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身》非藉秋风

7、第 7 章

　　这节课专业性很强，所以内容难免枯燥。

　　远远看去，老师在讲台上只露出一个头，他挥动双臂自顾自地讲着，学生们自顾自地玩着，当学生们的声音明显盖过老师的讲课声时，会有两声生硬刺耳的敲桌响，这时总会鸦雀无声。

　　可过一阵，“嗡嗡”的讲话声又潮水般地涌来了。

　　慕薇在努力伸出耳朵听老师的话，她没有资本去浪费每一节课。

　　为了尽早摆脱舅妈的嘲讽，她要武装自己，让自己有出去拼的力气和能力，当然，学习是条捷径。

　　一个纸团飞了过来。

　　“如果你不喜欢他，就别吊着他。毕竟是我先跟他认识的。”

　　陌生的字体，肯定不是陶音的。虽然一直到现在，陶音也没有正式跟她谈过，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期待。

　　或许在心里，她一直留着陶音的位置，只要陶音主动挽回她们的友谊，慕薇就会原谅，无论对方如何背叛，如何欺骗，如何隐瞒。

　　慕薇抬起头，正好秒秒回头朝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高傲地转了回去。

　　慕薇明白了，是因为早上食堂里那个男生？

　　慕薇哭笑不得。

　　这个世上永远没有标准的审美，如果有，也只是在你的世界里而已。

　　就是那个走起路来都晃动身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存在的男生，在秒秒的世界里，奉若珍宝。

　　慕薇看了一圈，陶音和闵昔都没有来上课。

　　自从她跟陶音和闵昔表明要与他们绝交后，他们就没有任何动静。

　　约会去了吗？真够不要脸的，慕薇想。

　　或许没有，他们正在悔过？她越想越觉得难受，老师的每句话突然像是紧箍咒，念得她头痛。

　　“铃——”下课了。

　　外面的空气真好，相比之下，教室里就像许久不通风的地下室一样闷塞。

　　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看着窗外的树枝随风摆动，手里拿着心爱的书籍，生活在这一瞬间是美好的。

　　“慕薇！你给我站住！”秒秒怒气冲冲地从楼上追了下来。

　　“没看到我给你写的字条吗？”秒秒瞪着慕薇，好像慕薇偷了她的钱，被现场揪住了一样。

　　“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你。”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回啊！是你做的事恶心到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吧？！”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不要以为自己在意的东西别人也在意，我没那个爱好。还有，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尖锐？你这个样子，真的什么话都跟你说不了。”慕薇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秒秒上前一步拦住她。

　　秒秒一把抓住慕薇的胳膊，“我终于知道闵昔为什么要傅陶音不要你了，原来你就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不喜欢为什么要接人家送的雪糕？拿完了为什么又要扔？显摆你有多么高傲和无辜吗？真让人恶心！”

　　陶音，闵昔，秒秒几句话就把她这几天用力忘记的痛苦高高地举起，用力砸来。

　　秒秒突然变得令慕薇反感，她漂亮，聪明，以前的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现在，她也漂亮，也更聪明，可这股聪明劲儿，在她那张好看的脸蛋儿上，显得妖气诡媚。

　　一点点小事就激得她直翻白眼，好似所有人都不配与她共同生存一样。

　　“你说够了吗，我要走了。”周围渐渐引来很多看热闹的同学，像胶皮糖一样粘，把慕薇夹在中间动弹不得，需要挤开一条缝隙才走得出，可那些同学显然没有看够，故意挤在一起不让慕薇走出去。

　　“你以后不要来求我跟你一起吃饭！”秒秒大声向大家宣告她的胜利。

　　慕薇低着头，她有些难过，但并没有感到伤心，秒秒并不能伤到她。

　　之所以邀她吃饭，是因为曾经她的为人，慕薇是认可的，现在她这种德行，只能说去留随缘。

　　慕薇有些累，她不该因为自己帮助过别人就要求别人记住自己的好，然后找机会去索要。

　　同学们还是不放她走。

　　她觉得很无助，再这样下去她断定自己会哭，可她绝对不能哭。

　　“适可而止吧。”秒秒看着对自己说话的人，一时语塞。闵昔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推开秒秒，一把拉住慕薇。

　　“没发现她不跟你一般见识吗？还这样咄咄逼人？她以后不会找你吃饭，你可以走了。”闵昔狠狠地瞪着秒秒。

　　该说的痛快话说了，气也出了，闵昔又是法学院有名的伶牙俐齿，秒秒没有理由在那里等着出丑。

　　人群散了，只剩慕薇跟闵昔。

　　“我求求你别管我。”慕薇哭了出来。

　　“慕薇，慕薇，你不要这样，听我说，原谅我们，真的，陶音不能没有你，你相信吗？她都好几晚没有睡觉了。”闵昔认真地看着她，深情地说。

　　“到现在你想的还是陶音，她有没有睡好，你可曾想过，我有没有睡好？你是我男朋友，你们俩背叛我，还要我必须原谅？”

