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刁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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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溪一出现，便吸引了园中众人的目光。
她刚来上京，与园子中的人全然不熟，只与沈誉三人点了点头，便寻了处位置落座。
即便只是那样简单坐着，不说不笑，亦是一番如画美景。
园中这些世家公子们，饶是惊艳过后，仍旧不时往她那处看去。
夏宣雅见此捏紧了手中锦帕。从古至今，攀比之心人皆有之，夏宣雅性子好强，更是尤甚。
往年今日，她从来都是众人的中心。
恰有侍女上前通报人已到齐，即刻便可开席，夏宣雅才回过神来。
她压下心中情绪，示意侍女准备开席，便与楚馨悠一道落了席。
楚馨悠与她关系好，自是知道她方才心中所想，扫了苏云溪一眼，“不过是个山里养大的丫头，空有几分姿色罢了。”
夏宣雅配合的笑了，心中却是不认同。
姿色与才学，是世人评判一人的标准。虽说世人皆言才学更为重要，但美色当前，到底还是肤浅占了上风。
楚馨悠的出身，注定了她可以时时刻刻置身于众人的追捧之中，对她来说，姿色的多与少，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但她不同。
她虽出自静安侯府，但静安侯府早已有没落之相。若非侯府尚有底蕴，若非这赏花宴颇负盛名，若非她与楚馨悠关系好，恐怕不会有今日风光。
这之中自然不乏她的经营。
她生得好，学识亦不差，借着楚馨悠的权势，在上京城世家贵女中可谓名列前茅。
其实这倒也称不上不是。
只是，这样的日子过多了，心也就大了，见不得有他人再压自己一头。
苏云溪，便是这所谓‘他人’。
待所有人坐定，赏花宴便正式开始了。
侍女们一道接着一道开始传菜，菜肴不是以花而制便是以花作饰，辅以案几上备好的花酿与花茶，当当真真是一场花宴。
传菜时，夏宣雅作为今日东道主，端起酒杯起身，“今岁是我承接赏花宴的第三载，客套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本就是个随性的宴席。今日坐于席间之人，或是相熟已久，或是近日初见，不论如何，还望诸位乘兴而来，亦能尽兴而归。”
说罢，她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众人亦举起手边斟好的或酒或茶，遥敬一圈，痛快饮下。
正如方才夏宣雅所言，赏花宴乃是一个随性的宴席，并无过多的规矩约束，众人可对饮，可品茗，可谈诗，可闲聊。
不论开席前后，周遭氛围自由而散漫。
苏云溪看着面前摆盘精致的菜点，拿起银箸夹取少许放入口中，眼睛微微一亮。虽仍旧端着姿态，却在众人未曾注意之间，又尝了许多。
她当无人瞧见，却不知沈誉已是撞见好几次。
沈誉也并非特意看她，每次也不过是浅浅扫过，就见她一小口一小口，眸中的满足在那一瞬，仿佛是要溢出一般。
“看来今日菜色颇合你的口味。”
夏侯瑞过来想同沈誉喝酒，就见他将将放下手中银箸，盘子里的菜看着动了不少。
沈誉自己并未意识到，见夏侯瑞提起，这才看了眼案几，嘴角轻扬，“确实。”
夏侯瑞本也就随意一提，“来，喝酒喝酒，跟你喝酒的机会可不多。”
沈誉无奈，只能斟上一杯。
因着沈誉的身份，他都是尽量不在外用食，若遇今日这般无法推脱的宴席，林彦都会不着痕迹的提前试毒。
虽说两国仍维持着相交甚密的关系，但这一切，不过是露花倒影，只消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宴席行至一半，便到了赏花的时刻，不过并非赏这园中之花。
侯府每年都会精心培育几株稀有品种，待到赏花宴时展出，席间众人亦可即兴赋诗，当日诗作最佳之人，可自选一株带走。
于是众人回到各自席位上。
夏宣雅朝侍女点了点头，底下的人便将第一株展出的花抬了过来，放于宴席中间，盖以红色丝绸。
夏宣雅行至中间，朗声道出提示，“名动天下。”
以提示猜花不过是增添几分乐趣，一贯不会设的太难，便如‘名动天下’这四字，一闻便知当是牡丹。
几乎是夏宣雅说出的一瞬，席间便有人答了。
夏宣雅笑着掀开红绸，“确为牡丹。”
这株牡丹开的极为巧妙，同一朵之上红粉各占一半，交汇处更是开出了丝缕交叠之状。
席间一片赞叹。
夏宣雅听着心中欢喜，这株牡丹可费了她不少心思，“诸位心中已是已有诗作？”
夏侯瑞是个爱凑热闹的，当即起身赋诗一首，不过以他的水平，说是朴素都是高抬了。
