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道》苏氏贱贱

9、怀特（2）

　　第二天晚上我和安东尼向宋学习了一部分格斗入门知识，宋说我不适合力量钳制，所以教了我侧重灵活和速度性方面的技巧。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因此我每天都抽出几个小时练习他所教的内容，安东尼对格斗不感兴趣，他热衷于看我练习。我被他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便把克里斯讲的射击方法跟他讲了一遍，于是隔天他就不再来打扰我练习，自己一个人兴冲冲地去顶楼练习枪法去了。
　　和我们相比，弗兰克一行人显得更加安逸，我从没有在训练室里见过他们任何人，他们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端，我偶尔在过道里遇到过弗兰克和梅根，其他人鲜少见到，听宋说他们已经决定留在庄园里了。
　　至于怀特，他似乎很忙碌，我瞥见他好几次步履匆匆地走过楼道。有次我下楼时迎面撞见了他，他微笑着向我点头致意，并送了我一朵带着露水的玫瑰花，他原本好像想说些什么，只不过看到安东尼下来便没有开口，转身离开了。
　　“他又对你做了什么？”安东尼紧张地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有些如临大敌。我摇头说：“怀特先生送了我一朵玫瑰。”
　　“哼，我就知道他有企图。”安东尼有些不悦地瞪了怀特消失的那个拐角一眼，微微撅起嘴来，我见状便把手里的花递给他，说：“送给你，你别不高兴了。”
　　安东尼看了我一眼，说：“格林你要送我玫瑰花？”
　　我有点疑惑他的反应，道：“你不喜欢吗？我还有别的很多花，怀特先生每天都会给我一朵，我房间都快放不下了。”
　　“我就喜欢这朵。”安东尼飞快拿过我手里的玫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只听见了“不死心”几个字，刚想问明白，他也急匆匆地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动作，看样子腿伤是快好了。

　　这天我照常陪安东尼到花房附近的空地上散步。宋建议安东尼最好经常活动以免肌肉萎缩，所以每天下午我们都会到附近转转。今天因为时间还很早，安东尼便和我一起比之前走得远了些，我们几乎走到了玉米地的尽头。这里长着的是高及膝盖的杂草，人迹罕至，十分难走，我担心安东尼会绊倒，便想折返往回走，离我几步之外的安东尼蓦地转过脸来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格林，你听到了吗？”
　　我闻言静心听了一下，原先被我误以为是风声的嘈杂逐渐清晰起来，我心中一惊，这种杂声很像我之前听到的窨井里的丧尸发出的，我一时不能相信。整个地下庄园完全没有丧尸入侵的迹象，我下意识地去摸枪，生怕从哪里冒出一只丧尸来。
　　“你也听到了？”安东尼判断着我的反应，说，“这噪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看来怀特的庄园也不是尽善尽美嘛。”
　　我四下看了一圈，往安东尼站的方向走了几步，果然那种声音越来越响，我小心地拨开杂草，在他的五点钟方向有一个类似排气口的圆形盖子，我蹲下来看了一下，里面黑暗一片，应该是还有一层挡着。安东尼跟过来将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说：“没错，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声音。”
　　“我们先回去吧。”我皱了下眉，心想这件事得尽快告诉克里斯，安东尼看着我，担心地问：“格林，你怎么了？”
　　我深呼吸了一下，说：“我怀疑这底下有丧尸。因为这种声音……”我还没能说完，他伸手将我一把拉了过去，目光警惕地盯着那个排气口看了几秒，扭头对我说：“我们快走。”
　　我点点头，于是我们迅速返回楼房。克里斯正在房间里工作，我一急门也没敲就走了进去，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看我，我被他的眼神堵了一下，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什么事？”他合上面前的手提电脑，询问地看着我。
　　我攥了一下手，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安东尼在旁边补充了几句，克里斯听完后没有任何犹豫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房间里，于是我们四人一同下了楼，克里斯没有往外走，而是沿过道往前走了一段路，领我们来到了一截通往更底下的旋梯。这楼梯位于视野盲区，我先前一直没有发现原来这里还有楼梯。
　　“我刚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许是看出了我们的诧异，克里斯简洁地解释道，“怀特给格林送花是从另一侧楼梯上来的，与花房的位置是相对，所以我推测有地下通道将它们连接在一起。”
　　宋看了他一眼，他领我们边往下走又说道：“那个排气管连通的地方位于更深的地下，我们从这里走应该可以找到。”
　　我们走到旋梯底部，眼前果然有一条狭长的通道，一人宽高，于是我们排成一列慢慢往前走。安东尼照例走在我前面，只是隔几步便会转头看看我是否跟上了，我心里一暖，原先笼罩在心头的乌云散了一点。
　　这样走了一会后我听到了微弱的嘈杂声，刚好我们走到了一个分岔口，我听了一下确定是从右侧传来的，我想着便说了一句：“走右边。”
　　“玉米地在左侧方向。”宋开口道。我没有立即回话，独自走到右手管道里再次判断了一下，那种噪声确确实实是从这个方向发出的。我知道他们都还听不到这种分贝的声响，但我还是坦言道：“是右边，我听到那种丧尸发出的响声了。”
　　我说完不由有些慌张，暗自希望他们能别问我为什么会听到，我紧张地攥紧手指，克里斯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宋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这时安东尼突然附和了一句：“我也听到了，是从右边传来的，格林说得没错。”
