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碎的时光》八方名动

10、九 人生就像巧克力

　　两人达成了一致，周日在许晟家补课学习。本来郁葱葱觉得去他家里不太好，许晟说反正周末家里也没人，父母工作都忙不怎么管他。敏感的郁葱葱嗅到了一丝酸楚的味道，也许，在灿烂的阳光背后总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
　　可是当她倒了两趟公共汽车走近那栋简欧风格的别墅，看着他家高大的铁栅栏大门时忽然就没来由地退缩了，在门外定定的站着，始终没有进去。
　　到底还是许晟发现了傻愣愣的郁葱葱，将她强拖进来。一边数落她，“不会喊我一声吗？在外面等了多久？”
　　华丽而冰冷的房子里，唯一温暖的源泉是此刻在她面前含笑而立的许晟。他穿着T恤和棉质休闲裤，外罩一件格子衬衣，双手插在裤袋里，笑得阳光又灿烂。郁葱葱想，其实他这个样子还是挺无害的。
　　无害的许晟咧着嘴问她，“去我房间看看？”
　　他的问句通常都不是问句，还没等郁葱葱发表意见，他径自拽着她到了二楼自己房间。

　　许晟的房间倒不似一般男孩子那样凌乱，一张大床、书柜、衣橱、电脑、书桌，还有好些随处可见的精美模型，东西摆放的整齐有序。
　　他见郁葱葱望着一个塑料小熊发呆，连忙把小熊塞到她手里，“送给你了。”唯恐她不收，又添了一句，“反正这种小玩意儿我多的是，都是我爸从国外带的。”
　　郁葱葱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挡掉了小熊，一本正经的说，“许同学，咱们是不是应该开始上课了。”
　　“从哪里开始呢？”郁葱葱坐在了他的书桌前，摊开随身带来的英语课本，“这么说吧，你有哪些不明白的地方？”
　　许晟有些沮丧，“这么说吧，我哪里都不明白。”
　　“想学好英语的话，词汇量最重要，你可以看一些英汉对照的读物或者看一些英文电影，多看多读，词汇量自然就丰富了，还要经常练笔写英文日记……”
　　“葱花儿，我电脑里有部电影，看不看？”许晟打断了正滔滔不绝传道授业解惑的郁葱葱。
　　她蹙起了眉头，“许同学，你就不能认认真真的学习吗？”
　　“阿甘正传啊，你不是说看电影可以学英语的吗？是英文原版。”
　　阿甘正传么？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郁葱葱一直想看这部电影，苦于没有机会，她合上了书，“好吧，就当练习听力，看完就学习。”

　　小小的电脑屏幕前，两人并肩坐了，中文字幕被郁葱葱换成了英文字幕，许晟愣愣的盯着屏幕，还没将这句话翻译过来画面就跳成下一句了。才看了没一会儿，他觉得比打了整场的篮球赛还累。
　　侧过头去看郁葱葱，她的表情很愉悦，眼睛一眨不眨的锁定屏幕，小鼻子微微翘着，唇形优美没有一丝褶皱，许晟突然就想吻上她美好的唇。
　　他很快正襟危坐，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许晟，莫非你是想耍流氓么？
　　炮火纷飞下，阿甘背着受了伤的上尉奔跑在硝烟弥漫的越战战场上，身后流弹飞舞，郁葱葱一紧张，抓住了旁边许晟的手。
　　许晟只觉得触手之处柔软细滑，立刻反握住她的小手，胸中一把火腾的窜起，再也按捺不住，向她的唇凑过去。

