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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第二小队终于赶到了狭□□战地。狙击手一下车就被现场的混乱程度震惊了:草丛里疯狂跳动的火光暂且不论,在目之所及的三辆越野车里,两辆满是弹孔,各自撒了一地的零件,引擎盖里冒着黑烟,还有一辆干脆已经烧得只剩了个空壳;气息奄奄的黑衣人从车上横七竖八地躺到车下,尚且有语言能力的无一例外都在哀哀叫痛。在场的队员都忙着收缴|枪|械,给伤势比较轻的黑衣人带上手铐。二队队员下车后立刻汇入其中,帮忙处理起狼藉的现场。
      他远远看见祁锋疾步而来,正想问他详细情况,被面色不善的祁锋一把拉开了。
      祁锋大步流星跨上狙击手的车,脱缰一般朝火光中飞驰而去。
      狙击手随着他的车往刚刚他走来的方向望去,才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伏在那里,鲜血从腹部缓缓流出来,将那一片砂石爬满了红褐色。
      穿过草甸,就到了之前他们在卫星图上看到过的那一片雨林。古树遮天蔽日,繁茂的枝叶铺展在每一寸空气中,伴随着虬结的生气根把视线填得拥挤不堪。祁锋眯眼看了一下前方雨林里雾气蒸腾的空气,车速不减,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雨林。眼前半点秦笙的影子也无,他单手打着方向盘,按下通讯器:“章樟,汇报秦笙视角情况!”
      “祁哥?”章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秦警司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去追孟搴舟了。”祁锋压着火气,语气平板地说。
      章樟迅速调取多功能眼镜的画面,怔了一下回复道:“祁哥,秦警司的眼镜,被他关掉了。”
      祁锋这才想起来,从刚刚他把眼镜给秦笙的时候,他就仅仅试了一下夜视功能。祁锋骂了一句,重重砸了一下方向盘。
      章樟听他似乎相当急迫,补充道:“祁哥,那个眼镜有定位功能,你需要吗?”
      “需要。”
      “你开的是哪辆车?我马上把秦警司的位置发到你的车载屏幕上。”
      祁锋报了个号码,按亮了屏幕,不多时便见地图上,代表秦笙的红点正在雨林中曲折移动着,他心下稍定,又加快了点车速:“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徐警督中弹,现在正在送往最近的医院的路上,我和禾子都在。”
      祁锋突然懂了秦笙临走前眼神里的悲哀和决绝,咬了咬牙关。
      “哥你那边怎么样?孟搴舟他们有几个人?只有你和秦警司过去了吗?”越野车驶进医院大门,章樟一手夹着电脑,看着队员和医护人员把徐驰抬上了病床。
      “目前还不确定,估计只有我们看到的那辆车。”祁锋听见通讯器对面病床轮滚动的声音:“你先忙你那边的,我的眼镜会一直开着,我们随时交换信息。”
      章樟应了一声,按断通讯,跟着病床一路小跑,目送徐驰被急救室的门隔在另一边。他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的气,身上被汗浸透了,此时止不住地发凉,跌坐在急救室门口的长椅上。禾子一只手在自己的电脑上敲打着,另一只手把他怀里的电脑拿过来,帮他盯着屏幕里的监控画面。章樟看了他一眼,嘴角勉强勾出个苍白的笑,手心里还攥着身上防弹衣的带子。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月色并不十分清朗,周围铺着浓郁的月晕。一天的溽热终于消了,空气里浸满潮湿的凉意。秦笙从雨林里一路疾驰,时而能稍微窥见前面孟搴舟的车尾灯,时而又被它晃了几个弯消失在视野里。开出雨林后,道路逐渐平旷起来,覆满尘烟的土路上填上了石渣,路边隐约可见几个错落的小村子,间或在蛩声中传来一两声沉闷的狗叫。
      秦笙没能跟上孟搴舟,但既然孟搴舟总是要去渡口,便干脆直接沿着主路一路奔向了码头。
      清盛河湾其实并不能算作标准的港口。清盛河上游流经的皆是峡谷巉岩,唯独在河湾处山势一缓,落差小了起来。河水里携带的泥沙碎石随着流速变慢就沉积在这里,形成了大片浅滩,也给两岸的交通提供了可能。这里的渔民、种植园主为了航行需要,须得常年耗时耗力地清理滩涂,保证港口航道顺畅。而人为的清理终究能力有限,这里的码头只能建在清出来的狭湾,航道条件并算不得好,所有要出航的船只都要经过一段不短的內港航道。
      随着一声急促又含着杂音的刹车声,越野车停在码头外,秦笙甩上车门,快步下了车。尽管是深夜,码头的渔民、船夫、掮客们却并没有休息的意思,三五成群地聚在各自的船只旁喝酒打牌。放眼望去,船上掌着的灯连成一条带子,映亮了清盛河水。几个船夫注意到了布满弹痕的越野车,默不作声地窥探着从车上下来的苍白俊秀的年轻人。
      秦笙没有加以理会,他一边疾步下了码头,一边暗暗伸出手探了探插在腰间,只剩一半子弹的枪。他穿过几伙或躺或靠,聚在浮桥边闲聊的船夫,径直来到了码头尽头。那里停靠着两三艘客船,其中一艘比较小型的,恰好在秦笙到达的时候解了索。秦笙停下脚步,额头上沁了点细汗,呼吸因为急速奔跑而微微凌乱。
      就在这时,那艘船的甲板上,一个高瘦挺拔,穿着黑色衬衫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滑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转身间,他朝秦笙所在的码头上轻轻扫了一眼。
      客船拉响了笛,从烟囱里喷出长长的白汽。
      秦笙一瞬间额头上的汗发凉,他只深深看了那艘船一眼,毫不犹豫冲向浮桥边。
      嘴里嚼着鱼干,跷着腿聊天打屁的船夫看着方才跑过的年轻人折回来,语气匆促道:“我要坐船。”
      一个脸上颇有些横肉的中年女人操着尖细的嗓音问:“后生仔你怎个这时候坐船啊?要去哪啦?”
