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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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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下午五时多,三人终于回到加尔各答市区,其中疲惫不堪的二人坐在黄包车上互相靠着,缓慢的车速和凉风让人昏昏欲睡。
「可可西里,妳要去哪里?」
「时母血庙。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是我和荷鲁荷斯的仇怨。」可可西里趁着前方有牛经过的空档将钱先付清,按着重新被绑成裙子的纱丽下车,走向了街道中通往迦梨神庙的内街。那里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宁静。
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相看一眼,也跳下车跟了上去。他们不徐不疾地跟在女人身后,血红的手印就系在她细长的脖子上,跟盖发披散在右肩后的纱肩一起随风轻舞;残缺的右手一直轻拉着纱肩,她走在路上彷如一个微服出游的公主。
「花京院你看,那小屋里好多灯欵,是祈福用的吗?」「大概是吧?」
红发少年知道那放灯小屋是祈福用的,因为女人在那门前伫立了好一会儿。
她点的那盏灯、还在吗?
他这样想着,她已经伸手摸()出了一盏莲花灯——满满灯油、烛芯仅算半烧,却被什么吸烟鬼吹熄了灯火;烟卷的灰烬还在灯油中浮沉,透着阵阵熏臭。
「我亲爱的女士,妳来了吗?」
来到迦梨神庙主街,青年和少年闻声抬头,只见金发牛仔往地上吐了烟蒂就从一边的茶店走到街到中央,身后正是修()女开办的收容之家。恰好的是乔瑟夫和承太郎也在此时在对面的巷口走了出来,只是他们都太清楚她,所以选择了坐到一边观战。
没人动身。
「你们退后吧。」
可可西里轻声说,在庙门前放下了莲花灯,然后低头走在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让出的道路上。她慢慢走着,饰品叮当作响,夕阳的霞光穿透她盖发的纱丽,羞()涩而美艳。
她肯定是个大美人。荷鲁荷斯不禁微笑起来,一时间也把恩怨放下:
「我依照约定来到了,亲爱的可可西里女士。现在妳可以履行对我的承诺了吗?毕竟在至死方休的决斗前,我真想好好看一眼连修士也为妳所心动心醉的美貌啊!」
谁料女人一愣,及后笑了起来。这剎那他发现自己心头的快乐像是被她的笑声敲碎了,世上怎会有人的轻笑比痛哭更要令人心碎?
那就跟几个钟头前被他吹熄的灯火一样飘摇脆弱。
「我顶多只用过半张脸面对他、以同伴的身份与他结交相处,你怎会觉得他有曾对我心动?还有你是用右手拿()枪的,对不对?」
「啊~啊?」他草()草地应声,心头的疑惑更强烈了:阿布德尔不喜欢她?她不是阿布德尔的未婚妻或女友?那她为什么要为其与他决斗?
「……妳爱他,对不对。」
荷鲁荷斯难得认真问,他真的很想知道一个明知道是一厢情愿的女人为何还会为男人献出心脏和生命,没用谎言瞒着也不是真心深爱的女人要用什么才能成功豢养?这样看来阿布德尔还真是个情()场高手啊,所以他是看透了世事和爱情才踏上潜心修行的闷路吗?
「对,同伴和朋友的爱——这世上有很多种爱,不是么?」可可西里反问,从容地掀开了头上的白纱。「正如你对你每一个女友都是不同的,包括巴米扬那个逃婚姑娘一样。」
「不,妳对他不一样……等等、妳说巴米扬?」金发牛仔下意识地反驳,巴米扬一词却在他的脑海中激起了记忆的惊涛骇浪。巴米扬、巴米扬……难道?!!!!!
荷鲁荷斯脑海中闪过那一个黄昏:自己和J.凯尔、同车的陌生女人和出逃姐妹都被一群持()械的极()端()分()子带走。在一车死尸中,他只能安抚着啜泣的少女,见证着车外被施以半()身麻醉的女人在轮椅上挣()扎、还有夹杂少妇哭声和男人笑声的彻夜狂欢......
但当黎明降临,他走出车外,已经分不清楚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是属于J.凯尔的、少女亲生姐姐的,还是极()端()分()子的,只有那空空如也的轮椅说明下手的人是谁。
「对,巴米扬——那晚J.凯尔和那些畜生在大佛前轮番污()辱一个姑娘至死……我、一直在场。」
她承认道。在看见她双眼的瞬间,紫蓝的眼睛马上瞪大——
「F()——U()C()K——!!!!!!!」
荷鲁荷斯大吼,左手稳住颤抖的右手对着女人连开三枪,三颗子弹全部打中了……她身后的粉()色墙壁。
怎可能?!她怎可能躲过了?!!大半年前她还被捆在轮椅上跟那些人解释她的名字的……啊?!!!
