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道》苏氏贱贱

11、女孩（1）

　　从怀特的地下王国里出来后我们两队人继续同行了一段路，弗兰克他们还是坚持要去“方舟”，所以便在这个岔路口分道扬镳，弗兰克和梅根稍微停留了一会和我们告别。
　　“后会有期。”弗兰克朝克里斯伸出手，后者淡漠地看他一眼，回了一句“后会有期”，然后转身走到我旁边。
　　梅根则是很热情地冲我们挥手，微笑着说：“那再见啦。”
　　“再见。”我同样微笑着回应道，接着他们夫妻俩便驱车去追赶同伴的车辆了。
　　我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安东尼拉了下我的衣袖，说：“我们也走吧。”
　　于是我们沿着既定路线继续行驶，夜幕降临时分在一处小镇外的空地上落脚。宋和克里斯照例去附近的商店找物资，我把后备箱整理了一下，腾出些空间来放更多的东西。
　　“格林！”过了一会，安东尼喊了我一声，“你在干什么？”
　　“我在叠衣服。”我把手上的衬衫折好，他已经从前面跑过来了，手里举着平板电脑兴冲冲地说：“那我们来看电影吧，我之前下载了好几部呢！”
　　“好啊。”我答应道。安东尼走到旁边捡了块转头垫在屁股下面，我于是也用一样的方式坐到他旁边，然后发现他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吗？”我一头雾水地问。安东尼摆摆手，说：“没怎么，我是看你这样的动作和表情太反差萌了，就很想笑。嗨不说这个了，我们抓紧时间看一部。”他边说边把平板递到我面前，问：“格林你想看哪个？”
　　我看着屏幕上一个个电影的名字发怔，犹豫道：“你选吧，我应该都没看过。”
　　“成，那咱就看个应景的灾难片好了。”安东尼打了个响指，随后熟练地点了几下，将平板搁到我膝上，“快看吧。”
　　我低头看开始看他选出来的影片，里面的情况和我们现在的有点类似，倒塌的房屋，移动的丧尸，随处可见的血肉，总之一片末日惨景。
　　男主原本是丧尸，吃了女主男友的大脑后拥有了他们的回忆，然后决定保护女主，带着她一路逃亡，送她回到人类建造的基地。在这个过程中男主逐渐由丧尸变回人类，和他一起的其他丧尸也在人类的包容和关爱下重新拥有了人类的意识，最后人类和丧尸联手，一起打败了最初丧尸化的骷髅们，男女主也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直到剧情结束仍有些意犹未尽，盯着字幕看了好久，等字幕都放完了还沉浸在电影里，随口问道：“丧尸真的能变回人类吗？”
　　“不能。”一个清冷的声音回答道，“即使可以，变回来的也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我这才发现身边已经换了个人，在看清是谁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克、克里斯？你怎么回来了？”
　　“你看的是九十八分钟的电影，以后少看这种东西，容易变笨。”克里斯也站起来，淡淡地看我一眼，道，“还有，我不叫克克里斯。”
　　我讪讪地应了一声，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安东尼和宋的身影。
　　“他们去找车了。”克里斯说，“东西有点多，分两辆车安全。”
　　我明白地点点头，所以现在这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看着他的脸就觉得莫名紧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没想好就原地呆了一会。克里斯蓦地屈起手指敲了下我的头，说：“在想什么？”
　　我摇头，暗暗期望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比如和以往一样无视我写程序。然而克里斯抱着手臂靠在车门上，压根没有离开去做点什么的意思，反而抬起眼睛看着我，问：“在电梯里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说着突然想起件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U盘递给他，“这是怀特给我的，里面是他对丧尸病毒的研究资料，可能会有用。”
　　克里斯捏着U盘看了下，随手放进裤袋里，道：“所以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攥了下手，说：“我没想什么……就想着万一真出不去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挺没用的，可你、你不一样，大家都需要你，再说我欠你一条命，不该再让你犯险了。”
　　“你真这么认为？”他默了默，问道。
　　我“啊”了一声，疑惑地看过去。沉静的夜色将克里斯的眉眼都调暗了几个度，让他原本灰色的眼睛变得愈发深不可测，让我看不清其中蕴含的情绪。他就这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一直看着我，然后就在我被他盯得发慌下定决心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他忽地错开了视线，喉结微动，道：“我之前对怀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克里斯的声音很低，散在无边的暗夜里，我听着不由就笑了起来，说：“我知道啊。”
