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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世家传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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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三不屑的抓起面前的酒杯,仰首倒入口中,冷笑道:“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且听我细道来。”
“莫庄主二十几岁时,原配夫人为他生了位公子。据剑庄上的人说,此子落地之时天降祥瑞,紫气东来。产婆抱出来一看,果然生的粉雕玉琢,好端正模样。莫庄主见之大喜,如获珍宝,这一乐之下,当场就起了个直白的名儿,唤作莫宝儿。”
“那莫宝儿倒是争气,小小年纪便诗书武艺,样样精通,远胜于同龄孩童。最是个出类拔萃的。莫庄主很是欣慰,时时与身边人说,剑庄后继有人。
“莫夫人几年后又生了位小姐,据说生产时很是凶险,自此便落下了病根,缠绵于病榻之上,拖不了两年,便去世了。”
“偌大的剑庄不可没有女眷主内,后来莫庄主在众人劝说下,娶了续弦。这位夫人肚子争气,成亲一年便给莫庄主填了位小公子。”
莫庄主自此也可说心满意足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莫宝儿十四岁那年,莫名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来势汹汹,虽说最后捡回了一条性命,却坏了脑袋!一个聪慧的少年,从此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傻瓜!至今也是二十岁的人了,却连吃饭都要人喂呢!”
说到这里,长吁一口,代为伤感:“这莫宝儿是莫庄主最宠爱看重的孩子,居然变成这幅样子。。。。据说莫庄主深受打击,堪堪一夜白头。”
原随云听到这里,却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险些惊动了正在唏嘘感慨的镖师们。
连忙改为暗笑:看来自己名义上的未来大舅哥当真是个活宝,难怪几年前莫大鹏去盛京与老爷子会面,就是定下儿女亲事的那次,决口未提自己这个大儿子的事。
大舅哥既然是傻瓜,那么从未见过面的所谓未婚妻也好不到那里去吧?
想到这里,一阵恶寒游遍全身,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更加坚定了逃婚的立场。
他心里盘算他的,一众镖师却在唏嘘不已,各自替莫大鹏感伤。叹了一会,又有人问:“大公子算是废了,那小姐和二公子又怎样?”
此一问恰像是代原随云问出的一般。
众人谁都不曾在意,角落中独酌的少年眼角微凌,状若不经意的端详着杯中玉浆,实则屏气凝神,听得越发仔细了。
萧老三皱眉叹息,越说声调越高,酒也越喝越多:“二公子年方九岁,乃二夫人所出,未听说有什么不妥。大小姐是莫宝儿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子,据在下揣测,多半也会有些痴傻。”
“什么叫揣测?傻不傻的,难道朝夕相处的剑庄下人竟不知道?”方才说话那人出声质疑。
原随云赞许的朝他瞥了一眼,心中暗想这厮真乃是小爷的喉舌也。
萧老三却不悦的瞪了那人一眼,不许打岔:“我正要说呢,这大小姐从娘胎里就带出不足之症,身子弱得很,是以自小便被送去了一位世外高人处,练功配药,调息身子。两年前才被莫庄主接了回来,住在剑庄偏僻的独院中,从不见人。哪怕我表叔他们,也说不出这小姐的模样来。所以我说,这么神神秘秘的,不是身上病还没好,就是和她兄长一般,脑子突然出了毛病,遗传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身边伙伴连忙斟满酒杯,复又疑问:“就算是有病,只请名医医治便是,何必偷偷摸摸不见人?”
萧老三毫不迟疑的饮尽,酒意逐渐上涌,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故作神秘喃喃道来:“这是小道消息,你们。。。。可不要,四处,四处传去。据说莫庄主把大小姐许给了盛京那位金财神原翎飞最年幼的四公子,只待及荓之期就办喜事哩。你想想,若是原家知道这小姐是病怏怏见不得人的货色。。。。。。。”他嗤嗤笑着,似是已经醉了,身子也越伏越低,渐渐趴在桌上。
原随云口中的一口酒几乎要喷出来,强忍住阵阵咳嗽,憋得肩膀都在瑟瑟发抖。面上已然气得发青:好个贪财的亲爹,不过是为了江南水路生意,居然连又病又疯的经典儿媳妇都要!莫非我这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又莫非只有钱才是他亲儿子?
握杯的手越收越紧:若是我这做儿子的身上的肉能卖钱,只怕老爹必会亲手剐了自己,眼皮都不不带眨一下!
