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身》非藉秋风

51、第 51 章

　　秒秒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到目标，她激动得瞪大眼睛，半天没起身，带着奉承的嘴脸向慕薇不停地躬着腰。

　　顾沙上前想对慕薇说些什么，可她明显做好一副不想听任何话的态势，扔下手中剩余的木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陶音看慕薇走出去，想去劝她又无能为力。无论如何，顾沙与陶音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他们安静地待在这里是对木叶和慕薇最好的报答。

　　他们两个只是人类，渺小的人类，只能眼看着慕薇走上那条不归路，他们知道，这一走，是诀别。

　　远处一声乌啼，是得到最坏结果前的沉寂宣言。

　　慕薇冷冷地对走在身后的秒秒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条件是让我见到木叶，并保证他的安全。”

　　“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去，今天我看到守卫把他锁到哪里了。走。”

　　她跟秒秒异常顺利地走到关押木叶的地方，守卫就算看到也会避开。连开锁都不用钥匙了，连像样一点的伪装都懒得，这真是等不及了。

　　当我是傻子么，慕薇心想。

　　门一开，地上有一群不明物体突然间四下蹿去。木叶蜷缩在角落里，身子裹了一层草芥。

　　见有人来，他也不抬头，直到慕薇轻轻喊出他的名字。

　　“是我。”慕薇忍住眼泪走过去。木叶见是她，转过身。慕薇将他轻轻抱住。

　　“木叶，是我。他们要处死你是真的吗？”

　　木叶像见到阳光的向日葵，芬芳地笑了起来，慕薇哽咽着又问了他一遍。

　　“别听他们的，我不会有事的。我是蜉王的儿子，他们谁也不敢动我。”

　　慕薇使劲地点点头，“知道，我就知道。”

　　“为什么来？”

　　“因为……我急切地想知道，你在哪儿……”

　　木叶咧开嘴，肆意地笑，像得到朋友意外的关心一样笑，他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可世事捉弄人，专等他没有爱魂的时候才听到这句话。

　　慕薇泣不成声，她终于说出来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那些曾经她认为可耻的羞愧的情话，现在都变得理所当然。

　　木叶抚着她的头，把她揽在怀里，可他的怀里没有爱的温度。慕薇知道他已经无法感知爱，眼泪便不受控地流。

　　“陆深要我身上的梦宝石。”

　　“料到了，不要给他。”

　　“不，我决定给他。”

　　慕薇抬头看他。

　　“我从没有这样笃定，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见不到你的日子太难熬了，已经让我体会了那么多天，不要再折磨我了吧？他们要什么，我都给，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你知道吗？”

　　“你太天真了，即使得到他们想要的，也不会让咱们在一起的。你来了就输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我很聪明的，只是在处理这件事上不知怎么就变得笨拙起来。秒秒是陆深派来的眼线，让她引诱我到这里，可是我懒得去算计、去筹划，我现在疯狂地想享受爱情的滋味，因为我怕它消失，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期限，那期限，其实就是你能感知爱的期限。现在你不能爱了，我还可以，不要等到我也不能爱的时候，再去爱，行么？”

　　听到这里，他便知道无论如何都是劝不住的。她是从前的他，而他，变得不知是了谁。上天注定他们要在这里消亡，连着那算不得爱情的爱情。

　　“参见殿下。”

　　“快起！快起！”看慕薇给他行此大礼，陆深赶忙起身顺着台阶几乎是溜下去扶她。

　　慕薇起了身，却没有看他一眼，她心里很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的嘴脸只是为了那个目的而伪装起来的腐臭的皮囊，一旦目的达成，瞬间就变成原本的可憎面目，所以他越是殷勤，那副皮囊就越令人作呕。

　　秒秒自然地坐在陆深身边。

　　沆瀣一气——慕薇脑海里浮现这四个字。

　　陆深拍了拍大腿，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小薇呐，你看木叶这个倔强脾气，蜉王让他回去，他却要逃跑，你说我怎么办，只能将他关押起来喽。现在大牢中的人还不知道木叶逃走的事，所以我暂时把他关在柴房里，这样你带走他也方便不是？多亏秒秒，是她发现木叶逃跑的。”

　　陆深这话来得刺耳，秒秒咳了两声。慕薇依然不动声色。

　　“这样吧，你都需要什么？我都给你，今晚你就别走了，在我们庄园住下，我给你安排在……”

　　“你想要什么？”慕薇打断他。

　　“你、说什么？”

　　“我问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别浪费口舌了，怪累的。”

　　陆深歪着脑袋打量这个不一般的女人，有胆量，有智谋，可现在却傻傻地跟秒秒来他的庄园，智商瞬间变为负数。

　　他笑了笑，低头思索了一阵，手不安地搔着耳朵，然后抬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

　　梦宝石。

　　“可以，我给你。”

　　陆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觉地把头探向慕薇那边。秒秒也惊讶地张大了嘴。

　　“谁拥有梦宝石代表将来蜉王会把数万年的法术传授给他，木叶没这个想法，给你就是了。现在吗？”

　　“啊——”陆深那套戏还没有做足，就达到了目的，他反倒不知所措起来，见慕薇认真地盯着自己，他才知道这不是梦。

　　他一步一步向慕薇走去，仿佛只有走近才能离他的目标更近似的。

　　她不会就这样把梦宝石给我的，她一定有别的条件，是什么呢？

　　陆深大脑飞速地旋转起来。可他的思考是多余的，因为没等他走过去，慕薇就已经把梦宝石吐了出来——那闪闪的、充满能量和魔法的象征着权力的梦宝石啊！他不自觉地伸出双手……