他的诗作虽不好，却算是起了个头，在他之后席间诵诗之声，便未曾断绝。
夏侯瑞坐下之后发现沈誉不知何时走开了，心中遗憾。
沈誉学识过人，倘若他能求得他作诗，想来定能夺下魁首，抱花而归。
夏宣雅身边有一侍从，负责抄录诗句，此刻已是抄了不少。她拿过粗略扫了一眼，又放下，倒是有几首不错的。
眼神不经意间划过苏云溪，夏宣雅见她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花，周身仿佛蒙了一层微光，身后是百花，颜色却远胜百花。
“这位便是大理寺卿长女苏大小姐吗？”
苏云溪正发着呆，忽而听见有人唤她。她循声望去，原是立于牡丹身侧的夏宣雅，便微微颔首，“正是。”
夏宣雅又道，“方才见苏小姐一直望着这株牡丹，可是有何佳作？”
苏云溪对上她的眼眸，心下了然，她想见她出丑。毕竟她在灵顺寺十载，并不是什么秘密。
手指微动，苏云溪的戏瘾上来了。
她正了正脊背，却又微微垂下了眼帘，“云溪自小因病在寺中休养，又因体虚，虽亦请了先生来教导，但终究撑不下半日，若说作诗，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
三言两语，道出了她虽身体虚弱却自始至终不曾放下学习，加之她的姿态，更是惹人怜惜。
当即便有人安慰她，“苏小姐看着便好，这作诗本就是自愿而作，不必勉强。”
随后便是一片附和之声。
夏宣雅原本见苏云溪那般模样就来气，这下更气了，没忍住轻蔑一笑，“我见苏小姐气质不凡，还当你学识亦是不凡的，倒是我想多了。”
苏云溪闻言脸色一白，身形微晃，司琴识趣的上前扶住她。
“是云溪让大家扫兴了。”
说完带着司琴离了席。
她走之后，夏侯瑞忍不住开口，“夏小姐方才的话，未免有些严重了。”
贺洲亦是皱紧了眉头。
不止他们二人，席间众人皆是不认同夏宣雅方才所为。
夏宣雅见此心中冷笑，当真是好一朵惊世大白莲，她算是领会了。
苏云溪搭着司琴走远了些，见瞧不见人了，便收回了姿态，“我原本见她是个美人，又独自承办了这么大的宴会，还对她颇为欣赏，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
说完“哼”了一声。
她虽说对美人会格外宽容，但也不会容忍别人欺负到她头上。
司琴回道，“小姐这一下可回的她措手不及。”
苏云溪想到方才的场景，眉眼弯了弯，“司琴姐姐，我方才表现的如何，是不是可怜极了？”
司琴轻笑，“你呀，且看你日后如何收场。”
苏云溪倒是不在意，她知道自己在上京城呆不久，既如此，随着性子玩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这些暂时还不能与司琴说，只玩笑道：“我觉得我能玩上一辈子。”
“噗嗤。”
段诗妍方才在苏云溪与夏宣雅交锋之时，实在忍受不了两人虚伪又做作的姿态，便离了席。
不曾想，会撞见这一幕。
她见自己暴露，也丝毫没有偷听的自觉，大大方方走了出来，“我原本还道怎么又来了个假模假样的人，想不到竟是表象。”
苏云溪心中尴尬，朝司琴使了个眼色，准备快步离去。
段诗妍小跑几步跟上，“你别走呀，我觉得你的性子很合我的胃口，我们交个朋友可好？”
苏云溪还是快步走着。
段诗妍几步上前挡在她面前，“你别害羞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是件好事。若我今日不曾撞见，日后怕是要讨厌你呢。”
苏云溪终是停下了脚步，放下揪紧的裙摆。
“当真？”
段诗妍认真点了点头，“当真。”
说完便见苏云溪从方才起严肃的脸终于展颜，好似日光破开层层云雾，倾泻而下。
段诗妍没忍住“啧”了一声，“你是如何生成这般模样的。”
苏云溪接的自然，“那你得问我阿娘。”
段诗妍难得在上京城遇到能同她说话的女子，这会儿开心的不得了，拉着苏云溪说个不停。
苏云溪亦配合着。段诗妍本就长的娇娇软软，恰好戳中了她，性情又是这般直率与活泼，不多时便能与她说到一起。
两人便在边上的清风亭坐下细聊。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转角，沈誉就这么静静伫立着，眼角含笑。
怪不得此前他总觉得苏云溪有几分说不上的奇怪，他原以为是因他对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六年前，而她却已长大的缘故，这下明白了。
她还是她。
那般鲜活而灵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刁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