      秦笙没时间跟她闲聊:“麻烦几位,请问谁现在可以让我搭船?”
      船夫们面面相觑,只有方才的大妈接过了话音:“你着什么急啦,现在你就是上了船,你也走不了。”
      她从手心里拣了条小鱼干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朝河里努努嘴:“你看看,这不起雾了吗,这么大雾谁敢开船出去啊。”
      秦笙回头望过去,果然,浓郁的雾气簇拥着,攒动着,从浩渺的清盛河面上迅速升了起来。黑黢黢的山峦早已看不见了,岸边的灯火都朦胧起来。方才那辆孟搴舟现身的客船从这里虽然只能隐约看到白色的轮廓,但显然是被浓雾阻住了,停在了內港河道里。
      秦笙稍稍松了一口气,旁边大妈觑着他的神色开口道:“那你还坐船不啦?”
      “坐。”秦笙毫不迟疑道:“您有船吗?最好是速度快一些的。”
      “哎呀我们的船都差不多的啦。”大妈伸手拍了拍秦笙的小臂。
      秦笙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客船:“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妈笑得见牙不见眼,“过河一千五一趟,你是现金付还是转账啊?”
      秦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大妈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堪比翻书:“怎么,没钱啊?”
      秦笙身上连衣服都是徐驰从库房找来的,哪可能带一分钱,只能摆出公事公办的冷酷态度:“我是警察,请您协助办案。”
      “警察啊?”大妈的声音一线钢丝一般尖锐地拐了个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围。她上下扫了扫秦笙单薄的身形,冲他伸出一只圆短的手:“那你证件拿出来嘛。”
      秦笙哑口无言。他的证件早就被他连同他叠得端端正正的制服一起留在永绥了,就算带来了,也是个B国在逃渎职警员。见他不说话,大妈也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僵持在原地。
      周围的船夫们都嘿嘿笑着看热闹,等着看这场闹剧怎么收场。此时一个皮肤黝黑发亮,长得颇为周正的高个子船夫从人群后面探头打量了秦笙几圈,伸手拨开几人走了出来:“我有船,你坐吗?”
      他话音一出,旁边的人各自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大妈也停下了絮絮叨叨,从耷拉的松弛眼皮下面望向他,不知为何,这一望让秦笙觉得她的目光中含着点畏缩。
      秦笙转向他:“我没带钱。”
      男人轻轻笑了笑:“走吧。”说罢示意秦笙跟着他,向系船的码头走去。
      秦笙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抬头望望不远处影影绰绰地客船轮廓,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你是警察?”男人走在前面问道。
      秦笙抬眼看着他肌肉结实的背影,缓缓道:“是。”就在他以为对方接下来要询问自己在查什么案子时,对方脚步一顿,转身过来看着他道:“那船钱先欠着好了,别忘了给我打个欠条。”说完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跳上了一条蓝白相间的船钻进舱门对秦笙招呼道:“进来吧。”
      秦笙站在岸边,眯眼看了他半秒钟。接着,他右手卷腕摸了摸袖口,抬脚向船舷上迈去。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按住了面前的舱门:“谁的船都敢随便上吗?”
      低沉的带着磨砂质感的声音因为姿势的原因贴在秦笙身后,像是连胸口的震动都传到了秦笙的蝴蝶骨上。说话间的气息拂过秦笙的后颈,温热的感觉在微凉的夜雾中格外清晰,让秦笙猛地一震。
      他转过头去,目光里皆是惊诧:“你怎么……”
      祁锋却没有看向秦笙,只是定定地用目光锁着船上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些,一边眉毛挑了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锋的眼神像是带着尖锋的钉子,没有回答。几秒后才展颜一笑,客客气气道:“没什么意思,您的船太贵了,我们坐不起。”说罢放下了按在舱门上的手,顺势拉着秦笙下了码头。
      雾气又浓了些,空气里挤满了肉眼可见的细密水汽,濡湿了秦笙的睫毛。他抬手擦了擦,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船不能坐?”