　　“小晟，吃晚饭了！”
　　许晟吓得立刻缩回了脑袋，心中暗暗懊恼，脸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消退的红晕。
　　郁葱葱看了一眼古怪的他，“你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啊。”他有些语无伦次，生恐她着恼，正打算编个托词，郁葱葱瞪了他一眼，“没干什么怎么抓着我的手？”
　　许晟连忙松开，低头道歉，后来才反应过来明明是她先抓着自己的手，居然恶人先告状了，这是什么世道。
　　许晟家帮佣的阿姨烧得一手好菜，郁葱葱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了，一抬头撞见许晟促狭的目光，默默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阿姨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你慢点吃。”
　　她喝了一口汤，笑容甜美的对着阿姨说，“您烧的菜真好吃。”
　　许晟被她灿如朝霞的笑容射晃了眼，随即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对陌生人明显要比对他的态度好得多，至少自己从未看到过这样明朗的笑容。一念及此，对眼前的食物都失了兴致，再美味也如同嚼蜡。
　　郁葱葱看着他放下碗筷独自黯然神伤，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许晟，你浪费粮食。”
　　在她眼里已经一无是处了，实在不能再担了不尊重他人劳动成果浪费有限资源的罪名，许晟往嘴里扒着饭，心里五味杂陈。

　　饭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许晟义不容辞的承担着送她去车站的义务。他家地处偏僻，到公车站还有长长的一段被树木和植被夹在中间的小路要走。到了晚上，人迹罕至不说，路灯也是远远的遥相呼应。
　　黑暗会给人带来恐惧，同时也会给人无限勇气。许晟忽然感激起这段黑灯瞎火的不算短的路程，虽然自己骑着山地车途经时也曾无数次咒骂过。
　　他一直很不纯洁的琢磨着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牵着她的手，要是有只黑猫突然窜出来就好了，她势必会吓一大跳，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揽她入怀，然后就自然而然的……许晟窃喜，差点笑出了声。不过他忘了发生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有只黑猫，而四周只闻虫鸣。
　　“阿甘其实很聪明，你觉得呢？”郁葱葱冷不丁冒出一句。
　　“呃……”许晟其实基本没看电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决定尽一切可能迎合郁葱葱，“是啊，大智若愚。”
　　她继续自说自话，“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注：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尝到哪种滋味）”
　　许晟想了半天，斟酌着问了一句，“生活像巧克力？”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将要品尝的是什么，甜的或者苦的。对于我们来说，下一个要面对的人生的不确定便是高考。”
　　提到不可避免的高考，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对，”许晟突然转身面对郁葱葱，“对于我们来说，下一个不确定是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趁着她愣神的时候，许晟对自己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机会稍纵即逝，从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他按住郁葱葱的肩头，俯身慢慢靠近。

　　不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许晟立刻停止了所有蓄势待发的动作。
　　不用回头，只需听引擎声，他也知道是他们家的皇后回来了。危急时刻，他当机立断，背向马路，死死抱住了郁葱葱。
　　郁葱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开始手脚并用的挣扎，“许晟，你在做什么！”
　　“别动，”许晟在她耳边说道，“配合一下，我妈回来了。”
　　郁葱葱叹气，他怎么能想出这个解决办法呢？就算不想见他妈，不会蹲下系鞋带吗？要是被认出来，没事也变成有事了。可是不知怎么，她居然也冒出了一丝心虚的感觉，把脑袋埋进了许晟的胸膛。
　　车子驶近两人的时候速度放缓了许多，许晟和郁葱葱的心如同战鼓在擂，直到车子越来越远，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他舍不得放开她，郁葱葱推了他一把，不忘评价一句，“Stupid is as stupid does。（注：傻人做傻事。）”
　　许晟尴尬的挠挠脑袋，突然满脸严肃的说，“在中国这片古老的热土上，请不要说鸟语。”
　　她被逗乐了，取笑他，“果然，人生的不确定因素很多啊。”
　　许晟更加郁闷，一到关键时刻就喊暂停，自己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公车缓缓驶近，许晟对她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欢迎经常来我们家蹭饭。”
　　郁葱葱不置可否，只说了句，“我走了。”
　　“路上小心。”
　　她上了车，从包里掏出公交卡，发现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静静的躺在她的包里。
　　郁葱葱从车窗向外看出，许晟冲她微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