他自胸中百转千回,怒火旺盛,却也根本无人留意。
那厢众人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据说这盛京原家富可敌国,普天之下但凡有女儿的,谁不想攀上这门亲事?难怪莫庄主要隐瞒小姐的病史了。”
正议论间,却听得哼的一声,那黑脸青年一脸不屑:“在下却不相信,莫庄主为人竟如此攀龙附凤,庸俗不堪。若果然如此,却也不配称盟主了。依在下看,这些事多半是萧兄撰出来的。”
这话火药味十足,座上众人,不禁为之愕了一下,他的朋友赶紧拉他的袖子,阻止着:“咱们不过得闲说笑,李兄弟何必认真?吃酒才是正当。”
萧老三正自举杯饮酒,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喝了,高大的身躯复又站了起来,通红的双眼直直瞪着青年:“李逸,你最近每每挑衅与我,究竟什么意思?”
略一沉思,忽然像是恍然大悟,放声大笑了起来,指着对方高声喝道:“莫不是你妒忌我萧某坐上了镖头的位子,心中不服,借机发难?”
这话正戳中了李逸心头所怨,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挽袖子,索性也站了起来,方眼环顾众人:“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请各位弟兄评一评,若论武功智谋,你萧老三及得过在座哪位?又有何能力做我们的镖头?还不是仗着勾搭上了局主的小妾,哄那蹄子在局主枕边说些好话!众位忍得,我李逸偏不服这个气!”
俗语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萧老三被他当众揭了老底,当真羞愧交加,恼羞成怒!虎目怒睁,仗着几分酒意,双手一推,竟将一张桌子都险些推翻了,杯盘等物,狼藉一地,幸好在座的俱是身手敏捷的人物,均及时躲了开来。
这一来满屋客人俱被惊动,纷纷将惊异的目光投射过来。
萧老三越发气得面目变色,厉喝道:“李逸,你欺人太甚,在下这就叫你好看!”
话音刚落,身形瞬动,双掌呼的一声,满聚真力,向李逸前胸击出。
他怒火中烧,是以这双掌用力极猛,全不顾忌共事之谊。身旁的同伴不由得惊呼出声。
李逸哼一声,踢开凳子,脚下连动数步,身形一转,敏锐的躲过了攻击,站定冷笑道:“既然要打,在下奉陪便是!”
伴随着桌椅杂物的倒地巨响,两人的身形顿时缠斗起来。
同伴们面面相觑,却迟疑着没有一人上前。盖因李逸所言不虚,这种借女人上位的勾当,他们也早已暗暗不服,心存芥蒂,只是碍于素日兄弟情面,忌惮其背后的关系,是以不好发作,表面上只得敷衍。
而李逸究竟年轻气盛,不及众人油滑,今天借酒不管不顾的挑明,倒是替大家出了口气。是以就算平时和萧老三私交甚好的几个人,也只是口中虚虚劝说,并无实际阻拦的动作,甚至私心里希望李逸得胜,教训对方一番。
这就是人性。
两人越打越烈,几近要将这小小酒馆拆个稀烂,客人们自是惶恐万分,唯恐伤及自身,各自逃窜而去。掌柜和小二两人,心中又急又怕又痛,却知这些武林中人,打起架来是不长眼的,唯有藏在柜台后面,胡乱嚷着“大爷息怒云云”。
一片混乱中,只有角落处的桌子上,却仍然还有个英俊少年若无其事地自顾饮酒,嘴角的冷笑痕迹,又复显露了出来。
这两人武功势均力敌,不多时候,已拆了百招以上,丝毫不见高下。
李逸逮到机会,运起右掌虚切萧老三的肩头,待到对方缩肩躲避之时,方微一冷笑,实则左掌以食、中两指,猛点肋下。
萧老三大惊之下,却依然有条有理,侥幸抽身脱出,越后三丈。
这一跃正近了角落处。
见此情景,原随云眼中精光一闪,计上心头。放下酒杯,昂起头来,目光从桌上,转望激斗中的人,嘴角的笑容,扩散得越发开朗了。
然后,他低下头自筷笼中抽出一支竹筷,趁人不备,手腕微动,萧老三只觉膝盖骨一阵酥麻,身子也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猛然向前一栽,上半身趴在桌子上。
这一跌是在意料之外,正慌乱间,只觉有人伸手将自己稳稳扶住,却是坐在那桌旁的少年。
少年人明亮的眼眸中带着笑,笑容是亲切而友善的,开口道:“兄台小心。”
萧老三心中一暖,盖因适才受尽同伴奚落嘲讽,这少年虽然萍水相逢,对自己却是—片好意。
然而来不及多想什么,身后的李逸已然欺身而上。多年的对敌经验促使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嗖得起身,举臂迎了上去。
两人复又斗了起来,交战正酣。同伴们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他们身上。
谁也未曾留意,角落中的少年自顾喝完最后一锺酒,推杯而起,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掏出锭银子,放在桌上,缓步走出了店门,对身后的激斗视若无睹,没有再看一眼。
门外的夜风,扬起他身后的衣襟,霎眼之间,潇洒挺秀的少年,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