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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水仙染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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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的时候,风轻扬睡意正酣。这对惯于昼伏夜出的他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作息习惯了。
然而扰人清梦的事却总是有的。
伴随着“砰”得推门声,俪娘快步冲进屋子,口里叠声嚷着:“死鬼,快起来,出事了!”
风轻扬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把头蒙上,继续睡。
俪娘心内焦急,不由分说,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用力摇晃着对方,边摇边嚷道:“快起来,出大事了!谢君展昨夜被人杀死了!”
“江湖上哪天不死人,关我什么事。。。。。。”风轻扬闭着眼睛彩嘟囔了半句,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嗖的坐了起来:“你说谁被杀了?谢君展?水仙堂的谢君展?”
俪娘双眉紧颦,不耐烦道:“还能有哪个谢君展?今天一大早,有人在城郊望归亭发现了他和几个手下的尸首,全部是一剑刺喉而死的!现下,只怕整个水仙堂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说的这里,一双敏锐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脸上:“你昨夜约了此人会面,莫非。。。。与你有关?”
卧房中寂然无声。
接近中午了,浓烈的春光透过窗纸折射进来。
阳光中,风轻扬的面容逐渐阴沉,紧皱着的双眉中,隐伏着的哀伤。
沉默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缓缓开口:“是我害了他。”
俪娘也自面色微变:“此话怎讲?”
风轻扬默默从床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隐忍的痛苦之色:“昨夜见面后,我请他帮忙调查柳叶青一事,可是他不但不答应,反而竭力苦劝我不要牵扯其中。见我执意不听,竟出手偷袭。我这才知道,君展事先已埋伏好了人手,欲将我除掉。。。。。。。”
此话一出,俪娘不禁大惊:“那你。。。。。。。”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她的手有些颤抖,抓住了他的。
风轻扬沉思片刻,继续道:“我问他为何如此,他似有难言之隐,只说是被逼无奈。。。。。。。”
“我们最终缠斗起来,也许是君展顾念旧情,未下狠手,被我找了个机会突围出来。至于之后的事情,以及君展他们被谁所杀,就不知晓了。。。。。”
俪娘心中似乎是舒了一口气,然而更大的惶恐随之即来,迷雾般包裹住了她。不经意间,额上已经微微沁出汗珠。
缓缓坐到桌前,凝神了片刻,才蹦出了一句大实话:“这件事情,麻烦大了。。。。。。”
小七儿一早起床,站在院子里,正盘算着要先去厨房还是先打扫大堂。突然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来不及回头去望,那知肩上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力道之大,让他单薄的身子猛一趔趄。
心中一惊,回顾却更加心惊胆战,几乎骇得背过气去。一个笑容纯良的英俊少年站在他背后,亲亲热热地开了口:“小七儿,早上好啊!”
小七儿怔了一怔,直觉一阵寒意凌上心头。努力克制住拔腿逃跑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公。。。。公子。。。。。您早。。。。。”
原随云好脾气的嗯了一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似乎在微微点头。
小七儿在对方的目光下微微颤抖着,心内逐渐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正准备托故离开,可惜对方显然不预备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人满脸是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表情,一把拉住小七儿的手:“小兄弟,昨夜我酒后失德,误伤了你。事后回想来,真真后悔不迭。”
微一沉吟,接着说:“为了表达我的歉疚,好好补偿你,今早一起床,我就去和老板娘商量过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做粗使小厮,干那些劳累的杂活,只管伺候好我一个人就行!”边说着,那双明亮的目光,在对方脸上不停打转,嘴角的笑纹也越发明媚起来。
用晴天霹雳几个字来形容,只怕也无法表达小七而此刻的心情。他的脸色越发惨白,整个人似乎被钉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才带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勉强出声:“店里人手太少,只怕老板娘她未必。。”
原随云欣赏着对方不情不愿的表情,面上的笑容更得意了:“小兄弟只管放心,我给俪娘的银子,只怕再买五个打杂的小厮也够了。”
边说边眨了眨眼睛,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直到本公子离开得月楼,这期间,你就是我的专属仆人了!”
