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头秃之后》长雲

4、赠剑

　　12.
　　翌日我想起师父的叮嘱，如约来到了山麓，等了片刻却不见人来，遂坐在山阶上俯视下方的景色。我日日穿着一身黑衣，故而也不嫌弃山阶上堆满落叶。倒并非是钟爱玄色，像师弟那样白得反光的衣裳，自我上山来再没有穿过了。在宁家时好歹还有族兄用净尘咒替我拂尘，在玉衡山上这几人个个神出鬼没，我只有含泪捣衣的份。
　　玉衡山地处修真界边陲，再向外延伸就是凡尘界。玉衡山下的风景，也无非是人间烟火罢了。转念一想，只好自嘲自己与凡人也并无两样。占了修真世家子弟的名头，却毫无修真天赋。
　　……不，还是有差别的。至少除了僧人外，没有人是秃的。
　　我太难了。

　　13.
　　师父走到我面前时我还在神游，他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发觉。抬起头，见他一向高高束起的发散落肩胛，乌色的额发垂落到颊边，衬得他那双眼愈发深邃，靛蓝里藏着似有若无的悲意。明明是高鼻深目的相貌，既不昳丽，也不秀美，却似有生在朱崖海渚的鲛人般的魅力，让我有一瞬的目眩神迷。
　　咱们门派已经困苦到需要当发簪和玉冠来维持生计了？

　　他把手伸过来，拉着我起身，上下扫视着我，问道：“我叫你来寻我，你怎么不把剑带上？”
　　我讪笑几声，“那把剑天天用来劈柴，早已钝了。”岂止是钝了，有次适逢山上暴雨淋漓，我好不容易躲到了山洞里，四处找不到柴火，直接把那木剑拿来烧火了。
　　听着我这番话，师父不做他想，从芥子里另取了一把剑出来，“既如此，往后你便用这把剑罢。”
　　入手是纹路古朴的剑鞘。我将剑缓缓抽出，剑锋湛湛如秋水长泓。虽然不大识剑，却也看得出这必然是神兵利器。剑是每个剑修最为珍视的器物，何况我已练习两年半……咳，练习两月，若不是碍于师父还在场，真恨不能直接耍几招过瘾。
　　想到自己没有灵根，我嘴角的狂笑顿时一凝，对着剑几乎要土拨鼠尖叫——
　　我不配啊！

　　14.
　　拾级而上时，沈望澜忍不住回望身后的凡尘界。仍然是满目的安谧，他心里却在滴血。不与付思怀做交易，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得出的教训。为了徒弟破戒不说，还被对方狮子大开口换走了玉簪。思来想去皆无法，他只好苦恼地捋了一把额发。
　　走了几步，沈望澜便看见宁一芒坐在石阶上神游，他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回应。沈望澜无奈地哼笑一声，收这么个愚钝的徒弟，还真是他的决策失误啊。他微微摩挲起腕上的芥子，想起躲在凡尘界里的无耻奸商，就不免悲从中来。

　　不出他所料，宁一芒老早不知道把木剑丢在哪处了。沈望澜把搁置在芥子中的剑交给宁一芒，看见他骤然发亮的眼睛，不禁发笑起来，倒真是个孩子心性。于是沈望澜漫无边际地想着，做这比交易或许还是值得的。
　　不多时，沈望澜便察觉到徒弟突然的沉默，心下微紧，“可是这柄剑不合心意？“
　　失去梦想的宁一芒双手捧剑，“我只是在考虑用它来做烧火棍的可行性……”
　　沈望澜：值得个龟龟。