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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玄武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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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诗妍同苏云溪说了许久的话,女孩子之间的交情总是在那么一瞬间便产生了。直到估摸着宴席快散场了,她才依依不舍的与新朋友告别。
回府的马车上,苏云溪想着想着便笑了,“段诗妍,真是个有趣的人。”
司琴也为她开心,这么多年,苏云溪从未交过年岁相仿的朋友。即便她每日里都是爱玩爱笑的模样,但司琴却总忍不住担心,她会否孤独。
马车稳稳的行着。
苏云溪又想到了沈誉,她眉头轻皱。怎得偏偏是他呢?
尚不论街上那肤浅的惊鸿一眼,那日在瓷器铺,沈誉的周身气度,所言所行,无一不令人心生好感。
要她算计这样的人,确实有几分不舍。
其实今日她一进园子就看见他了,他在一众世家公子中简直惹眼极了。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做,又怕军心动摇,后来也就刻意不去看他。
她正兀自烦恼着,马车停下了。
马车方起步不久,绝不会是抵达府邸,司琴忙起身查看。
原是与前方过来的马车恰好对上。
对面亦派了侍从陈继前来查看,陈继见了一礼,“可是大理寺苏卿府上的马车?”
司琴应道:“正是,不知贵府是?”
陈继答:“东宫。”
二人的声音虽不大,但因着马车靠的近,不论是苏云溪还是另一架马车中的闭目养神的楚文淮,皆听的一清二楚。
苏云溪闻言,施施然下了车,带着司琴朝楚文淮的马车行了一礼,“臣女见过殿下,不知此为殿下车架,多有冒犯,还请殿下见谅。”
马车的窗幔被缓缓掀开,楚文淮温和一笑,“无碍。”他看了眼苏云溪过来的方向,随意问了一句,“可是自静安侯府赏花宴而来?”
苏云溪颔首称是。
楚文淮仿佛便是寒暄似的这么一问,并未多言。
苏云溪的马车往边上靠了靠,让楚文淮先行离去。
回到马车中,司琴感叹,“这太子车架未免过于朴素了。”
苏云溪倒是不以为意,“既是要享受这清正的名声,必是要付出些什么。”
南昭共有四位皇子。太子楚文淮为嫡长子,因其清正仁和,广受百姓爱戴;二皇子楚文洵为嫡次子,便是与沈誉互为质子驻守北周之人;三皇子楚文哲乃贵妃所出,是个既有野心又有手段之人;四皇子楚文宇乃昭仪所出,年岁尚小,方五岁。
今次见着楚文淮,只能说,就这么看着,所言非虚。
的确是个清正仁和之人。
马车拐过街角,楚文淮方重新合上眼。
苏云溪,确是绝色,倒是可惜了。
楚文淮是储君,且颇得昭帝信任,故而知晓不少麒麟之事,包括此次针对沈誉的“美人计”,故而感慨,可惜了这般绝色的女子。
他此行确是早早定好的拜访,但途遇苏云溪,倒非凑巧。他对这个被选中的孩子,亦是好奇的。
是夜,一纸情报呈至楚文哲桌案:太子章云街遇苏家长女。
他看了许久,召来严章,“荀相寿宴邀了哪些人?”
“朝中正五品之上皆递了帖子。”
楚文哲打开桌上灯罩,将手中那页薄纸点燃,“大理寺卿那边,让人稍微关照些许,不必过多,只消他能看出来就行。”
严章当下了然,想必是太子那边出手了。
上京城中既有的阵营近两年已拉的差不多,苏政升迁大理寺卿仿佛是在状似平静的湖面又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掀起层层涟漪。
大理寺卿这个位置,是极具争取价值的,毕竟自古以来,以冤假错案排除异己的方式,并不少见。
太子派和三皇子派皆是想接触,不过在互相观望着。
今日楚文淮与苏云溪的车架撞上,看起来似乎极为巧合,但楚文哲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这是楚文淮开始有动作的信号。
这方的明争暗斗暂且不论。
苏云溪那方,终是寻得了去玄武街的机会。
段诗妍坐在苏家的马车中,这会儿拍拍垫子,这会儿摸摸马车内壁上雕刻的花纹,惊叹不已:“云溪,你这马车可当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苏云溪捏了块蜜饯放入嘴中,“我身子虚弱,故而各方面我阿娘都会精细打点。”
段诗妍听闻她说起自己的身体,也颇为遗憾,“原本我是想邀你一道去纵马的,如今只能去茶馆听书了,不过这位说书先生在上京城可是首屈一指的。”
段诗妍的确是个活泼的性子,较之苏云溪更甚,话头一打开,便收不住,就这样一路说到了茶馆。
这家茶馆名字起的也文雅,听风阁。
听雨之雅兴素来是有的,但听风倒是少见。
风过无痕亦无声,须得沉下心,方能听的一声半响。
二人坐了个靠窗的位置。
虽说在大厅之中,却是隔了屏风,其余人皆是无法窥见。
司琴带了凌氏搜罗来的茶叶,一经冲泡,茶香四溢。
段诗妍又是一声惊叹,“你当真是活的精细。”
苏云溪玩笑,“那日后你同我一起,便什么都有了。”
段诗妍嗔视着她,“你缘何这般会说话!”
