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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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夜来得迅疾而郁沉，浓云借着长风张牙舞爪地，低低地压着永绥监狱。
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两道齐整清晰的，是狱警；还有一道，轻浮，散漫，毫无规律，听起来是囚徒们会穿的橡胶底发出的声音。
“呦，来新人啦！”某个监房里，一个浑浊的声音悠然道。监房里另外一个人下意识向窗户的方向转了转眼睛，但没敢动，也没出声。
几声沉沉的锁链响，狱警李穆打开监狱宿栋大锁，李瑾带着祁锋向深处走去。忽然回廊的右侧第一间监房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祁锋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肤色黝黑的高个子。他手里攥着用书卷成的短棒，保持着重击窗栏的姿势，看到祁锋看过来，随手把书丢在身后，上前一步把脸挤在两根粗糙的铁栏杆之间。
“嘿，你好啊！”他有些浮肿且长了胡茬的脸上扭出一个古怪的笑。
“回去！”在门附近看值的狱警呵斥。
肿脸犯人不为所动，直勾勾盯着祁锋。他的手背在走廊白惨的光线下，露出一个深长的疤。
祁锋收回目光，脸上似笑非笑地跟着李瑾继续走进去：“李警官，看来永绥的民风倒挺不错，我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夹道欢迎。”
——回廊两边的监房从肿脸犯人敲栏杆那一声开始，像是一滴水滴进沉默的油锅一样地炸了起来。大骂的，吹口哨的，敲栏杆的一起闹起来，甚至还有破了洞的袜子从窗户朝外飞到走廊里。
有不吝赞赏的：“嘿！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呀！”
有招贤纳士的：“跟老子混啊！”
有深切关怀的：“别把小比崽子吓哭了！”
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挤出来的做作娇柔的声音：“帅哥有男朋友吗？”
……真是好客极了。
当值的狱警拿警棍挨个从窗栏上敲过去：“都安分点！再骂关禁闭了！你！扣子给我系上！”
李穆跟上来，一脸嫌弃地捏着那只丢出来的看不出颜色的袜子精准地扔回窗栏里，顺手重重把那扇窗户关上了：“哥，要不带去3栋吧？这栋真是乱得够可以了。”
他在祁锋背后冲李瑾努了努嘴，意思是，刚刚这位的作妖能力你也看见了，再关到这，2栋可真是精品聚居地了，以后当值抽到2栋估计要哭。
李瑾向回廊里随意瞥了一眼，简短道：“听秦警司的安排就好了。”
在一众伸手出来欢呼的，叫骂的吵嚷不断的监房中，有一间格外的安静，如果不是窗栏透出来里面的光线，简直让人觉得那是一间空房。
祁锋不动声色地随着李瑾的目光瞥了过去，见那间监房门上挂的铁牌上面用黑字漆着房号“2-1003”。
李穆听了李瑾的话，耸耸肩表示无奈。
又走过几件监房，祁锋跟着二人停在了2-1126的门口。趴在栏杆上向外望着的一个年轻人后撤一步看着李瑾把门锁打开了。
“李警官好。”年轻人礼貌地微微鞠躬打招呼。
李瑾点了点头：“这是今天移监过来的4179号，祁锋。”
“你好你好。”年轻人伸出手。
祁锋看了一眼年轻人衣服前襟写着2031的号牌和腕骨上磨出来的痕迹，伸手跟他相握。
“以后要好好相处，你们两个都还年轻，好好接受教育改造的话，还是有机会出岛的。”李穆恳切道。
李瑾跟年轻人点头示意，把祁锋手上的手铐解开，关上门把还在念叨“千万不能打架，关禁闭室很痛苦的……”的李穆提走了。
祁锋活动了活动手腕，走到那张被子叠着的床边枕着一只胳膊半躺下。
年轻人也跟着坐到自己床边，犹豫着开口：“那个，我叫纪晨，今年20。你呢？”
祁锋闭着眼睛道：“名字你知道了，年纪，27？28？记不清了。”
“啊啊，没关系，那我以后我就叫你哥吧。”祁锋的态度比纪晨想象的要温和许多，让他放松了不少：“我是江州人，哥你是哪的人啊？听你说话感觉没什么口音。”
祁锋一时没说话，让纪晨有点忐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海城吧。”过了十几秒他才模模糊糊地回答。
