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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玄衣少年正是岑寂。

      一年以前,他还是驭云山庄庄主秦临的亲传弟子,更是朝廷亲封的“无常第一高手”,说句举世无双也不为过。

      只不过,转瞬之间,声名赫赫的秦庄主变成了陷害忠良、通敌叛国的贼首,驭云山庄更是毁于一旦,所谓的第一首徒,自然也不必再提。

      据说,“岑寂”二字是秦庄主替他改的名,既然如此,顺势用回最初的名字不就行了?偏偏他身世坎坷,原本的身份也叫人不敢明言。

      如今是廉崇十八年。

      十九年前,三州总督齐齐叛变,勾结南疆,千军万马险些攻破了都城。幸好当今圣上英明果敢,诛灭昏君,擒下奸贼,这才改换新天,有了今天的局面。

      那勾结外邦的三州总督,为首的便是苍州总督沈路,事发之后,沈家二十余人尽数斩首,亲眷流放,这么多年过去,差不多也死了个干净,只剩了沈总督的一个独子,由于当时太过年幼,又寄养在山中,侥幸逃过一劫。

      玄衣少年,便是那苍州总督沈路的独子,名叫沈煊,字明琅。沈家出事后,他被家中老仆送往驭云山庄,隐瞒身份,换了“岑寂”这个名字,他在驭云山庄长大,由庄主秦临亲自抚养教导了十多年。

      如今驭云山庄生变,那些江湖人都说,庄主秦临才是当年投敌叛国的贼首,这样一来,真相既白,传闻中恶贯满盈的三州总督……身上的罪名究竟如何,也该重新评判。

      然而,当今圣上并没有这个打算。

      又有人说,那秦临是贼首不假,他却是奉了当今圣上——当年的勉亲王之密令,设了个圈套给三州总督,搅得朝堂震荡,人心惶惶,勉亲王这才能借此良机杀了长兄成功篡位,哦不,是顺应天命登上皇位。

      倘若三州总督是遭人陷害的忠臣良将,秦临才是乱臣贼子,那么,当今圣上又算什么?他的皇位到底是怎么来的?

      此等臆测太过离奇,说的人心惊胆战,听的人也是不寒而栗,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官府派人弹压了几次,街头巷尾便多了几具无头尸首,至于三州总督的身后名究竟如何,也无人敢提了。

      反正三州总督连同他们的亲眷都死了个干净,没有血脉留存,自然也没有谁执着于替他们沉冤昭雪。

      偏偏苍州总督的独子活下来了,如此不合时宜。

      只听眼前那贺大人问:“我是该叫你阿煊,明琅,还是岑寂?”

      阿沅先是一惊,警惕地四下一看,没发现什么伏兵诡阵,这才松开了剑柄。

      玄衣少年安抚地看她一眼,这才转眼去瞧贺大人,他颇为无奈地一笑,“数年不见,风采依旧,三哥。”

      *

      几人登上一辆绢布马车,一路疾驰,赶在亥时之前赶到了奚平关下。

      岑寂大致介绍了一番,原来那贺大人名叫贺亭越,岑寂称他一声“三哥”,两人却并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因为贺、沈两家是世交,而贺亭越是贺家三子,又长了沈明琅两岁而已。

      岑寂年幼离家,对这贺家三哥本没有太多感情,也是后来才得知,贺亭越一直在偷偷照拂他,事到如今,从前的旧亲眷见了岑寂都要绕道走,也只有一个贺亭越,竟然不依不饶要来相认。

      岑寂说道:“上一次见到三哥,还是在禇奚城的酒楼,三哥凭栏远望,也是穿了这样一身白袍。”

      贺亭越不禁一笑,“邀月楼的葡萄酒最好,我倒是有些馋了。”

      又闲聊半晌,听得头顶叮叮咚咚,天边响过闷雷,竟是一场暴雨。

      贺亭越撩开车帘,看见马蹄下泥浆飞溅,而身后,守关的士兵正在轮值换班。

      “从去年冬至算起,驻守此地的士兵已有百余人伤亡,南疆人闯关不成,便投毒暗杀,无所不用其极。这附近唯一的水源是那条照丽河,上游在南疆境内,下游绕城一周,最后才汇到奚平关,驻关士兵的吃食皆赖于此,南疆人总在水里做手脚,实在防不胜防。”

      阿沅抢先问道:“自从……改换国号以来,廉朝和南疆的关系十分亲厚,怎么又变得彼此仇视起来?”

      贺亭越摇头道:“只有改立新朝的头几年,勉强算得上是两国和睦,后来却是越来越……南疆自负地产丰饶,声称不屑与中原攀交,原先定好的每年朝贡也越发敷衍。”

      阿沅又问:“方才在村里,那个侏儒是怎么回事,真是南疆奸细么,听贺三哥的意思,这类事件还有很多?”

