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刺》记二

80、终章（上）

　　夜深人静，随着暗夜尽头的那一抹璀璨亮着，城门缓缓打开，秦风带领着人马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城池，守城的将士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被自家的将军卖了，迷迷糊糊之间刀就架在了脖子上，按照先前的约定，秦风下令只是将将士们制服了押下去看起来，只等着战后处置，没有侮辱没有屠杀泄愤，对于城中的百姓皇上亲自下令张榜安抚，不得侵扰冒犯，百姓巴不得能早点避免战乱过生安稳的日子，前几天开战的时候人心惶惶，如今城破了大渝军马仍然守在城外，遵循着应有的礼数，不进城冒犯，不逾矩，不烧杀抢掠，还贴出告示安抚民心，种种行为忍不住让他们心中感动，虽然有些许的惊慌，但是也没有先前攻城时那样恐惧了，所以并没有引起野蛮的反抗与群起的激愤。
　　过了两日，老百姓彻底平静下来，秦风才率领着大军正式的接收了城池，暂且派下一部分人守城，带着其余的人马穿城而过，往第三阙城池中行军而去，大军约束的规规整整，所过之处没有带起一丝慌乱，秦风这几天越发心神不安，要不是皇上在这里约束着，早就在破城的那一刻就带领着人马向第三阙城池中去了，等了这么长时间心都焦了，如今终于放开了一口气带着人马奔驰到了云南王城最后的屏障下，举目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城墙高大而坚固，城楼巍峨而气派，管中窥豹，可以想见王城的繁华富庶与平津皇城不遑多让。
　　皇上望着远处的庞大辉煌的城池，眯起眼睛：“慕容渊这些年劳民伤财，云南府建的像皇宫一样，”
　　秦风在旁边目无表情的评价道：“浪子野心的疯子罢了。”
　　穿过历史的尘埃，皇上似有所叹：“不失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枭雄，只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说完之后意有所指的瞥了秦风一眼，秦风不为所动，看着眼中的城池，眼中满是担忧丝毫没听清皇上说什么，皇上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三阙城池毕竟是云南的最后一阙屏障，所以守城的大将是慕容渊手下第一武将，素有“神将军”之称的张天道，年岁已经大了，是早年跟随慕容渊打天下留存下来的唯一的将军，
　　曾经舍生忘死好几次救过慕容渊的性命，忠心耿耿，正义凛然，就是脾气有点急躁，看到秦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站在城下，不由破口大骂：“无知小儿，安敢造次？”
　　秦风慢条斯理的回道：“张将军年纪这么大了还来守城，莫不是云南王府没人了？”
　　说完之后，城下的将士们响起了适时的哄笑声配合自家的大将军。
　　张天道脸气成了猪肝色，一手指着骂道：“黄毛小子，若你能破的这最后一城，我趴下叫你爷爷。”
　　秦风扑哧一声笑了：“张将军如此背祖忘恩，难怪能跟慕容渊那么长时间，只是你若认我当爷爷，岂不让我为难，毕竟我秦家族谱也没有年岁这么大的孙儿。”
　　“你......”老将军气的目眦尽裂，双手发颤，你了半天说不出话，夺过手边副将的弓箭，将弓拉的满圆，愤然地瞄准秦风射去要出了这一口恶气，“嗖”地一声箭矢破空而去，带着撕开空气的嗡鸣。
　　秦风目光凛然，盯着向自己飞来的箭，等到近了才挥剑奋力横斩，箭矢一分为二，啪嗒一声掉在马前，老将军还没反应过来，秦风就下令往前一压，命令众军攻城，乌压压的一片黑甲军像一团乌云一般朝着王城逼去，三军的战鼓擂的像雨点一样密集。