纪晨是个聪明人，深谙点到即止的道理，他虽然心里有疑问，但还是轻描淡写地笑道：“啊，海城，真是个好地方啊。”
囚室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因为监狱的运转靠的是B国整个国家纳税人的税款，因此必须保证囚徒们的生活水准不会高于底层国民的最低生活标准。纪晨就坐在他的床沿，借着白惨昏惑的光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祁锋。
他身量颀长，囚衣下的身体像头豹子，长线条的肌肉流畅的包覆着每一寸躯体。脖颈修长而结实，隐隐透着筋肉脉络。他皮肤看上去是健康的浅麦色，然而衣领处微微露出的下半段肩脖的皮肤却十分白皙。随意搭在腹上的那只右手食指有节奏地轻轻点着囚衣上的扣子，中指内侧和食指第二个指节上覆着薄薄的茧。
是枪茧。纪晨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从热带回来应该不久，肤色不均的晒痕还没消退。心念电转间，他对眼前这个看似随和自得的男人的职业已经有了些猜测。
窗外的乌云更加浓稠了，一道带着蓝晕的闪电长长地劈了下来，小小的囚室在那一瞬方寸可见，祁锋微微撩起眼皮，黑沉的瞳仁在电光中倏然一亮。
纪晨莫名一个寒噤，脊背窜起凉意。他目光匆忙地晃了晃转了开去。
“你不问我为什么进来么？”祁锋低声道。
“嗨……”纪晨短促地笑了两声，“这有什么可问的，上岛上来的，不是手上有几条人命就是倒腾白面军火的，大家都……”
都一样从骨子里烂透了。他怕触着祁锋霉头，后半句话就咽了下去。
祁锋轻哂，又闭上眼睛。
纪晨微微放松，偷偷在床单上抹了手心的汗。
“哥你饿不饿？分餐的点已经过去了，你要是饿了我这里有点吃的。”
“不用了。”
纪晨见祁锋皱眉看了一眼头顶的灯，解释道：“哥这灯照着，你休息不好吧？没办法，狱里头就是这样的，晚上不会给熄灯的。”
祁锋拂了拂手示意无妨，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
纪晨看着卫生间关上的门，敛了脸上的笑意，轻声自语道：“还不晓得是何方神圣呢，先伺候着吧。”
“2栋——晨间活动——！”一声哨响从2栋监房中庭穿透了早上混沌的空气。2栋顿时热闹起来，在卫生间蹲大号的，早饭之后横陈床上继续补觉的，囚室里面戴着老花镜抠脚的，纷纷提上裤子拍拍身上沾的指甲屑穿鞋出门。
“安静！别把头凑一起聊天！”一身黑制服的高个狱警在门口挨个点着走得七扭八歪的囚犯：“把队排整齐了！”
“陈哥，你每天说他们干啥，白费嘴皮子。”另一个面皮白净的狱警手指转着挂着哨子的线嘟囔。
陈栩拿警棍戳戳一个囚犯的腰，示意他把卡在裤子里的衣摆拉出来，顺手给林易头上来了一记。
“许小年没来吗？”
林易揉头：“来了来了，他早上第一个到的，跟李哥在运动场那边呢。”
“你看看人家，同样是年轻人，人家的热情，朝气，敬业……”
“那边的两个，安静！不要交头接耳！”林易及时打断了陈栩十年如一日快把耳朵磨出茧来的唠叨，指着队尾两个人喊道。
“那边的两个”正是纪晨和祁锋，说是交头接耳也并不恰当，实际上祁锋并没有“交头”，只是纪晨在单方面“接耳”而已。
“永绥每天会给犯人一个半小时放风和运动的时间，按照监房，早饭过后是1栋和我们，然后是3栋4栋；下午还要去制衣房、晒盐场、洗衣房什么的工作，按照工作时长把劳动金打到我们的卡里……”纪晨小声跟祁锋解释，这时听到林易的训斥，朝这边望了一眼，闭嘴不再说话了。
长长一队人转过几栋低层楼房，终于到了运动场。
祁锋长腿一迈跨进了运动场铁丝网门，见到许小年一双大眼睛肉眼可见的紧张得四下乱转，旁边站着昨天带自己去监房的李瑾。
前面的囚犯进了运动场之后很快四散开来，各自去跑步、上杠，或是挂在铁丝网上晒太阳，祁锋往里走了数步，看到运动场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一个普通的足球场，而另一侧，立着一个四周围着粗麻绳的台子。
那是一个搏击台。
祁锋挑了挑眉：“那是什么。”
纪晨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哥你应该听说过，上了永绥岛的，没一个是正常人，全是野兽。那个，就是给野兽们准备的斗兽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