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为歌》兰素轩

17、发难突袭

　　原随云心中一惊，暗怪自己粗心大意。定睛一望，只见隔着自己五步远的石子地上，俏然伫立着方才还在屋中的翠装少女。
　　她的左手还攥着写字用的狼毫，右手抬起，轻轻抚弄着鬓边的散发，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在自己的脸上，自满脸惊奇地脱口而出：“你，你是什么东西？”
　　少年心中本就为她方才的诽谤之语不悦，闻得此话自是越发气恼，然而到底是自己生人擅入，仿佛是有几分理亏，遂只好尽量忍气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那少女还是睁大了美目瞧他，一眼望去，对面长身玉立的弱冠少年，身着月白镶暗云纹的锦装，腰下斜斜垂着一柄长剑。端得目如朗星，鼻正唇薄。有如临风之玉树。此时面含薄怒，反而越发增加了可爱之态。
　　暗自欣赏了半晌，方才嫣然一笑，这一笑真如百合初放，闲闲道：“原来不是东西呢。”
　　“你。。。。。。”原随云但觉面上一红，心内已然怒极，才要发作，却见少女一脸无辜，正自似笑非笑歪头望着自己。仿佛并不觉得这话含了骂人之意，只是单纯的重复而已。
　　于是，他尚未说出的气话，奇怪的，在这动人的微笑中消失了。
　　翠衣少女见他这幅欲恼又止的样子，心中不禁暗笑。柳腰微挺，掠上前几分，轻轻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又娇笑道：“喂，不是东西，我却问你，你堂堂男儿，为何鬼鬼祟祟，潜入小姐闺阁？行此龌龊之事？莫非竟是采花贼么？”
　　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我看你年纪不大，生的也整齐，未料到居然不走正道，德行不端，倒是白辜负了这幅皮囊！”她年纪虽小，口气却老气横秋，用词颇重。边教训着，手中毛笔指指点点，几乎要戳到原随云脸上来。
　　原随云这才明白，这少女看似柔弱，实则恶毒异常。适才“不是东西”之类的言辞，并非无心出口，明明是有意侮辱戏弄。
　　心中不禁又是生气，又是羞愧，觉得自己这次居然笨得很，被人耍弄却不自知。
　　思及此处，不由得目光一抬，剑眉立轩，才要开口反驳，却听到一声尖锐惊叫，一抹红影一掠而过，转眼横到两人之间。
　　正是那个名唤棉儿的小丫鬟。
　　她挺身挡住翠衣少女，厉声呵斥道：“那里来的登徒子，敢对小姐不敬？”边说着，边眼光四转，似是要寻人帮忙。
　　然而她的小姐脾气古怪，不喜人多。所住的小轩向不要家丁服侍，仗着地势隐蔽，侍卫仆从只是自水帘外循戒而已。偏偏原随云是悄悄潜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棉儿，你别嚷，且让我自己问他！”翠衣少女微皱秀眉，似乎颇有不耐。
　　“我的好小姐，你看他这幅贼眉鼠眼的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先去禀报老爷，拿住他捆起来再问不迟！”
　　“叫你别管就别管，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小贼，本小姐自有办法，何必劳烦爹爹。。。。。”
　　两人虽是女子，然仗着武功不弱，且身处乾坤剑庄，当今武林盟主的府邸，根本不把这身揣兵器的不速之客放在眼里。
　　只顾嘀嘀咕咕，指手画脚地兀自说个不停，把原随云整个晾在一边。却不知少年借此机会，心中已经转了多个念头。
　　他自负绝才，自幼而长，不知受过多少人的称赞，早已将这类话置之淡然。然而自从潜进小轩偷听翠衣少女话语开始，所听到的诽谤污蔑比有生之年听到的加起来还多。
　　依他的桀骜性子，可算是奇耻大辱，怎生不恼火？然而转念一想，此处非别处，若是真和对方计较，闹将开来，便会惊动莫大鹏，认出自己是他所谓的准女婿。极有可能被钱串子老爹派人绑了，强行拜堂成亲。更重要的，身上的任务便难以执行下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万不可和一个毛丫头逞一时口舌之快，坏了大计。