　　他转过脸来看我，看了一会儿慢慢露出一个小幅度的笑来，我连忙用力眨了眨眼睛，笑容还在。克里斯的笑不像宋那样柔和，也不及安东尼温暖，就像只要在晴夜里才能见到的月光，寡淡又微茫，却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安心。
　　我心想他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非要成天绷着脸。正想到这里，从远处传来了参差的脚步声，我下意识松了口气，说：“他们回来了！”
　　克里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径直转身走开了。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宋和安东尼，他们开回来了一辆军用卡车。我远远地朝他们挥挥手，宋没往这边看，安东尼朝我挥了下自己的帽子。很快卡车就停在了我们之前那辆越野车的旁边，安东尼利落地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兴奋地说：“看我们找到的大家伙！你一定没坐过这种车，明天你和我一辆车，我带你！”
　　他说完扬起脸期待地看着我，眼睛亮亮得像一只小松鼠。我习惯性地点点头，安东尼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又说：“你电影看完了？怎么样好看吧！我看你看得特别认真，和你说话都没回应呢！”
　　“啊？”我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我第一次看，可能太投入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安东尼晃了晃我的手，说，“我特别喜欢你……看电影的样子，以后有空我们再一起看，可惜今天我后来被克里斯抓去当苦力了……”
　　被提到名字的克里斯不咸不淡地看了过来，说：“你不想去选车吗？”
　　安东尼冲他扮了个鬼脸，抓抓头发搪塞地露出个笑来。我大概知道了他的性子，经常会像小孩子那样心血来潮想干什么，然后就把其他事情抛在脑后了，这种单纯又直率的性格让人和他相处起来也觉得十分轻松。
　　宋从另一侧走了过来，外套搭在手上，墨黑的眼睛沉在夜色里。“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他说道，脸上依旧是惯有的温和，“克里斯和我值前半夜，你们后半夜。”
　　“OK。”安东尼说完就拉着我去车的后座上睡觉，我没有耽搁，拿了条毯子盖到身上，接着迅速躺好。他照例跟我睡前道了声“晚安”，我同样回复一句然后闭起眼睛。
　　离开培育室的最初几天，我可能是因为体内药物还有残留，所以能很快入眠，但后来我就经常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睡着，什么时候该醒来。我花了好几天适应，让自己的生物钟尽量和其他人一样，但我仍然不能像安东尼那样沾枕头就睡着，起码要过将近一个小时。
　　我边默默数着身边安东尼的呼吸，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外面宋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想问个问题。”他说。
　　显然宋是在和克里斯说话，我顿时尴尬了起来，听也不是不听又不能，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打算捂住耳朵，只听克里斯回了一个词：“问。”
　　“当时在电梯里，你是怎么想的。”宋说道，“为什么提出去换他？”
　　我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假设，克里斯应该也没想到宋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过了几秒才说：“没怎么想，总不能扔下他不管吧。”
　　宋笑了一声，道：“这和我认识的你不太一样——没有别的原因？”
　　“你认识的是什么时候的我了，和现在当然不一样。”克里斯道，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是啊，在和他有关的事情上，你变了很多，克里斯。”宋说，“你不懂——”
　　“我懂你的意思。”克里斯淡淡地打断道，“如果多出来的人是你，我同样也会换你，宋。所以以后不要问这种问题了，没有意义。”
　　他说完后，随后就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走到另外一边去了。
　　四周很安静，只有微风穿过树林的声音，在两个人都沉默很久之后，我听到宋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说：“我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