「我记得当时J.凯尔有邀请你加入他们一起『享用』那个女人,你拒绝了,因为你同时尊重着、爱护着女人。你不知道的是当你选择旁观和沉默,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帮()凶。荷鲁荷斯,至今到底有多少人,特别是女人,因为你而殒落?」
不知为何,荷鲁荷斯无法瞄准眼前步步逼近的女人。他只知道自己努力维持射()击的姿()势已经可以说是最大的镇定了,恐惧和恶寒窜过他的后背,在他身上不断蔓延。
一颗流弹打进了手臂,可可西里吃痛似的皱了皱眉,却没停下步伐。鲜血不住流()染她的右手,滴在地上点画出笔直的血路。
荷鲁荷斯努力让自己的双腿不会颤抖,他知道自己再不后退就会被可可西里逼近。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替身能力的优势就全无了。然而他的双腿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锁在原地,双手扶着科尔德点四五,如同被活生生定形的雕塑般动弹不得。
「呿、男人都是这样的啦!都是你()情()我()愿的我没说任何话更拿()枪抵()着她们的头强()逼她们记住我为我做任何事的啊!!」荷鲁荷斯嘴上依旧在逞强,他的双腿似乎也因此找回了一点勇气,连忙开枪后退;他从未试过如此惧怕一个人,只看她的双眼也怕得连双足都颤抖起来——没错,是颤抖。
她的脸容是他见过数一数二的美,此刻他却因为这张倾世而明白到一个事实:披上觉悟的美貌,是他不可触碰的存在。
「你说得对,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就这方面来说你跟阿布德尔很像……也许真如你所说,男人都是这样的。」
可可西里拖着双腿慢慢走,来到金发牛仔面前时她的双手都已经添了不少伤口,她就站在吓得往后倒地的牛仔面前,灰绿的眼眸布满血丝。
「为什么你们给了女人希望,又要让她失望?荷鲁荷斯,你可以回答我吗?」
「等、等等!」荷鲁荷斯伸手阻挡她,慌乱地辩解:「我、我并不是存心要杀死阿布德尔的,我可没预计到他会冲出来!妳妳妳是护士,妳不能杀()死任何伤员!不瞒妳说我其实身体不好有很多旧伤经常复发的!」
「我当然知道,我一日还拿着护士执照就一日不会杀()你。」
「对、对啦……」呼,看来小命保住了,趁她不注意就快快跑路吧——?
金发男子强作淡定地笑了笑,腰()肢施力时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锁在地上。
「然而换下制服后,我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失去了同伴和挚友、还无法为他护住一盏莲花灯让他好生上路的可笑女人。」
可可西里说,掏()出了小瓶于掌心倒出了什么刺鼻的液()体,又翻出了根黯哑的小石枝——等等、他在巴米扬见过那用来生火的落后小东西!
「妳……妳想做什么……」
荷鲁荷斯被锁在土地上看着渐黑的天空,他的右手被一股无从抵抗的力量束缚着,就如同一个傀儡般被吊在空中任人摆布。骨头被捏得咯咯作响,彷佛连血管也被挤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从他那被定到面前、挡去夕阳的右手中跌落。
他不应该图好玩()吹()灯、更不应该打死时母的爱人,那是他一生中最错的决定。
「胡疆甘泉不会麻醉,痛,就大()叫吧。」
橘红的高温穿过黑皮护腕,喷()血的断()肢划破夕阳;血()液如同雨点般挥洒在石砖上,宛如牲祭般溅画到墙壁上,最后被奉献到染()血的神庙阶梯前。男人的惨()叫萦回不去,成为了街上四个男人对此刻世界惟一的认知。
现在的她,到底是谁?
拿着沾火的、滴血的句卡刀,站在迦梨神庙前的女人,是他们认识的可可西里吗?
「那……娜……」破碎的单音成为了荷鲁荷斯最后的话语,紫蓝的眼眸一翻就带走了他的意识。那被齐唰唰截去前段的残臂发着焦黑,血()液渗进泥土中滋养大地。她回头看了看牛仔,轻叹了一口气,胡疆甘泉截出数根莲针刺进截()肢的伤口中——
「荷鲁荷斯大人!」
夹杂哭啼的呼唤从身边响起,可可西里一横左臂,银亮的刀刃直抵着什么;到她一步步后退引巷中人慢慢走出黑暗时,她才看到她抵住了什么金黄的东西。
她随即藏好句卡刀,看着少女扔开了熄灭的油灯扑()到荷鲁荷斯身上拍打嚎哭、在乔瑟夫等人过来扑()到乔瑟夫怀里嚎啕大哭,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有可能让其他有受伤的人受到感()染。
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或者是吧,不然怎会有点灯佑爱、投火殉夫这回事?都是在当下处()死生者的太阳而已。
她回头看着迦梨神庙,双脚好像慢慢离开地面,心里挂着的行李好像烟消云散了——就跟在新加坡时一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