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身》非藉秋风

52、第 52 章

　　牢中竟是熟悉的潮闷。陆深低声咒骂了一声。

　　在最后的阶段来到这里，他想亲自尝尝看人求饶的滋味。

　　慕薇侧身坐着，双手环抱膝盖。

　　美——她的侧脸依旧那么美。想当初刚掠魂的时候，是他先看中慕薇，可木叶用蜉王的血统向他示威，他不得不放弃。

　　他伸开手指，自己的无名指关节不像木叶有印记，蜉王之所以对木叶宠爱，也是因为他有印记的缘故。

　　而自己的呢，完好无缺陷，这恰恰是他致命的把柄。

　　确定掠魂对象后，木叶就掠了慕薇的爱魂，慕薇从此彻底成了他木叶的人——他的女人！陆深突然浑身发抖。

　　木叶一直都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强行侵害女人还道貌岸然的败类，蜉蝣国对小轻是，现在对慕薇也是，再加上曾经陷害母妃，把他活着带回来，真是便宜他，要不是慕薇当初恳求，他一定会按照蜉王的意思，杀了他。

　　慕薇看到是他，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陆深走上前，坐在她身边。看样子她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然不能对他如此厌恶——他想。

　　“其实咱们一直都不是敌人，你站错阵营了，小薇。”

　　“不准你这么叫我！”

　　“怎么，只有木叶那个无耻之徒如此唤你才动听么？”

　　慕薇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他用手强行将她的脸扳了回来。

　　“别瞪我，”陆深无所谓地晃着脑袋，“你应该瞪的人不是我。从一开始，我就暗示过你，你应该是属于我的。怎么样，现在你信了么？”

　　慕薇悲哀地看着他，“除了欲望利益，你心里还有什么？”

　　陆深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我心里还有你。”

　　慕薇突然大笑起来。陆深低下头，这笑让他好耻辱。

　　“有我？有我你会让秒秒背地里设计我与陶音？有我你会百般地使坏，让我与木叶被迫……”

　　“你跟他一直都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不设法阻止，你跟他也是不可能的！一开始，他就没有真心对过你！你以为他对你的感觉是爱么？他除了那点生理需求，对你做过什么！他能像我那样在意你吗？每天晚上我、我都拿出你的那件被木叶羞辱过的连衣裙，哪怕就是捧在手里，感觉就像真正看到你这个人似的，你知道那卑微的感觉吗？那是爱，是爱你入骨的人才能做到的啊！”

　　慕薇站起来，握紧拳头，盯住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懂什么是爱吗？你说的爱我，只是占有而已。还有，那件衣服，不是你拿走的，是我扔的，不要的，扔的你懂吗？连着我曾经的那些不堪，你拾了去，不代表你就可以有任何借口来质问我。”

　　陆深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眶由于激动变得涨红，对此，他只承认是激动。

　　“小薇，是你不懂爱。木叶最开始怎么折磨和侮辱你，即使你再健忘，能忘了？你怎么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竟然爱上他？你没有自尊的吗？就算没有，连是非也不分吗？他在蜉蝣国曾经对一个宫女行过苟且之事，他的母亲叶妃为了息事宁人，想杀人灭口，可因当时我路过，他母妃怕将事情闹大，就随便找个借口将那宫女打入天牢之中，他的恶毒和自私像极了他母妃，这样的人，你怎么能如此中意？”

　　“你住口！什么时候你能学会不去诋毁别人的声誉，总是这样，你很过瘾吗？”

　　“我没有诋毁他！”陆深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掐下去。

　　“啊——你这个混蛋！”慕薇痛得吸气。

　　陆深疯狂地摇她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在你们眼里的恶人都是好人，为什么整个世界都不分是非！”

　　“你给我放开！”

　　陆深猛地松开手。又深情地望向她，像是有什么渺茫的希望值得等待一样。

　　“我承认，为了利益，曾经我是做过很多不得已的事，可那也是为了复仇，木叶——他活该承受那些。对你，我是真心的，想想看，我是害过顾沙，害过木叶，利用过陶音，甚至——牺牲过秒秒，但我什么时候做过伤害你的事？无论多么难的处境，我都没有哪怕一丝这样的念头！而木叶呢，他只是一个无耻之徒！”

　　慕薇看他狰狞的样子，可笑之余也有不解：“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他呢？”