听风阁的说书先生确实有水平,一个故事说的跌宕起伏。不过苏云溪只听了一会儿,就移开了心神。
她状似无意的向窗外看去。
她的位置挑的极好,随意往下一看,便是苏云棠与她仔细形容过的,捡到麒麟牌的地方。
她打量了此间房屋布置,心中推测着,若是被追至此地,最适合交手的地方,是何处。
“糖葫芦儿~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儿~”
从街道那头缓缓走过一个小贩,扛着一个稻草桩子,上头扎满了红艳艳的糖葫芦。
苏云溪看着他行径的路线,恰好经过她方才推测的,最适合交手之处。
她轻笑一声,段诗妍听见侧头望了过来。
她便指了指卖糖葫芦的小贩,“阿棠喜欢吃糖葫芦。”
段诗妍与她闲话是听她说起过苏云棠,自是知道是她家小妹。
苏云溪起身,“我去给她买两串,她下了学回家见着,必定高兴。”
司琴忙跟着站起。
苏云溪摆了摆手,“就在下方不远处,不必跟了。”
段诗妍望着苏云溪离开的背影,有几分疑惑。
司琴看出来了,出声解答:“小姐一贯喜欢亲手给小小姐买东西。”
段诗妍这才明悟,眼神带着欣羡,“她们姐妹二人关系真好。”
司琴笑,“小小姐待小姐亦是极好的,夫人若是给她些零钱,她从不会用在自己身上,总是给小姐买些稀奇小物件。”
段诗妍越发欣羡了,她是家中独女,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
苏云溪下到街上,那小贩恰走至街对面墙角。
她走上前,“包两串糖葫芦。”
小贩是第一次见着这般神仙妃子似的小姐亲自来买糖葫芦,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他无措的擦了擦手,又从腰间布袋里精细的挑选了一张他觉得最为干净的油纸,把两串最大的糖葫芦包了进去。
苏云溪递了钱,接过油纸,与他道了声谢,遂转身离去。
茶馆二楼另一处屏风之后。
夏侯瑞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上京城里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
贺洲习惯性的出声回怼,“段姑娘这样的女子也不多见。”
夏侯瑞一时哽住。
沈誉是个极擅观察之人,夏侯瑞恐没在意,但他注意到了,贺洲的视线自苏云溪的身影出现便不曾离开。
他的手微微蜷曲,心中忽而有几分莫名的情绪,又很快消散。
苏云溪拿着油纸回了座位,随意的将油纸放在桌边。
段诗妍托腮看着她,“怪不得你那日在赏花宴能装的这般好,你若是不说话,亦不笑,便是这般清丽芙蓉的气质。”
苏云溪展颜一笑,颇有几分骄傲自得。只一瞬,清丽乍破,端的是娇软可爱,“我当初可是仔细考虑过的。”
“我见话本说,这样性格的女子最能让那些寻事之人恨的牙痒,这不,来上京城的首次宴席,便用上了。”
段诗妍端正了坐姿,面色严肃,不消片刻,复又破功,“如何,方才我有几分神韵吗?”
苏云溪觉得自己应当诚实,摇了摇头。
见段诗妍失落,安慰道:“你这样也很好啊。”
段诗妍心里一阵触动,但又想到对她避之不及的夏侯瑞,垂下了头,连带着肩膀也耷拉下来。
苏云溪不知个中故事,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出了问题,“怎么了?我方才说错了什么吗?”
段诗妍依旧垂着头,幅度颇小的摇了摇。
苏云溪知晓她应当是思及不愉快的往事了,也不想说些虚无缥缈的安慰之言,只道:“你若是想与人说,我便听着;若是不想与人说,我们便听书。”
小小的一方空间,静默了许久。
“我与夏侯瑞自小一起长大,亦早早就定了亲,但他,总是避着我。”
段诗妍到底还是开了口。
虽是三言两语,却已清楚简单的道出了事情原委。
苏云溪依稀记起,那日她入园时,段诗妍与她入上京时在茶馆瞥见的其中一位男子,站在一起。
想来,那便是夏侯瑞了。
她想,夏侯瑞此人,可真是没眼光。
段诗妍本就是活泼的性子,低沉了一小会儿便又恢复以往的生机,跟着说书先生的故事,不时评上几句。
时光,便在言语之间,飞速流走。
苏云溪先是将段诗妍送回了府,才掉转车头回苏府。
马车内一时变得格外静谧。
苏云溪也终于有心思忆及她去买糖葫芦时所见的墙角记号,虽是潦草又不显眼,却是把该传达的都传达了出来。
麒麟三部中人,执行关于沈誉的任务。
三部,玄一所在之处。不过应当不是他,苏云溪熟悉玄一的记号。
那么关于沈誉的任务。麒麟断不会此时派人刺杀沈誉,毕竟交质期间,二皇子楚文洵的姓名还捏在北周手上。
就此而言,任务大抵是潜入他的府邸。怎料此人被沈誉府中侍卫亦或是暗卫发现,随后被追至此地。
由此可见,沈誉的府邸,想要潜入或是硬闯,决计是不行的。
墙缝里那部分碎片许是他们双方都不曾发现,但剩下的部分,若是此人带走,那倒还好,若是落在沈誉手里,就不知他是否会借此查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