　　慕辰跪在大殿中央，身旁的木架上拷着已经没有几口气的姬无畏，他眉目敛去了冷漠与疏离，带上了为数不多的恭顺，自从母妃死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这种姿态跪在这里，平静而又淡然道：“父王，大渝军马已经攻到王城外边了。”
　　慕容渊似乎难以置信，又似乎恨之入骨，从高座之上一步步走下来，不问反答道：“人是你放的？城门也是你开的？”
　　慕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慕容渊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啊，你为了那孽畜连家国都能背叛。”
　　“就算没有我，这云南王府也守不住，天命所归，你早就失去了民心”
　　“好，很好，云南王府的百姓应该感谢你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慕容渊声音平淡，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慕辰总觉得慕容渊今天有哪里不对劲。
　　“也好，这么些年也累了，有些事情也该结束了。”
　　慕辰心中咯噔一声，慕容渊却没有理会，问道：“你想和秦风在一起？”声音古怪而怪异像古老的诅咒，使慕辰不自觉的攥紧了两手，微愕的看着他。
　　慕容渊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这不伦不类的背德之情果然是很好笑，这是对秦雄英那个老畜生的报复。”
　　旁边的姬无畏眼睛睁开了一线，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动，似乎想阻止这一切，阻止这一切的荒谬与混乱，但是确挣扎不开，他伸脚竭力地向着一把剑探去。
　　慕辰身形微抖，全身发颤。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往事吗？”慕容渊玩味看着他的表情，似乎获取了精神的养料，更加猖狂的报复。
　　慕辰摇着头，有些许慌乱，喃喃道：“不.....”
　　慕容渊一步一步走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道：“皇家自古□□，是天下最肮脏的地方，当年天下初定，秦雄英那个老畜生不顾兄弟道义垂涎于你母妃美色，强抢为妃拘与宫中一年零八个月，才生下了秦风那个小畜生，我四处求人，联络，领兵北上才将她带回，可是她已经被逼疯了，知道嘛，疯了”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声嘶力竭又哭有笑，涕泗横流，二十年前的往事挖开心肺往外倒，一瞬间苍老到朽木：“后来，她疯的愈来愈厉害，药物控制不住，开始咬人，有一天她说太痛苦了，让我杀了她”他眼神空洞的坐在大殿之中，斑白的头发四散，像一位走到生命最后的人，细细数落着这一辈子让他痛心的往事，每说一件，生命的精力被抽去一分。
　　慕辰颓然跌坐于地，眼眶通红，胸口传来阵阵绞痛，像是被一块重石压的喘不过气来。
　　慕容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有一天，我杀了她，亲手杀了她，贯胸一剑，鲜血沾满了我的双手，身上到处都是，她笑着对我说她终于解脱了，哈哈哈”“解脱了，解脱了，走了，她说让我好好活下去，哈哈哈”慕容渊双手捂脸哭笑着喊道：“你知道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慕辰双手插进黑发中，抱着头紧紧蜷缩成一团，嘶哑的喊道：“别说了，别说了。”
　　慕容渊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一跃而起，像是枯朽的白骨被注入某种力量又重新活了起来，从地上掐住脖子拎起他：“你知道秦雄英那个老畜生是怎么死的吗？说什么突发急症，那都是对外的谎言，是我派人毒死的，最烈的那种毒，哈哈哈，我为沐儿报了仇。”
　　慕辰被掐的脸色发紫，喉咙干涩，脑袋发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今夕何夕，潜意识里想去抓剑，可是他越挣扎慕容渊的力气越是紧，直到最后，脑部一阵剧烈的痛疼，才昏天黑地的跌坐于地，但是慕容渊还不打算放弃他，似乎恨极了将他抓起来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的掼在大殿角落的铜鼎上，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在坏我的好事，要不是你，秦风那个小畜生早死了，我要让他体会到生而不得的滋味，我要让他下半生和我一样疯狂，哈哈哈，报应，报应”慕辰的喉咙发涩，咕咕的发不出声音，额头流下了无数道血迹，感觉不到了痛疼，意识也开始变的混沌，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慕容渊彻底疯了，挥舞着，长发四散目眦尽裂，眼中狰狞而疯狂一边摔着慕辰，一边哈哈大笑，突然背后一柄通体雪白的剑狠狠的贯胸而过，手上的力气松懈，慕辰无声软绵地倒了下去，最后一幕他仿佛看到了一副不真切的图画，两人一马驰骋在天地之间，影子越来越远.......
　　慕容渊瞳孔变的死灰，还来不及回头甚至来不及感到痛苦就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