　　“啪。”慕薇准确地将梦宝石握在手中。

　　“我有个条件。”慕薇郑重地说。

　　想到了。

　　“说吧。”

　　“饶过木叶。”

　　“不行，蜉王已经下了命令，说不用带回去了，要在这里解决他。”

　　“不行，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会把它给你。”

　　陆深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给你。”慕薇正视陆深，礼貌地递给他，陆深双眼发着光，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在真正接到梦宝石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起来，梦宝石被他举得越过头顶，那宝石的光虽闪，却不致耀眼，可他的这个姿势像自由女神头顶的光环，将梦宝石镀了层金。

　　慕薇看着几近疯癫的陆深，像看着可怜的暴发户马上猝死却不知道一样，觉得很可悲。

　　拿去吧，都拿去吧，拿去你认为属于你的东西！可是啊可是，什么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我的木叶，我的爱情，谁来给呢？失去了，都失去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兴了一会儿，陆深双将梦宝石递给她。

　　“没有它你无法进入我们的国度，你先含下去，到了蜉蝣国以后，我希望你还记得刚才你的行为。”

　　“殿下。”守卫审问慕薇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而且看起来表情凝重。

　　“你这样。”陆深像是预料到了似的，示意他起身。“对付慕薇这种类型的人啊，不能来硬的，要用感情来攻破……”

　　“不是殿下……”

　　陆深笑着打断他，接着说：“现在她的软肋是什么，是木叶啊，告诉她，如果不说，那咱们就处死木叶，他一死，就没人保护她了，为了性命，她会说的……”

　　“殿下，”守卫稍微带着歉意说，“相反，她……什么都说了。从进去开始她就一直说，都没有停，我拣重要的记还累得跟不上她的速度。”

　　都说了？陆深微微皱了眉，嘴角迅速抿了几下。对于毫不费力就得到梦宝石和慕薇的坦白这件事，他显然是有些懊恼，但这个结果是他最终想要的，至于他的面子，暂且可以搁一搁。他那至上的面子啊，在利益面前，也是自动退后的。

　　“拣重要的说。”

　　“木叶与顾沙合谋陷害殿下您的细节，她说一直知道秒秒是殿下派来的，她……噢，还有不太重要的，但她每说完一件事都要重复一次，她承认自己对木叶的感觉是爱。”

　　“你最后说什么？”

　　“啊？”

　　“我问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陆深震怒。

　　守卫怯怯地说：“她说她承认自己对木叶的感觉是爱。”

　　木叶看着熟睡在身边的慕薇，轻声对她说，小薇，你说，每次你有危险的时候我都在，其实并不是我的超能力，而是因为我一直都关注你啊。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我的心，你的一颦一笑都能让我心跳加速，何况是你有危险呢？

　　真不敢想像这就是曾经那个与他针锋相对的女孩。那些执着的仇恨，让他失去了与她恩爱的宝贵时间。

　　如今，什么都晚了，他们在去往蜉蝣国的路上，这一路，是最后的深情，最后的凝视，和最后的彼此。

　　她竟然爱上了木叶？荒谬至极！虽说慕薇最开始定义为木叶的人，可即使这样，她也不能对木叶产生爱意，绝对不能！

　　她这没有自尊的女人，忘了曾经木叶怎么羞辱她了么？当初在舞会上，她穿着酒红色的蕾丝晚礼服，就在那晚，发生了什么她都忘了吗！

　　陆深气极败坏，跳起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了地上，守卫跪了一地。

　　这时，一个守卫匆匆跑进来，将一封信呈给陆深。

　　“甚是想念。”

　　陆深慢慢合上信，是小轻的字。

　　他享受被小轻爱着的感觉，可并不是现在。因为他脑海里的那根弦紧绷，绕满慕薇的声音。

　　为什么不是我，我默默地帮她摆脱木叶，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相貌潇洒又不强迫她在我身边，就连现在要得到梦宝石，也是为以后得到她而做准备，我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经过木叶的庄园，经过顾沙的庄园，经过陆深的庄园，经过蜉蝣庄。

　　他们坐在植物的腐枝枯叶制作的船，一路驶向蜉蝣国。慕薇向外望了望，船下并没有水，可船还是像真在水上航行一样颠簸，他们穿过人群，穿过楼宇，穿过森林，穿过村庄，外面的一切他们都能穿过，可外面的人却丝毫觉察不出。

　　慕薇这才恍然大悟，马上要到达的蜉蝣国也跟木叶他们三人的庄园、蜉蝣庄一样，是架空人类视觉之上的，只有被掠魂的人、拥有梦宝石或蜉蝣国的本国人才能看到。

　　一路上，船上的守卫不停地向窗外映出的大树轮廓行礼，有时端着吃食走到一半，经过一处古树林，他们都会放下手中的东西，跪下来行礼。

　　这一路可真是长啊，慕薇不敢想象到蜉蝣国的凄惨下场；这一路真是短啊，他们能看到彼此的时间，也只有这一路了。

　　路边的花有心情，草也有心情，可都不是慕薇的心情。

　　现在木叶变成了她的朋友，他的心虽然火过，热过，可现在都没有用了，人们那些推推搡搡反复揣摸的无常的爱情啊，到底是以能感知为前提，这样，她向他表白时，他就可以拥有那份怦然……

　　可惜一切都迟了。蜉蝣国终究会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