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鬼柳山庄 ...
-
天已经快亮了,原随云站在窗前,看到晨曦中的乾坤剑庄,到处都挂上了雪白的缎子。不由得心中凄然,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古怪少女,真的已然香消玉殒了么?
世事还真是无常。
原本还在为这门强加的婚事头痛苦恼,转眼之间,他和她已经天人永隔,按理说,应该算是解脱了,可是,为何心中却是如此抑郁难舒?
思及此处,握着柳叶的那只手豁然收紧,她离世那一日,曾派人带给他一枚叶子,究竟是何意?柳叶,自然是指柳叶青,那么她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又在这徽龙壁案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事到如今,这些事都已经无法探究了吧。
深深地叹了口气,越过窗子,走了出去。
素香楼。
原随云一路走上楼前,却没有遇见一个客人,往日热闹非凡的素香楼像是一座死楼。
推开房门,风轻扬正坐在榻上喝酒,一坛酒已经只剩下半坛。
“脱身了?想来是莫大小姐一出事,原老爷也无意看守你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原随云皱着眉:“怎么不见人?”
风轻扬站起身,将楼上窗户一扇一扇全都推开:“你还不知?素香楼的玉公子与莫小姐私交甚好,莫小姐出了事,自然无心经营,整日在湖上寻人。”
原随云的眉头越发皱紧了,心中渐渐有了些怒气,但是他自己也不明白怒从何来。不愿让自己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转而开口问道:“你的相好怎么不在?”
风轻扬神色不变,也不生气。“这我也不太清楚了。”他说,“或许被带出去过夜了,我已然等了她一晚。”说到后来,居然是面带微笑的。
原随云笑了笑,笑容讽刺:“值得吗?她哪里比得上俪姐姐?”
风轻扬笑容忽然消失,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中射出了哀伤的光,又喝了一口酒:“你不懂,原是我对不起她。”
“风大哥你。。。。。。。”
风轻扬挥了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别说这些了。这些日子,我已经打探到柳叶青最后在江湖上出现时,曾落脚在锦歌城郊的鬼柳山庄。若今日你还不来,我正打算独自去探探。虽然这地方已然荒废了,或许仍能有些线索,也未可知。”
原随云报臂看着那憔悴的脸,心中有些不忍,按住对方搁在他上的剑:“你精神不济,且歇息罢,我去。”
上官晏撑着油纸伞,冒着雨穿过庭园。
角落里的小门紧紧闭着。他轻轻扣门,先敲三声,再敲一声,吱呀,小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美丽的女子。
上官晏压低声音问:“她可醒了?”
“一早便醒了,”女子也轻声说:““公子请进。”
门后是幽静的小院,有一个小小的凉亭,一个少女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的枯叶一片片飘落,仿佛已经看得出神。
男子的唇角顿时露出了微笑的痕迹。他的步子虽轻,莫非儿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回过头来粲然一笑:“皇兄!”
上官宴来到她的身侧坐下,细细打量着她,冷下脸色责备道:“还笑得出。幸而皇兄早有准备,否则。。。。。”一阵恐惧升上心头,他缩住了余下的话。
莫非儿连忙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眼睛中满是孩子般调皮的光芒像阳光照耀下的海洋:“亏得皇兄足智多谋,我好好儿的,并未曾受伤。皇兄便不要凶我了。”
上官晏不由自主放缓了脸色,用另一只手去抚摸她的头发:“你猜是谁?”
莫非儿咬着下唇,沉思道:“必不是莫大鹏,他没这个胆子,何况是如此关头,更不会这般鲁莽。可是这些年来,咱们行事甚是谨慎,想来除了他,并没有别人知晓我的身份。。。。。。”上官晏冷冷一笑:“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无论再怎样谨慎,也会被他们钻了空子!值得怀疑的人太多了,比如你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婿,正是德恭王爷的得力手下。”
莫非儿点点头:“德恭和上官隶本是一党,确实值得怀疑。不过,原随云此次,是为了徽龙壁而来。”
上官晏抬起头看着她,盯着她看了很久:“你这是在为原随云撇清么?”
莫非儿心中深知对方生性最是多疑,连忙淡淡笑了笑:“小七只是就事论事,谈何撇清?”停了一会,抬头对上了男子的眼睛,字字道:“待得找到柳叶青那日,便是我亲手杀他之时!”
上官晏笑了笑,笑容中满是残酷之意,正要开口,却听身后有人轻唤一声。不由英眉皱起:“何事?”
先前那应门的女子低垂着头:“启禀殿下,黑鹰他们回来了。”
上官晏还不及说什么,莫非儿先咦了一声:“我认得你,你是素香楼的香奴姑娘。”
香奴再施以礼:“参见七公主殿下。”
莫非儿笑了笑:“原来你是皇兄的人,难怪那日游船并没有你。你好本事,居然连玉染也瞒住了。”淡淡的话语听不出是褒是贬。
上官晏挥挥手示意她退下,香奴却犹豫着没有动,终于嗫嗫出声:“奴婢还有一事回禀。自那日公主沉湖,玉公子便不分昼日在湖上寻找,直到此刻也未曾休息。如今公主平安无事,不如。。。。。。’
话音未落,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截断:“宁奴娇,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在教导本殿下做事么?”