　　“我们没有！你还不了解我们吗？你觉得我是那种人，还是陶音是那种人？你不要在还没了解情况之前就下定论。之前你对我总是那样，只要我做错一件事，哪怕是无心的，你都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一直都是，你就不能改改吗？”

　　“你让我改什么？改我答应自己的男朋友爱上自己的闺蜜？”

　　“慕薇，你……”闵昔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见闵昔如此，慕薇之前的坚决总是会一些动摇，是被闵昔的真诚和忏悔打动，还是她到底还是爱着闵昔，她糊涂了。

　　现在的她没有一丝主见，思维跟着闵昔，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

　　她恨这样的自己，可是闵昔就是她的软肋，屡试不爽。

　　慕薇走出教学楼，她知道闵昔跟在后面，没有同意，也没有阻止。

　　闵昔没有叫她，一直静静地跟着。

　　一直到鹤子湖边的小路上，慕薇突然停了下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闵昔听到这句话激动得眼泪含眼圈，有这样的说话机会他不得不珍惜，他狠狠喘了口气，仿佛说错一个字就会死掉一样。

　　“亲爱的，原谅我这么叫你，因为我改不掉，也不想改口。你已经成了我的习惯，现在宣布不要我了，判我死刑，你……你不能这么残忍，这是要我的命啊！”闵昔哭了。

　　第一次看到闵昔哭。

　　慕薇没有说话，努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真的不是抛弃你，我发誓还是爱你的。慕薇，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只要你原谅，我们一定会一直走下去的，陶音也是无辜的，你不要记恨她。”

　　他舒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跟她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最近她一直在逼我向你道歉，求你原谅我们的背叛，如果你不原谅，我们都活不下去，真的。”

　　闵昔虽说绅士，但骨子里也是个倔强的性子，不服输，这次他竟然肯为了一段已逝的感情说这些话，慕薇觉得意外，她的确被感动了。

　　“你要我给你跪下吗？”闵昔紧紧握着慕薇的手，一条腿已作半跪状。

　　“对不起，我无法原谅你。”

　　慕薇撒开闵昔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闵昔没有看到她转过身的瞬间已经泪流满面。

　　这句话说出之前，她是可爱的，可怜的，令人无法放手的魅力女人，听到这句话后，慕薇在闵昔的脑海里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魔鬼。

　　毫无疑问，她亲手毁灭了闵昔的希望之火，不但把他的自尊和骄傲都打倒了，而且还踩得粉碎。

　　闵昔站在原地，看离去的慕薇，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真是腻死了！

　　不容许人有一丁点儿的错处，哪怕有一百个好，也抵不过百分之一的失误。

　　累，太累了！闵昔沮丧到极点，他垂下头，坐在那条曾经见证他们爱情的落英小路上，一拳砸向长椅。

　　为了避开陶音，最近几天慕薇都没有回宿舍。她知道陶音没有地方可去，而她可以暂时住在表姐映如的出租房里。

　　映如是一个勤奋好学的研究生，正打算攻博，可她受不了宿舍同学的生活习惯，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选择住在这里最好的理由就是，映如从来不问她为什么住在这里，要住多久。

　　慕薇希望在她脆弱的时候，身边不要有鸭子一样的人为她的不幸鸣笛，在她眼里，那并不是关心，只是八卦而已。

　　慕薇在做英语六级试题的时候，映如去了超市。

　　五分钟后，开门进屋的人是闵昔。

　　慕薇料想，定是闵昔骗了那个只会学习的女人，才能拿到钥匙进来的。

　　“滚。”

　　闵昔会意一笑，走过去轻轻揽住慕薇，她拼命挣脱。

　　“好好，我不碰你。别再玩失踪了好吗？你以为躲在你姐姐家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知道陶音为了你都快疯了吗？你真的跟我们绝交，一辈子不来往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闵昔的脸上不忘带着无比悲痛的表情。

　　他了解女人，说话的时候必须动之以情。

　　慕薇扭过脸不看他。

　　他跪在她面前，但不是正式的，只是慢慢地俯着身，好让坐着的慕薇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原谅我。或者原谅她。”闵昔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如果慕薇原谅一个，就能原谅另一个。

　　“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

　　闵昔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些，我不就是一个曾经做错事的男朋友吗？况且还不是我本意，这么久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们吗？这件事你打算记一辈子吗？是想让我愧疚而死，你才满意？”

　　不是事情的问题，永远都是态度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