他故意拖慢语气,一字字说出,把对方听得冷汗涔涔而落。
小七儿心中又急又怕,却又无计可施,拼命想着脱身的办法,说话也利落起来:“公子,小人天生蠢笨,只能做些粗使活计,实在不配公子使唤。。。。。小人不敢辱没公子。。。。。请公子三思。。。。。。”
原随云像是失了聪,根本听都没听。对方这篇话还未说完,已经上前勾肩搭背起来:“我来柳州数日,还未曾去街上看看,你便随我同去罢。”
春光无限好。
喧嚣繁华的大街上,走着一美一丑的主仆二人。
傲然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翩翩风姿的少年。
他的面目英俊,衣着华贵,动作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潇洒,高傲之态。引得豆蔻初开的少女们纷纷将倾慕的眼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追随的目光,他偶尔掉过头来微微一笑,这一瞬的笑容随和纯善,璨如桃花,顿时打破了原本的傲气,却越发叫人心动。
在这少年的对比下,身后面目寒碜的小厮越发得不堪入目起来。
那幅瘦小的身躯,此时正抱着数不清的玩物,花瓶,笔洗,面具,泥人。。。。。。甚至还有两匹花哨的丝绸衣料!堆得小山一般,几乎要把他的整个人埋掉了。
“公子,公子。。。。。。。”小七儿气喘吁吁的唤了半日,原随云才止住脚步,回头问什么事。
小七儿极力稳住身形,深怕将摞在最上方的一只笔洗摔了:“公子,您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不如咱们雇辆车吧。。。。。。”
原随云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忍住笑,极力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小七儿,你要懂得节约啊,雇车不需要花钱么?公子我的银子,也不是大海里潮来的,你又不是拿不了,能省则省罢!”
语重心长的教育完,顺手将刚买的一柄木剑摞到对方怀中,继续潇洒的踱步前行。
小七儿闻言脸上忽青,忽白,心想你买了这么多没用的玩意儿倒不心疼,只花几枚小钱雇车反而心疼了。
想是这样想,确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极力稳住,蹒蹒跚跚的跟在他身后走着。累出了一脑门子汗,却又没法去擦。
两人就这么走走逛逛,转眼到了正午时分。
原随云或许是没了买东西的兴致,终于在一所饭庄门口停下了脚步。他歪头看了看招牌,自言自语道:“肚子也饿了,不如先用饭吧!”
早已经精疲力尽的小七儿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歇歇了。。。。。。” 他高兴地思量着。
可是抬头一看时,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原来原随云正要提步走进饭庄,却猛听到一阵哀乐不合时宜的响起。放眼看去,二十多号白衣孝服的大汉手持招魂幡,正簇拥着一具棺椁,毫不避忌的穿过集市!
他不由得英眉微轩,似乎怔了一怔,随即快步上前,扶起一名被孝子们推倒的挡路小贩:“敢问小哥,这是谁家出殡?”
那小贩先是惊魂未定得道了个谢,然后回答:“莫非公子不知?除了水仙堂的人,谁还敢如此嚣张?”
“水仙堂么?七儿,随我来!”原随云凝神沉吟了半刻,忽然身形一动,跟上前去。
“公子,等等。。。。。。。”可怜了身后的小七儿,不得不抱着乱七八糟的累赘,跟着他跑了起来。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门,逐渐往郊外行去。
原随云与对方保持着距离,远远跟从。抽空回头看了看气喘不迭的小七儿,不由得有些好笑:“还不快将这些破烂扔掉呢!”
小七儿如获大赦,这才抛开怀里的玩物,长长松了口气。步法也顿时轻快了。
两人又跟了约莫两个时辰,人烟越发荒僻,极目四望,黄沙皑然一片,穹苍皓皓,风飒木立,春风也有了些寒意。
天色越发暗淡,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映影得多彩而绚丽,一众人逐渐进入山道。
没有炊烟,因为这里并没有依着山麓而结庐的人家,大地是寂静的,寂静的沉重。
终于,孝子们停止了步伐,将棺椁停放在山中空地之中。
“公子,这群人为何不把棺材抬到墓地,反而抬到这里?”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小七儿扯了扯原随云的衣袖,轻声问。
原随云收住了脚步,远远望去,嘴角逐渐升起一丝混合着傲慢和讥讽的微笑:“为何?只怕是为了我们呢。”
话音未落,一个极为柔媚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原公子,你的胆子当真不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