香奴眼中露出了恐惧之色,连忙跪下。
莫非儿见势不妙,连忙出口笑劝:“皇兄又干嘛凶她。香奴姊姊恰说出了小七心中所忧,玉染找不到我,想必是急坏了。。。。。”
上官晏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现在更好像已经被冻结了,许久,才哼了一声,并没有做声。
莫非儿见状朝香奴递了个眼色,香奴如蒙大赦,这才连忙退下了。
眼见她消失不见,她才状似无意的开口:“皇兄信不过玉染?”
“我谁都不信,只信你。”说这话时,上官晏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小七,你也应该如此。我们,始终都只有彼此。”此刻,他的表情是柔和的,可是他的眼睛却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宝刀。
莫非儿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截口道:“可是我信玉染,他可以为我们死。”
上官晏的心情却忽然烦躁起来,心中竟有种虚无的不祥的预感。口中说的却是:“他是下人。”
莫非儿微笑中仿佛有种尖锐如锥的东西:“下人也是人。”
上官晏心中极为不悦,却忍住没有再说下去。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都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动。莫非儿终于站起身来:“既然莫大小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就该继续把戏唱完。皇兄,小七先告辞了。”
“多加提防,处处小心,他们动了杀机,只怕下一次更加凶险。”上官晏没有看她,淡淡的说。
“皇兄放心,小七记下了。”
“这便派车送你回去。”
“不必了,回去之前,还有约要赴。”
莫非儿转身快步而去,只留上官晏孤身坐在远处。两人心中各自明白,谁也未曾说服谁,向来情深意重的兄妹,终因玉染起了嫌隙。
破败的大门是开着的,鬼柳山庄挂满蛛网的牌匾摇摇欲坠。观其腐朽程度,想来这座庄园已是荒废多载了。
原随云站在门口,外面是一片接近乳白色的浓雾,虽然傍晚的天色没有黑下来,可这处山涧中人烟罕至的所在显得阴森诡秘可怖。
然而少年人却没有丝毫怯意,自顾自走了进去。一脚跨入门里,又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原来这门内的院落里面,竟然躺着一地尸身!清冷的月光,将地上的血渍,映得其红如紫。
原随云心中大惊,俯身验看地上的鲜血,便知这些人新死不久,最多死了十二个时辰。略一踌躇,快步穿过满布尸身的院子,来到大厅门前。用宝剑推开厅门,走了进去。
这大厅也是荒芜萧索的景象,只有零星家具摆放。家具上尘土极厚,一望便知,已是多年无人居住了。
思忖之间,他已穿过大厅,从右边的侧门走了出去。侧门通向庭院深处,一路上,每三五步,便躺着一具尸体,血腥味扑鼻。此处已然荒废多年,忽然之间,却又有这么多人殒命在此,这就说明,这些人都是因为寻找柳叶青而死。
原随云双眉轩起,心中冷静的计算着发生眼前景象的原因。
蓦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前厅传来。原随云面色一变,刷地拔出佩剑。只见迷雾中,渐渐走来一个翠衣少女。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的脸上,自满脸惊奇地道:“我说究竟是何恶人杀死了他们,原来是你这个登徒子啊。”
暮光之下,只见这少女云鬓如雾,娇靥如花,真是传闻中已然香消玉殒的莫大小姐! 原随云不禁为之一愕。他本以为莫非儿已然死去,此刻陡然见她在这种尸横片野之间出现,心中亦不知是惊,是疑,亦或是喜?
他心念尚未转完,却见那少女黛眉轻颦,竟又大声说道:“小贼,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原随云这才猛醒,剑眉微轩,气往上冲,不禁亦自大声道:“妖女,只怕人是你杀的吧,休要在此恶人先告状!”
莫非儿冷哼了一声,踮起脚尖,伸出一只纤纤玉指,已堪堪指到对方面前:“你这小贼,向来鬼鬼祟祟!方才我一路行来,只见你一个活人,不是你杀的,又能是谁?事到如今,还要抵赖不成?’
”你。。。。。”原随云怒极反笑,冷冷说:“若说起行事鬼祟,在下哪及的上莫小姐你。你不是已然亡故了么?就算是侥幸水底逃生,也应速速回家,免得众人记挂,却为何偏偏出现在如此荒郊野外?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他话语间咄咄逼人,莫非儿却微微一笑,眼波四下一转,便又自语着道:“某些人年纪轻轻,记性竟然比老头子都差!”
“喂,此话何意?”原随云不禁疑问出声。
莫非儿摇头扑哧一笑,却又赶快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你可还记得那日我托下人带给你一枚柳叶?”
原随云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那又怎样。。。。。”
话说到一半,却见少女冷笑一声,道:“当真迟钝,柳叶既可以是柳叶青之意,亦可以指鬼柳山庄。本小姐既然将此物传递与你,自然是约你山庄相见。”说着,“哼”了一声:“还真是迟钝的可以。”
原随云不由气急,愣了愣,他向来自逾机敏,但被人骂为“迟钝”,却是生平未有的遭遇。心胸之间,只觉又是愤怒,又是好笑。
但心念一转,身形猛动,扼上了对方的喉,声音中加入了森寒之意:“说,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