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青衣小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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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得月楼，总是喧嚣热闹的，诱人的香气，眩目的灯光，以及令人闻之心动的推杯换盏声，自前堂隐隐传到后院。
一线月光，静静自林梢投落，映在锦衣少年的侧脸上，幻出银色的影。
他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手中是一方淡黄色的纸笺，凝神看了两遍，年轻的面上渐渐露出轻浅的笑容，但笑容中又有几分很不相称的冷峭神色。
正在此时，只听身后传来 “哼”的一声，原随云缓缓将纸笺放入怀里，再回头时，已换作了一幅纯善的笑脸。
俪娘远远站住了脚，上下打量着对方，冷冷截口道：“凤大哥为了盗案一事，日日早出晚归打探消息，你倒好，来了这几天，只是闲坐消遣，好不自在！”
原随云心内微微好笑，抬头望她一眼，懒洋洋回答：“小弟自问这方面的本事远远不及大哥，只怕去了也是白去，不如有些自知之明，省些颠簸罢了。”
边说着，边自顾自将桌上空杯斟满：“月下独酌，虽然有些意境，却到底寂寞了些。”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动作：“好嫂子，何不共饮一杯？”
俪娘心中本就气恼，听了这话越发火上浇油，伸手一掠鬓发，待要呵斥几句，却最终强忍下来，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原随云唇弯笑纹更深，擎杯向天上银盘遥遥一辑：“佳人既去，唯敬明月。”
话音未落，却见他猛然把酒盅一撇，双腿向后一踢，双臂翼张，宛如翱翔的苍鹰，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划空而过，飘然落地的时候，矫健的身躯，已在十步以外。
调皮的眨了眨眼，明锐的眼睛，像是星光一闪，一次又一次地上下打量着惊慌未定的小厮：“小兄弟，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厮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似乎在奇怪这少年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似乎在奇怪这少年怎会有如此闪亮的目光。
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伸手朝后一指，满是惊惶地低声回答道：“公子，小的是奉掌柜的命令，到地窖取酒的。”
原随云听了似笑非笑不作声，抱臂退后一步，借着月光，凝神将对方细细打量了半晌。
只见这小厮年约十四五岁，身穿一套粗布青衣。生得极为瘦小，个头还不到原随云的胸。一幅面黄肌瘦的样子，再加上头发干枯，好像营养不良一般。两只眼睛一大一小，极不端正，就连眉毛也稀稀哩哩的。
他似乎是骇极了，在对方的目光下深深低着头，枯叶般的身子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原随云见状似乎很是得趣，朗声一笑，笑声方住，忽地面容骤变，左手竟一把揽住小厮，右手微抄，把对方左手手腕狠狠扣住。
“啊。。。。。”小厮似乎万万没料到由此变故，不由大声呼痛。
原随云丝毫不为所动，手劲半分未减，笑着开口道：“说，你究竟是何人？” 话声虽清朗，但细细听来，其中却有一种令人惊啸的寒意。
小厮早已疼极，满眶的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扑簌簌流了下来。一幅可怜而无辜的样子：“公子，我是这里的伙计，人人都唤我小七儿。您刚来的那日，还是小的为您奉酒呢。”
用力吸吸两条随着眼泪一起出来的黄鼻涕，抽噎声越来越凄楚：“公子，小的不知道做错什么了？求您先放手。。。。。。”
锦衣少年手下反而越发用力，只听“咯”的一声，竟硬生生将对方胳膊掰至脱臼！
毫不理会凄惨的哀号声，原随云口中哈哈笑道：“我不过是要谢你当日助我，你又何必不承认呢。。。。。。。。那日我与俪娘过招，她忽然膝下一软，栽倒我的怀中。想来定是遭人暗算。当时大堂之中，风轻扬未曾出现，那帮草包打手并没有这个本事，除此之外，就只剩躲在桌子底下的你了。。。。。。。”
话声缓缓一顿，笑声倏然而住，目光变得森冷而寒厉，冷冷继续道：“你以为我当时不说，就真的不知道么？”
寒冷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四转：“从来只有我骗得别人，没有人能骗得过我呢。”身形倏然一动，左掌转而横抓小厮的肩头，右以食中两指，紧扣对方气海。
半日，双眉忽然微微一动，出乎意料，这小厮竟完全没有内功！
原随云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手下也随之一松，小七儿闷哼一声，如同烂泥一般，软瘫在地。原本蜡黄的脸登时惨白如纸，几乎疼的晕厥过去。
莫非真的是自己搞错了？锦衣少年望着那躺在自己脚下死去活来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定了定神将神色恢复过来，随之蹲下扶住对方，面上露出歉疚的样子，轻声道：“原是在下鲁莽了，小兄弟莫怪。”