　　“我一定要置他于死地。”陆深恶狠狠地说。“从小他就凌驾于我之上，我喘息不得、说不得、做不得，再大一些，大家莫名其妙地都宠他，只因为有人诬陷我不是蜉王亲生的，原因你知道为什么吗？哈哈，很可笑，只是因为我的手指没有跟蜉王一样有缺陷。不知为什么蜉王那么信那些人的话，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让蜉王讨厌他的唯一方法，就是设这个局。让他相信木叶并不是他的孩子，你知道么？我会成功，一定会，只要我栽赃就会成功！

　　“你不知道蜉王的疑心有多重，有很多方法证明他的亲生孩子，可他从来不听那些，他听到了苗头，就立刻动手灭了可能背叛他的人。我的手上并无蜉王的那些缺陷，碍于巫师说蜉蝣国不得再杀戮，他才没有动我，可我，我本来就是蜉王的孩子呀！蜉王他是怎么了？他根本不敢面对别人的背叛，甚至都不会去核实。他太怕了，哈哈哈哈……

　　“木叶呢，他什么都比我幸运，用的什么都比我好，魂身前生是蝉，吃的是蜉蝣国最崇敬的绿叶，而我只能是流浪狗，被孩童虐待；来这之前，蜉王担心他的法力不够，将梦宝石给他护体，而我，只能靠不断地掠别人的魂；现在，就连他拥有的女人，也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正义、最美丽、最聪慧的。

　　“你的这些优点，只有我能看到，除了我没有人会看到这些，因为你如此完美，所以我有了要保护你的使命。你擅自闯入我们宿舍那次，我误伤了你，你知道我有多自责吗？你在蜉蝣庄门口遇到危险被煞女追的那次，也是我，是我让闵昔告诉木叶，你才得救的！还有闵昔，他有什么资格占有了你的第一次？他做了，我就让他死，没错，是我让秒秒撺掇陶音，趁顾沙不备，在周三晚上吻了他，顾沙昏睡过去，耽误了救闵昔的最佳时机。

　　“是我啊！木叶那个王八蛋在舞会上侮辱你以后，我躲在门后看你一言不发，就发誓要为你报仇，那件你扔了的礼服，是我捡回来，每天每夜地嗅，它有你身上的香味，你知道吗小薇？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出去。”慕薇冷冷地说。

　　陆深的眼神一下子没了光，像被什么重击一样丧气：“你竟然这样在意木叶，尽管他曾经那样伤害过你。真的要如此吗？要知道，要想活着出这里，只有成为我的女人。”

　　慕薇大吼：“不需要！我求求你快些结果了我，那样你不就如了愿吗！”

　　陆深哼了一声，“现在你开始对他感念了？开始一点点有异样的感觉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都是因为木叶，他给你还了爱魂，用谁的魂你知道吗？闵昔的……”告诉她，恐怕现在只有这件事，能让她对木叶厌弃。

　　陆深不会说木叶的好话，所以她不想听，不想听一切关于木叶的坏的消息。可是她好奇，因为奇怪的是，所有重要的隐秘的消息都不是从当事人口中得知，大都是从敌人那里得知。

　　还是应了那句话：只有你的朋友和敌人联起手来，才能够伤到你。

　　慕薇身体一震，头像重重地被什么打了一下似的。

　　陆深走到她面前，一点点靠近，声音越来越小：“当初在我庄园里，木叶被蜉王下了旨意，就是因为他给异族还了魂，而那个异族，就是你。”

　　“我猜到了。怎样？”

　　“你以为这是他爱你的表现？”

　　“他爱我，所以想让我体验到这种爱，就这么简单。”

　　“小薇，你太天真了，他是一个根本不能无私付出的人，所以他对你付出的每一分，都默默地攒在心里，给你还魂，就是让你还他的感情债，你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是你根本不想懂？”

　　一阵沉默。

　　“其实，当初闵昔并没有背叛你，陶音也没有，真正操纵幕后黑手是木叶，是他在闵昔面前炫弄法术，威喝他必须瞒着你跟陶音谈恋爱，否则就要杀了你。闵昔是为了你才跟陶音在一起，结果你还视他为背叛者。哈哈，你知道最有意思是的什么？他们俩后来假戏真做，闵昔真的爱上陶音了！所以，这些，你都还不知道吧……”

　　慕薇感到陆深的头突然长了许多妖怪的魔爪，同时她的身上也长满了，她看向别处，地上、天上，空气，哪里全都是，她所处的空间扭曲了，陆深的嘴突然飞到天上去……

　　她呜咽着叫着，瘫坐在地，红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几近崩溃。

　　陆深转过身，等着慕薇向他投降。直到最后，慕薇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没有再问，径直走了出去，因为他知道慕薇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