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身》非藉秋风

6、第 6 章

　　她眼睛瞪得橙圆，把闵昔周围的人都过滤了一遍——没有女人，只是几个兄弟出去喝了酒。

　　这一刻慕薇竟然觉得有些失落，虽说她因这个事实而欣喜，闵昔并不是易湘说的那样不堪，同时也像明知谁是凶手却苦无证据的侦探一样烦恼。

　　她不敢去探看其他女生宿舍楼，来这里探看，其实也是自欺欺人，现在都是男生送女生回宿舍，哪有在男生宿舍楼下分别的？

　　或许现在，她该离开了，这一切都是徒劳吧？

　　可易湘是不会说无缘无故的话的。

　　她觉得自己很愚蠢，为了一句话就这样监视自己的男友。转念一想，换了谁，都想知道真相，毕竟没有人愿意被欺骗，抑或知道真相后原谅对方，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她忍受不了蒙在鼓里的感觉。

　　已经近十点了，她沮丧地走回宿舍。

　　“叮！”闵昔发来的晚安短信。

　　她合上手机，加快了脚步，她告诉自己，就这样吧，闵昔是爱她的，就算自欺欺人，她认了。

　　开了门，慕薇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陶音穿着点缀白色圆圈的淡粉色连衣睡裙，侧躺在地上，旁边掀了瓶嘴的暖瓶还冒着腾腾热气，在她身上规则地散有三片玫瑰花瓣。

　　慕薇想到报警，陶音一定是被坏人抢劫了，可是，谁能上了女宿舍六楼然后又安全地逃离呢？

　　“你回来了？”陶音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揉揉眼睛，笑着对慕薇说。

　　“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怎么了？”看到陶音这般，她快急哭了。

　　“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跌倒了，你怎么出去这么久，我好担心你。”陶音起身开始收拾屋内的乱摊子，慕薇注意到陶音踮起脚，伸手把刚才散在她身上的那三瓣玫瑰花放在枕头底下。

　　“我跟闵昔出去走了走。”说这话的时候，慕薇没有抬头，声音很小。

　　陶音没有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说：“玫瑰还可以，易湘说百合太俗气，我送给秒秒了，她一直喜欢。”

　　“嗯……听说隔壁班新转来三个男生？”

　　“是。我听秒秒说，都是帅哥，好像家里也很有钱，买什么从来不犹豫。”

　　“我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什么样子。现在的男生都自恋，长成什么样子都敢说帅。”

　　陶音若无其事地收拾打扫着。

　　很奇怪的一切，慕薇嗅出陶音的异常，跟易湘吵架了？陶音换了鞋，关了灯，安心地盖上了被子。

　　慕薇也躺下，抱着一堆疑问，她渐渐进入梦乡。

　　今天又是难熬的一天，陶音要去做整日的兼职，闵昔要去参加社团组织的野炊，这个周末，慕薇又要孤单一人了。

　　周日本应是适合睡懒觉的日子，可事情往往是这样，当你有时间了，总是没有心情；有情致的时候，往往忙得不可开交。

　　六点，慕薇看到陶音的位置已经是空的了——她每个周末总是这样早出晚归，自己的兼职由于工资一直拖欠她就不做了，最近在找其他的工作。

　　任何赚钱的工作都是不容易的，慕薇感慨着。

　　她躺着，看窗外的阳光，看天花板，想她跟闵昔的点点滴滴，想陶音的辛苦，想易湘的背叛与无耻。

　　六点半。

　　七点。

　　慕薇突然想起昨晚那奇怪的一幕，还有那散在陶音身上诡异的三片花瓣，陶音说摔倒难免牵强，那花瓣是怎么到她身上的？

　　还是有什么人把她推倒，然后散上花瓣，然后逃走？

　　为什么要撒花瓣呢？

　　怎么想都想不通。

　　慕薇走下床，来到陶音床边，踮起脚，伸手去摸被陶音压在枕头底下的那三片花瓣。

　　“你找什么呢？” 陶音突然从门外进来，慕薇惊慌失措，悬在半空的手不知该举着还是放下。

　　“慕薇，我们去看电影吧。”陶音显然注视到慕薇在自己的床边找东西，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继续追问，甚至没有在意慕薇的慌乱。

　　她只是把淡粉色的包放在桌子上，轻轻坐下。

　　“今天你不用做兼职吗？”慕薇故作镇定，慢慢放下一直半举着的手。

　　“是，以后都不工作了。我可以有时间陪你了。”陶音面无表情，说着，立刻起身开始准备出门的东西。

　　慕薇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红肿的，右手食指缠着创可贴，她神色慌张，好像慕薇必须要与她一起去看电影，不然她就会疯掉似的。

　　慕薇没有多想，只跟着收拾东西，陪她走了。

　　“你的手怎么了？”

　　“昨天被玫瑰刺扎到了，没事。”陶音轻描淡写自己的伤口。

　　慕薇没有多问。

　　陶音总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表现出坚强的一面，告诉对方自己过得很好，为对方安心，也为自己宽心。