闻得此话，小七儿的满是鼻涕眼泪的脸上更白了几分，疼的满口牙齿咯咯直响，想说什么却虚弱得说不出来，只顾周身打战。
原随云见他这幅可怜相越发愧疚了：“真是对不住！小兄弟，我这就为你把胳膊接上！”
他口中说的柔和，手下却并不手软，冷不丁猛地一提，将对方手臂复了位。
这下小七儿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冷汗涔涔，背心都湿透了。
原随云望着他轻松一笑，又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为他擦了擦脸：“尽管放心，你的手臂决不会有事。”说完待要把手帕收回，却窥见上面沾满斑斑污渍。不由得一阵恶心，干脆塞到对方手中：“小七儿，你的房间在哪？可要我送你回去歇息？”
小七儿本是一幅奄奄一息形状，却惊恐的发现对方又向自己伸过手来，几乎骇得要从地下跳起来，口中的话更是说不成个儿：“不敢劳烦公子。。。。小的，小的自己回去。。。。便罢。。。。。”
原随云也不勉强，起身笑了笑，说了个：“得罪！”自顾自转身离去。
却未曾留意，身后那卑微丑陋的青衣小厮，瞬间卸去了满脸恐慌凄惨，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凝视着他的背影，那眼波竟然清澈而明亮，就像是湖心的水波一样。慢慢的，水波中逐渐升起了一股怨毒之气，冰冷噬骨，宛若鬼魅！
黑夜间逐渐升起了雾，冷而潮湿的雾。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遮盖住了。。。。。。。
与此同时。
虽是深夜，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却独自在柳州城郊的一所凉亭内徘徊地走着。似在等人。
这青年生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端得一幅书生模样。
然而春寒料峭，他却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袍，却丝毫不见寒冷之态。
与潇洒的体态相比，脸上的神情却有些焦急复杂。
随着夜风中的树影一动，青年人年突然眉头舒展，口中轻唤：“扬兄！”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已如流星般窜至眼前。
风轻扬向他拱了拱手，颔首笑道：“君展，两年不见，别来无恙？”
青年人含笑行礼后，寒暄道：“有劳扬兄记挂，小弟一向都好，只是近一年帮中事务忙了些。”
风轻扬哦了一声，端详着对方道：“果然清减了些。不过最近你们谢家水仙堂的名号越发宏大了，我在盛京的时候，也常有耳闻呢。”
谢君展此人居然极为腼谝，听了这话，脸上一红，赧颜谦虚了几句。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才咬了咬牙，迟疑着问出了声：“不知杨兄深夜约小弟到此，究竟所谓何事？”
风轻扬朗声一笑：“为兄确有一事，想请君展帮忙！”
谢君展脸上又显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忍住并没开口，静静地听风轻扬说下去：“水仙堂在江湖上耳目众多，我想托你打探柳叶青的踪迹。”
谢君展闻言却长叹一声，自顾自徘徊了两步，避开对方的目光，傅手去看亭外的山景。
风轻扬没有料到对方如此反应，不由得心生疑窦，望着青年的背影，问道：“君展，莫非你有难处？”
谢君展连忙收了愁眉，回头含笑道：“人人都知晓，柳叶青已经死了二十年，大哥查他做甚？”
风轻扬淡淡一笑，和盘托出：“不过是传言，根本没有人亲眼见过他的尸体。何况，最近盛京出了一桩盗案，我怀疑是他所为。”
谢君展暗自再叹了口气，摇头劝道：“盛京疑案，不过是官府的事，请大哥不要参与为好。”
风轻扬只觉对方话里有话，似乎别有深意，沉吟了一会，方，长眉紧蹙：“既然君展不方便帮忙，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另想办法就是。告辞。” 说完，做了个揖，转身提步欲走。
谢君展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什么，竟赶了几步，拦住对方的去路：“风大哥听小弟一句劝，万万莫淌这潭浑水，只怕引火烧身！”
风轻扬满面疑色收住了脚步，冷冷打量着对方，脸上似笑非笑：“君展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望对方疑惑的眼光，谢君展脸色苍白，自顾自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僵持许久，风轻扬轻轻推开对方，摇头苦笑道：“既如此，我也不为难你。只是这件事，我是查定了。君展，请！”
他身形一错，如离弦之失，直向亭外奔去。
身后的谢君展已是神情惨变，呆站片刻，突然随后越起，一手拍在风轻扬的肩上，声音微带颤声道：“杨兄，你若执迷不悟，不听劝阻，便休怪小弟不念旧情了！”边说着，左右双手，竟然自身后分向对方击出！
在这同一刹那里，风轻扬眼前突然白光一闪，两道寒风，劈面而来。
这一下他多方受敌，而且都是快如闪电，眼看已将丧在夹攻之下。哪知谢君展只觉眼前一花，对方便已失去踪迹，所使出的掌力，竟都落空。
那迎面向风轻扬打来的两道白光，去势犹劲，竟带着风声，砸向一旁的荒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青衣小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