      “你怎么判断他的船可以坐?”祁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反问。
      “他的手上每根手指最后一个连着手掌的指节都带着薄茧,是船舵留下的;下巴下面那段脖颈被晒黑了,正常情况下那段皮肤不会被太阳照到,所以应该是长期在水面上,被水面的反光造成的。所以我判断,他的确是船夫。”
      “这一带的村民,穿的一般是当地产的麻布,但他身上却是更舒服吸汗的棉布;一般临水地区的船夫为了运送货物会把船打成圆肚,耐重且装得多,但他的船船头尖,船型细长,不是为了装东西,而是为了提速。你观察的没错,他的确是船夫,可他运的不可能是笨重的货物。”祁锋望了望笼着雾气的河面,像是要透过重重雾霭,望到对岸,或是更远的地方:“这里除了橡胶、剑麻。还有另外一种作物。”
      秦笙随着他的目光向南望去,忽然意识到,那里是一个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金三角。
      “罂粟。”秦笙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猛地转头看向方才那个男人所在的方向。隔着雾气,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停在船舱投下来的阴影中。
      “别看了。”祁锋语气淡然,示意他看看周围停满了的细长型的船只:“这里的渔民,没几个是干干净净的。你要是现在对他们动了什么心思,只可能会被一拥而上用渔网兜起来丢进河里。”
      秦笙不动声色地扫过几拨戒备地窥伺着他们的人,慢慢收回目光:“孟搴舟已经上了船,只等着日出,雾气散了就拔锚。不上他们的船,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或许吧。”祁锋不置可否,只在前面快步走向港口另一边。秦笙见他显然有方向,便不再多问,加紧一步跟上了他。
      转过几棵卧在水边的矮灌木,一片开阔的水湾呈现在两人面前。水湾中,竟然静静停着一艘中型客船,周围还围着十数艘摩托艇。随着两人走近,客船船舷上的标志逐渐清晰起来。秦笙死死盯着那个熟悉的标志,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他曾经见过这个图形无数次,最近一次是在永绥岛上医务室中,祁锋的肋下。
      那是一只呈“S”形的翅膀。
      “你……”他的喉咙有点紧。
      祁锋解释道:“没联系,我的车停在这边,恰巧看到的。”他看着秦笙苍白的脸,正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揩一揩长睫上的水珠,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惊诧的声音:“鬼哥?”
      祁锋把伸出一半的手抽回,转身看向来人。
      女子身姿曼妙,皮肤是在热带阳光中晒出来的古铜色,散发着健康柔润的光泽。她见到祁锋转过来的脸,描画得精致迷人的眼睛中立刻闪烁着惊喜的光彩:“真的是你,鬼哥!”
      她把手中的烟盒塞进紧身牛仔短裤的后袋,两步跳过来就要扑到祁锋身上,被他伸手格开后佯嗔地撇了撇嘴,又带着笑容问:“你怎么会来?是要回来了吗?以后还走吗?”
      祁锋虽然皱着眉,但是秦笙还是听出来他的语气带着一点轻快:“我路过,有点事。你们出任务吗?都谁在?”
      “夜哥和长耳在,乌林留在基地了。你上来玩一会儿呗。”
      祁锋一点头,侧身对身后的秦笙道:“走吧。”
      女孩这才注意到后面站着的脸色不算太好看的秦笙:“这是谁啊?”她上下打量了秦笙一圈,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补充道:“长得真漂亮。”
      然而秦笙对于“漂亮”这个形容词并无好感,微长的额发下面眉头皱得更深了,出于绅士礼仪还是伸出手:“我叫秦笙。”
      女孩伸出戴着繁复腕饰的手和秦笙一握:“你好,我叫曼娅。你是鬼哥的……”
      “朋友。”祁锋语气无波无澜。
      “哦~”曼娅尾音微妙地转了个弯,但没就这个问题多问,大眼睛扫了扫二人身上的黑色作战服:“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啊?”
      “问题太多。”祁锋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示意秦笙和自己上船。他自己正抬脚迈上台阶,曼娅就凑了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他一侧的胳膊。
      秦笙在后面,看了一眼曼娅挽住祁锋的手,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祁锋突然感觉夜色袭人,从后背里吹来了一丝冰凉。他把胳膊从曼娅手中抽出来,相当自然地隔着两厘米的空隙虚托住她的后背,踏上了甲板。
      甲板上,数盏落地灯映亮了整艘客船。曼娅拉开门,舱室里的灯光便流泻出来,堂皇地铺在门口。秦笙听曼娅朝里面喊了一声:“夜哥,你看谁来啦!”紧接着,脚步声从舱室里传来。一个肌肉贲发的金发男人手里拈着一杯红酒,趿拉者拖鞋走近了。他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不请自来的祁锋,继而目光一转,注意到了祁锋身后面色冷峻,但眉眼漆黑,俊秀非常的秦笙。
      “这位是……”
      秦笙的神色已经从初见到船的时候的苍白恢复了正常,此时学着祁锋的话,语气自然道:“朋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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