　　思及此处，始将怒气压下，薄唇微抿，脚下不易察觉的掠动，只待趁两人不备，原路逃遁，也好让对方摸不出自己来路，将事情化掉。
　　正待施展轻功奔逃，却不知翠装少女虽然口中和丫鬟说着话，眸中的余光，始终牢牢的盯在自己身上。此刻目光突地一凛，竟然看破心思，忽然厉声说道：“小贼，哪里逃？”
　　语声未落，玉手突地扬起，手中已抛了毛笔，多了一柄寒气侵人的腕刃，猛然挥上，剑身带着寒光，刺向原随云！
　　少年目光动处，只见剑锋快如闪电，直指自己面门。
　　这一招极凶极狠，饱含杀意。根本想象不出是方才还巧笑嫣然的妩媚少女发出的。原随云心中微惊，双腿猛地往外一蹬，身形后仰，倒退出去。避开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手掌伸缩之间，宝剑便已经出鞘。唇角微挑，剑若游龙，跺起耀目青光。顺势送上前来。
　　翠衣少女适才偷袭，想来是用尽全力，万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机敏，不仅可以抽身避开，甚至可以顺势反防转功。
　　心中不由得恐慌，知道收势已失机会，一时间身子无法变动，眼见这一道剑光，不偏不倚地对准自己咽喉。喉间微凉，不详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生死一瞬间，身旁的棉儿手脚冰冷，呆呆的立在原地张大嘴巴，惊叫声凝在喉间，来不及做任何挽救。
　　哪知，那道来势如电的剑锋，竟然没有刺入喉管。
　　翠衣少女心中一松，停顿了片刻，才敢睁开眼睛。
　　原来少年在最后的一刻强行收了剑，后撤收势太急，身子重重向后摔在石子地上。手腕处被碎石割破，鲜血直流。
　　手上的抽痛让他双眉微皱，不易察觉的眼角掠了对方一眼，这伤受得并无必要，只不过若要悄无声息的了事离开，全在这刁蛮小姐的一念之间。
　　“小姐，你没事吧？”棉儿这才自恐慌中清醒过来，猛然扑上前，话语中已然因为骇急而有了哭腔。
　　翠装少女一手持剑，一手制止了丫鬟的搀扶，双眸久久停留在少年身上，面上带诧异着之色，呆呆地愕了半晌，突地微微摇首，缓缓说道：“你只要报上姓甚名谁，今日之事，本小姐便既往不咎。”
　　从她的言语神态中，似乎适才并不是对方绕过自己，反而是自己饶过对方。
　　好难缠女子，可见人不可貌相。原随云不免好笑，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按住流血的手腕，唇边的笑容有了调侃之意：“你不是说，我是偷香窃玉的小贼么？既然小姐说是，那便是吧。”毫无拘束的双手随意做了个揖，便待举步离去。
　　眼见对方的鲜血滴滴答答的然后了身下的石子，翠衣少女对自己方才的举动，便微微有些歉意，觉得自己不该轻易下杀手。心中刚有了这个念头，却听到少年对自己的回答之语，似乎颇为不屑。这一来，不由得柳眉微颦，微弱的歉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拧腰错步，那轻盈的身躯，挡在对方面前，冷笑道：“你当我这小轩，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原随云懒懒一笑，笑容中有些不耐烦之意：“若有心喊帮手，只怕小姐早就喊了，不会留待此时。若是凭一己之力阻拦，小姐又打不过在下。”长叹口气，颇有些意味阑珊之意：“既然若此，僵持何用？”
　　这话分明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少女闻言心中大怒。她自幼骄纵美貌，身边的年轻男子皆对她宠爱迁就。造成了向来只知自己，不管别人的性格。她对别人刻薄羞辱，便认为理所应当，实际上，从来也不会因此遭到反抗和还击。
　　是以她此刻听了这反驳冒犯的话，心中便不禁泛起一阵奇异的恼怒感觉。脸上狄然飞起红云，持刀的手腕微动，就待不顾旁的，再次使出一击。

　　正在此将发未发之时，恰巧远远的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翠衫少女竟凌然收势，与丫鬟对望一眼，面色皆已骤变。
　　锦儿眼珠一转，抢先开口：“这个时辰，老爷尚在前堂会客，一定又是夫人来了。”边说着边一跺脚，眼光在原随云身上流转一番，着急道：“若是被夫人看到这小子，只怕有心搬弄是非，不容小姐辩解，又是一场风波。”
　　这话恰说中了翠衣少女心中所忧，原随云但觉一阵淡淡的幽香，随着一阵轻风掠到自己的身边，翠衣少女已然拉起自己的手，急声道：“快随我来！”纤细微凉的指尖微触到自己的手指，这向不解风情的少年心中，不知怎地，荡漾起一丝不知所谓的涟漪。
　　不由对方反对，她便将他强拉入假山中的石子洞里，这石子洞虽狭窄，躲藏一人且绰绰有余。在耳边悄声叮嘱：“若要活命，便躲在这里，不要做声！”
　　原随云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见到自己，只得依言行事，颇为配合。心中却自觉好笑，不明白这一连串的事情怎么会如此失控，发展到荒唐的地步。
　　自缝隙中向外望去，仍能看到那翠绿的背影，如轻鸿般一掠而过，她人已出了假山，空气中依然飘散着那一缕若有若无，有如幽兰一般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