　　我心里一松，转头去看他，他走到我身边悄悄拍了拍我的手背。宋疑惑地看了克里斯一眼，说：“我怎么什么也没听见，克里斯你呢？”
　　“没有。”克里斯淡淡道，安东尼满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玩笑道：“说不定是因为你俩年纪太老耳力退化了，年轻人的听觉可是很敏锐的！”
　　“可是……”宋还想说什么，克里斯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说：“那就往右走。”
　　他似乎并不想多问什么，我悬着的心不由放下了大半，默默退后几步让他领头，宋也没说什么，径直跟了上去。
　　我们静默地走了一段路，我感觉安东尼的肩膀紧绷了起来，便知道他们也听见了声响。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铁门，克里斯尝试着推了一下，门开了一条缝，一道光逸了出来，将略显昏暗的通道割裂成两半。
　　我们鱼贯而入，房间里所有东西都被漆成了白色，非常得明亮，我先注意到的是房间中央一套复杂的实验仪器以及一个巨型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将近一百个小的画面，分别监控着整个庄园的各个地方，我在其中的一个画面上看到了我们四个人。
　　“Jesus……”安东尼喃喃地说了一句，“他弄这么多丧尸干什么？”
　　我转头看去，房间的左侧是整块玻璃屏障，而在玻璃后面则是密密麻麻拥挤成一团的无数只丧尸，它们不停地相互厮打，争着想要从玻璃里面出来，尤其是我们的到来令它们更加兴奋了。
　　我震惊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视线不经意间与其中一只遇到了，先前那种感觉再次席卷上我的脑海。我竭力集中起自己的精神，狠狠咬了下嘴唇，随血腥味散开的痛感仿佛给了我一个逃离的机会，我猛地闭上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离开丧尸视线对视后，那种感觉也迅速中断了。我偏头睁开眼，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等平静了点后我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幸好其他人都在看那些丧尸，没人发现我的异常反应。
　　我不敢再看玻璃屏障，便走到旁边观察那规模庞大的仪器，这是一个半嵌在地下的胶囊状容器，四周连着许许多多的管道和器械，我转了一圈，每个都贴着一个防水标签。
　　“电击……酸碱反应……麻醉……”我挨个轻声念出标签上的字，隐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我走到另一侧，标签上写的是“血压”“瞳距”“反射速度”，我的目光落到了最后那张白色的标签，只觉一阵窒息感攥住了胸口。
　　“心率。”我喃喃道，“心率。”我盯着那个仪表盘，上面的数字在不停变化。
　　“格林？”我听到安东尼喊了我一声，他正准备朝这边走过来，我心里乱成一片，下意识地对他喊了句：“别过来。”
　　安东尼脚步一顿，莫名地看了看我，克里斯和宋也一齐看向我，我往后退了几步与面前的仪器拉开距离，转头解释道：“我怀疑这里面……有丧尸。怀特在研究它们……而且这只丧尸还活着……”
　　我话音未落，从容器里发出了一声沉重凄厉的吼声。正是我之前听到的那个噪音。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响起一连串金属撞击的尖锐声响，容器内原本平静的液面剧烈振荡开来，我紧紧盯着液面希望可以看到些上面，但除了墨黑浑浊的浓稠的液体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我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盛的液体不是水，而是原油。
　　“它在挣扎。”我说道，“在这些原油下面，我们听到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仿佛为了支持我的判断似的，容器内液体的波动愈来愈大，我不确定它是否会挣扎出来，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手枪。
　　“格林你快过来。”安东尼着急地喊道，“离那个鬼东西远点。”他边说边作势要走过来拉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抱歉，现在你们谁也不许离开。”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朝声音源地望去，只见怀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依旧是穿着纤尘不染的实验服，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只是脸上多了一副护目镜。
　　“怀特先生。”宋短促地皱了下眉，道，“很抱歉我们误闯了您的实验室，我们并非有意，所以会立即离开，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说了。你们谁都不能离开。”怀特慢悠悠地走过来，伸手在仪器上按了几下，容器内部的原油很快流了下去，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那是一只手脚均被铁环固定在底板上的丧尸，浑身粘着粘腻的黑色原油，散发出一阵尸臭与油味混合的刺鼻气味，它甩了甩头，猛烈挣扎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声。
　　“是我大意了。”怀特的目光从我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刚好是今天我正在做实验，你们跑到了那片杂草地里。这里的玻璃装有最好的隔音装置，如果不是我没割断这只丧尸的声带，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听到异常。”