　　她尊重陶音的选择，尊重她的一切。

　　虽然陶音没有说，但她已经猜出十之八九，八成是易湘跟陶音坦白了——他已经不爱她了。

　　这个时候陶音最需要的不是询问，更不是建议，而是安静，是陪伴，是遗忘过去，是快乐和被尊重，慕薇想。

　　这些她都可以给。

　　她们看了部搞笑的喜剧片，然后去电玩城，买了二百元钱的游戏币，最后去KTV唱了一下午，喝了一打酒。

　　为看顾陶音，慕薇并没有喝多少，还不到一瓶，陶音就醉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陶音弄到宿舍，本可以给闵昔打电话的，可不知为什么，那时的她只想靠自己解决眼下的事。

　　她扶陶音一步一步走上楼，平时看起来纤小瘦削的陶音，肚子里灌了酒后变得像小肥猪一样笨重，把她弄到六楼，慕薇早已满头大汗。

　　她口渴得很，但想到陶音现在正在醉酒，一定更难受，于是她打算先给陶音打杯温水。

　　慕薇右手打开暖瓶，左手想去拿桌子上的杯子，结果杯子滑到了地上，右手想接住却碰翻了暖瓶。

　　“呯！”瓶胆碎了一地。

　　慕薇刚要起身。“铃——”陶音的手机响了。

　　花店老板。

　　这个备注名字很奇特，应该是易湘，慕薇想。

　　她没有接，把电话撇在一边，扫地上的碎片。

　　“铃——”又响了。

　　易湘为什么现在才想起给陶音打电话，他早干什么去了？越想越生气，慕薇索性把陶音电话静了音。

　　会是易湘吗？

　　如果是别人，岂不误会了？

　　搬家那件事没几天，陶音就将她的手机登录指纹设置多加了一个慕薇的，她现在可以随意点开陶音的手机。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陶音的电话，打开最近通话，百分之八十都是跟这个叫“花店老板”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一手拿着扫把，另一手一动，点开编辑联系人——查看号码。

　　她呆住了，扫把立在地上一动不动。

　　眼前这个号码，正是她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背诵下来的号码。

　　号码的主人，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与她山盟海誓的，每天尝试给她惊喜的，曾经说她是他的空气，是他的世界，是他的一切的，她的男友——闵昔。

　　慕薇情绪不受控，她的身体开始发抖，眼睛不自觉就流泪了。

　　凭什么？我凭什么哭！

　　她的手指疯了一样点击着屏幕，微信里，短信里，好多“花店老板”的名字。

　　短信栏里，有一条是一个账号给陶音的银行卡汇入一千元钱的短信提醒。

　　紧接着，她看了微信，打开对话框往上翻几页，内容就不堪入目了，不仅称呼亲昵，而且那一千元也找到了主人，正是“花店老板”给陶音汇的。

　　最令慕薇难堪的是，那两位还就那一千元钱讨论了起来，大概意思是要给慕薇一半，这样就算对得起她了。

　　“这样就算对得起她了”。

　　这样他们的偷情就理所应当了？慕薇没有再看下去，汗水从她白皙的皮肤里渗出，积极配合她的愤怒和无助。

　　现在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她什么都想得明白了，所有的疑惑都有答案了！

　　她的大脑迅速运转，把最近的疑惑都缕了一遍——易湘这么公然的出轨，陶音不可能没有察觉，而且可能早就知道。

　　应该是易湘也发现了陶音与闵昔偷情，那么陶音以易湘先出轨为由，要求他一定要对自己保密。

　　跟易湘在鹤子湖边见面的时候，他可能已经跟陶音分了手，也就是说，陶音是单身了，她现在大大方方地跟自己的男友闵昔在恋爱呢！

　　至于陶音口口声声的兼职工作——看吧，根本没有，因为微信里的聊天记录显示的时间，与她的兼职时间是冲突的。

　　她从来就没有说过她在哪里上班，做的是什么，巧的是，慕薇也从来没有问过，她的那些钱都是闵昔给的；她每天早出晚归都是为了避开慕薇跟闵昔见面的时段。

　　之前陶音对自己种种的好，都是因为她偷了自己的男友，觉得愧疚，算是给慕薇的补偿。

　　就说么，自己的父亲是院长，她怎么肯出去吃那份苦？

　　真相大白了。慕薇头重脚轻。

　　好愚蠢，她才醉了，她自己是真的醉了，被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背叛、算计。

　　陶音醉了吗？她真的醉了吗？

　　慕薇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撕开陶音的表皮，看看她的心，看看她伪善的脸，为什么她那么会伪装自己？

　　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挚友，能做出那么没有道德底线的事情？

　　当花着闵昔的钱的时候，她不羞愧吗？

　　当早出晚归跟闵昔幽会的时候，当她看着闵昔的脸，会不会想起慕薇为了她，与易湘闹翻的场景，当……

　　慕薇觉得意识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