      “南疆物产丰富不假,却少了点精巧技艺,以养蚕织布为例,南疆境内桑树长势极好,蚕种也优良,偏偏织出来的布粗糙不堪,丝线也七零八落,全成了废品。”

      贺亭越叹了一声,又道:“南疆人觊觎我朝的纺织技术,却贪欲无穷,不肯学习合作,只想独占,甚至强抢了一村的绣娘,等问出纺织方法,就屠尽了全村。”

      “从那以后,廉朝明令禁止不准向南疆传授任何技艺,下至稼穑,上至观星,一丝一毫也不能让南疆学了去。这禁令一下,自然是雷霆手段,看似解决了问题,却又加重了矛盾,倒是苦了驻关的士兵,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

      贺亭越顿了顿,才想起阿沅问的是什么,“那侏儒闯进村里,估计是想绑个木匠、绣娘之类的带走,南疆人行事狠辣,却思维简单,尝过了甜头就只会用那一种方法,不知是可恨还是可笑。”

      说了这许多,贺亭越有些口渴,从瓦炉上提了茶壶下来,先给眼前两人各沏了一杯,然后才举了茶碗,痛饮起来。

      阿沅打量眼前这些器具,不过是些土陶,那茶香却凌冽,叫人想起凌山巅上经年不化的雪。

      岑寂此时开口问道:“三哥,我记得你一直待在皇城,怎么会突然来了奚平关?”

      贺家世代文臣,没曾想这一代出了个贺亭越,十岁便可百步穿杨,马上英姿无人可比。无奈贺家人把文臣做到了头,绝不可能从家中再出个武将,贺亭越一身才学无处施展,得了个天子近侍的缺,悠闲度日。

      不知怎么就到了奚平关,收拾这一地的烂摊子。

      贺亭越笑了笑,只说:“皇命既下,莫敢不从。”

      贺亭越又道:“不提我了,说说你们吧,好好的中原腹地不待,竟然要去关外。为的是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那十年一度的祭月大典?”

      阿沅和岑寂此行是为了弄清楚当年三州总督变节的真相,弄清楚当年闻昶“投敌”的真相,只是,这话却不便直言,并不是信不过贺亭越,但少一个人知道,总归是稳妥些。

      “我们是要找一个人。”阿沅说道。

      “找人?”贺亭越问道:“此人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岑寂与阿沅对视一眼,说道:“是一位叫做牧邑的画师,传说中他有洞察天地之能,只要拿到他作的一张地形图,攻城掠地便如探囊取物。”

      贺亭越一怔,接着大笑起来,手上的茶都险些洒了,他说道:“好荒谬的传说,简直把凡人说成了神仙。多半是哪个有野心却无底气的人胡诌出来,就为了在关键时刻推卸责任、祸水东引。”

      就这么一句话,阿沅当即把他引为知己,拊掌赞道:“三哥,你可真是难得的一个……嗯,聪明人。”

      贺亭越忍俊不禁,看一眼岑寂,叹道:“林家阿妹小小年纪,却有一双灵巧透彻的眼睛,言语也坦率,倒比明琅你好多啦。”

      阿沅此行南下,对外只称自己是林家人,阿沅不过是小名,至于是哪个林家,是苍州的富商林家,还是青州的镖局林家,亦或是皇城之下的文臣林家?那就但凭想象了。

      是以,贺亭越的这声“林家阿妹”算得上合情合理。

      然而,他话音未落,对面两人竟对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这称呼新鲜有趣。

      贺亭越免不了心生感慨,视线瞥过眼前一双小儿女,又低下头,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茶汤浅碧,香气柔沁,这是凌山名茶“岭上雪”,是他离家之时带过来的。

      当今圣上一道急令,贺亭越便被调任南疆,巡查边关,守护一方平安,名义上是让他历练一二,实际上却是为了牵制父亲在朝中的一举一动。

      事发突然,母亲爱子心切,恨不能把家中的一切都替他塞进行囊,知道他爱喝茶,光是茶饼就装满了一辆马车。

      三年过去,回乡之日遥遥无期,存在玉瓶中的“岭上雪”也只剩了些许茶末。

      又是一刻钟过去,马车不似之前颠簸,马蹄声也逐渐响亮,应当是进了南疆境内的弥罗城。贺亭越平日里除了日常巡逻,更多的是起一个震慑作用,是以一直住在这弥罗城中。

      座下一晃,马车慢慢停稳,车厢外有人轻声禀报:“贺大人,请下车吧。”

      厢帘方一掀开,立刻有密集雨点砸了进来,那雨点混着猎猎风声扑到眼前,伸手一拭,竟有淡淡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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