　　他边说边又按下了一个按钮，被禁锢的丧尸咕噜了一下没了声响。
　　“你想干什么？！”安东尼挡在我面前，厉声质问道。怀特摘下自己的手套，笑着说：“我的要求不过分，我要你们留下来当我的实验对象。”
　　“什么实验？”克里斯沉声问。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过我妻子的故事吗。”怀特手插进上衣口袋里，走到那片玻璃面前，转头看着里面的丧尸，“她成为植物人不是因为车祸、疾病或者其他什么意外……”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我们，“她是感染了丧尸病毒。”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丧尸病毒与人体共存的办法，我尝试了无数次实验。开始几年几乎没有任何成果，病毒太过致命，实验者很快就死亡了，我后来发现那些身体素质高于常人的人能坚持更长时间，尤其是那些军人，他们有极强的意志力，有一个甚至与病毒抗争了36个小时。”怀特说道，他的眼中闪烁着不定的光芒，“丧尸全面爆发后我终于看到了希望，那些有能力逃亡的人大多是体格强健的壮年人，为我的实验提供了很好的样本，那些女人和小孩虽然体质较弱，但大脑结构对病毒的攻击产生的反应很有意思……”
　　“你真是个疯子！”安东尼双手攥成了拳，难以置信地摇头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他们都是些无辜的生命，你这样……不怕下地狱吗？”
　　“从露感染病毒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怀特冷笑一声，说，“其他人的命怎么可以和她相提并论，只要能让她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上帝救不了我的妻子，那我便自己去救，即使是要下地狱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东尼闻言气得瞠目结舌，宋闭了闭眼，低声说：“你这样……如果露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她不会希望你做现在的一切……”
　　“闭嘴。”怀特打断道，他勾起一抹笑容，说，“我之所以和你们说这些，是因为你们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实验对象，各种指标都近乎完美，对病毒的免疫能力也让我十分满意……”
　　“免疫？”克里斯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的‘王国’里没有养任何牲畜，那你们吃的肉食是从那里来的呢？”怀特微笑地反问，他站在玻璃的右侧，左侧是蜂拥的丧尸，两者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我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宋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克里斯脸色完全沉了下去，安东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我脑中闪过丧尸那布满蛆虫的面孔，尽管并没有吃那些肉食，但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
　　“放心，我改良了它们的基因，口感和牛羊肉没什么区别，不是吗？”怀特轻蔑地笑了一声，继续说，“我在里面一点点加大病毒含量，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很让我惊喜，37％的病变都没有侵染你们的免疫系统。因此我要你们留下来继续进行实验，我就要成功了。”
　　“痴人说梦。”安东尼缓过劲来，嘴唇发白地骂道，“你这个变态……”
　　一道激光射到他的脚边，将地板烧穿了一个洞。
　　“我是个变态，所以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怀特依旧挂着笑容，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我们，“考虑好了再说话，不然下一次被烧穿的可就不是地板了哦。”
　　“你不会那样做的。”克里斯看了他一眼，声音波澜无惊，“你会想法设法确保我们的安全，因为你的实验需要活着的样本，死人对你毫无用处。”
　　怀特闻言收起了笑，慢慢眨了下眼睛，说：“你很聪明，克里斯，然而你知道的，我的实验对象不一定非要完整的，少一些身体部件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考虑到你们的特殊性，我更倾向于让你们完整一点，所以你们最好乖一点，做个好孩子。”他说着转头看向我，语气极为温柔地补充道，“尤其是你，我亲爱的格林，你有一双和露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而且你是如此的特别。简直是拯救我的天使……”
　　“你他妈给我闭嘴！”安东尼面色不虞地吼道，“你真令人作呕，你这个人渣，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怀特，隐约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情，或许和我的种种异常有联系，可是我无法直接问他，我不想别人将我当成怪物。更糟糕的是，如果我真的不正常，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
　　“我们不答应。”克里斯冷冷地说，他走到我的旁边，怀特眯起眼睛，说：“你们可得想好了……”
　　他刚说了一半，克里斯突然拔枪指着我，与此同时宋也用枪瞄准了怀特的眉心，我看到后者的笑容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