拒绝的斩钉截铁，若他思考一阵，章程说不定就这样算了，但因为说的太快太坚决，章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周一鸣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章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周一鸣，回答我！”
　　原本的章程还能与周一鸣平视，分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个头窜上去不少，章程不得不微微仰头，这使得他从气势上就输了一截。月光下周一鸣的瞳孔看上去浅了些，也更冷淡：“我讨厌你。”
　　章程想了无数的理由，唯独没有猜到这一个。
　　“为什么？”
　　有一个瞬间，章程怀疑自己在周一鸣的眼里看到了水雾。然而他眨了眨眼，眼底清凌凌一片，令章程怀疑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章老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收留我，真是只是因为我和你的朋友像吗？”
　　章程忍不住后退一步，嘴角笑容勉强：“当然，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周一鸣上前一步，章程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他步步紧逼的夜晚。他看着周一鸣的眼睛，直觉告诉他现在、立刻、马上逃走，不然接下去会发生他无法承受的事。
　　“呵。”周一鸣突然笑了，是个很淡很淡的笑，带着嘲讽的意味，“你这个朋友，和你关系不普通吧？”他步子很小，但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章程的心尖。他忍不住一退再退，最后整个背都贴在了墙上。“我和他，也不只是长的像吧？明明从名字到外貌，都一模一样。”最后四个字，周一鸣说的咬牙切齿，章程浑身颤抖着，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章程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捂着脸滑坐在地，但周一鸣的质问还未结束：“章老师，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从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那么好。曾经我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爱我，但你出现了，我想，周一鸣还是有人爱的。我努力学习、与人交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我想证明，我是值得你喜欢的。后来，我知道了另一个周一鸣的存在，你不用猜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肯定比你心中的时间要早的多。你知道那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章程摇了摇头，他现在拒绝思考。
　　“是高兴，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与你的真实关系，我以为他是你一个很好的朋友，那我是不是就能借着他的光，与你一直在一起。后来，我知道他是你的前男友，我又想，你是不是把我当做了他的替身。但这时候我依旧没有生气，直到你让我离开……”
　　章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能感觉到周一鸣蹲在自己面前，他能做的只是学鸵鸟将脑袋埋进沙子里，自欺欺人地以为能够躲过一劫。
　　“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周一鸣，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周一鸣握住章程遮掩的手，用力拉下，逼着他正视自己，“章老师，我说的对吗？”
　　“不是的……”章程想解释，但势必会带出自己心底深处的秘密。他前面是步步紧逼的周一鸣，后面是万丈深渊，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远处突然响起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逐渐走近，两个男人这样蹲在角落里太奇怪了，章程猛地站起身，转而握住周一鸣的手。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目光坚定地看着周一鸣：“我们回去说。”
　　“不用了。”周一鸣抽出手，章程所有的心神都在那两个经过的路人身上，因此没有留神周一鸣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
　　“章老师，我其实是个胆小的人，说了这么多话，其实都是铺垫，我真正想说的是……”周一鸣突然靠近又离开，唇上的触感让章程想起南方的雪，落地的刹那便消失不见。他蓦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一鸣，明明痛的每一次呼吸都喘不上气，但看着章程这模样，他还是忍不住笑了：“章老师，我喜欢你。”
　　周一鸣眼睑低垂，睫毛投下的阴影有种坠着泪珠的错觉：“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与他拥有同样的模样与名字，于是也喜欢上同一个人。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除非章老师你也喜欢上我。”周一鸣后退一步，退出角落的阴影，整个人暴露在月光下。他仰起头，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笑容天真：“章老师，我走了。”
　　他说完便转身，步履轻快，章程还沉浸在那个吻里，站在那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
　　他没想到……
　　这个吻在他原本就杂乱的思绪上狠狠打了十个死结，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打着哈欠上班的赵医生，跨进办公室时遇到了一位意外的患者：“章程？”赵奕的声音里带了丝喜悦，“你终于承认自己脑子有病了？”
　　章程：“昨天周一鸣亲了我。”
　　赵奕：“！！！你们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